第506章戰起(14)

沐熙听到她的解釋。按道此人果然也是馭軍心的能手。若是借用岑隱的名,那麼再戰呼延炅,楚軍心理上的那層本能懼意定會大降。

在北戎,呼延炅是權威。可在大楚,岑隱也是權威。有了權威帶頭,他們的自信心定然能重新回來。

此法不錯。但想到她要用自己,沐熙還是感覺受到了驚嚇,道︰「你也太大膽了,若咱輸了……」

「若他不是呼延炅,你敢一試嗎?」時非晚打斷沐熙。

「可他是。」

「便是岑隱在此,我也更傾向于用你。」時非晚坦言道。

此是她的實話!呼延炅太過了解岑隱了。就跟當初岑隱選擇自己一樣,他也說過,她是新人,對呼延炅來說是個謎,不易看透,故不易反擊,也不易攻破。同樣,沐熙也是新人,于呼延炅來說是個謎。反觀呼延炅,他過往參加過戰斗,兵術方面早已給人留下了不少可鑽研的痕跡。有時候,經驗多也不一定是優勢。單看這點,時非晚就覺得沐熙已經佔優了。她還覺得自己的定位也是合適執此任務的。只不過這方面的才能,她確實鑽研甚淺,遠不如沐熙。

此乃軍令,沐熙已無拒絕的余地。只此時他還是沉默著,久未回應。只此次卻不是因不敢接,不過是時非晚那一句「便是岑隱在此她也更傾向于用他」讓他一時失了會神。她說得那麼坦誠讓他沒辦法懷疑此乃恭維之言,沐熙一時心緒繁雜。

「好。」再出聲時,沐熙笑了起來,已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道︰「包在哥身上,準讓你滿意。」

時非晚一腳踹了過去,「那還不快去干活!」

沐熙轉瞬,瞬間退了出去。

沐熙一走,時非晚便繼續閉目養神起來。也沒去楚軍之中回應,似乎只沉浸在了養傷之中。

「姑娘,天黑了,該安寢了。」流衣在帳內陪著時非晚。夜深人靜之時發現時非晚仍舊還坐著,忍不住道。

「你先去吧。」時非晚回道︰「我還有事。」

有事?

流衣一訝。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覺,就乖乖坐在這里,都大半夜了,還能有什麼事?

現在天已經晚到快三更天了,除了守夜的班隊所有人都已進了夢鄉。

「姑娘,我陪著你。」流衣暫未想透,自己便干脆也坐在了時非晚旁邊。

一主一僕,竟又這樣整整坐了有半個時辰之久。

直到外邊傳出了親兵武浩的一聲叫喚︰「老大,外邊有人求見。」

流衣原先不懂。但這會兒已瞧出了時非晚是在等著什麼。听聞此聲倒是不意外了。閉眼養著神的時非晚這才睜開了眸,道︰「讓他進來。」

「是。」

不多會兒過後,一個粗漢被帶進了營帳內。

是個軍中的漢子,面孔時非晚有些熟悉,大抵是訓兵時有見過。

那漢子名叫巫扉,一見時非晚便行了個大禮。卻是听得時非晚說道︰「你不想拜我,便不必拜我,有屁快放!」

漢子一怔。

隨後立馬笑了,道︰「時帥果然心思敏銳。小的的確是……的確是來跟時帥談一場交易的。」

「我退下帥位。馬疫的解藥方子便立馬可以被分發至漠州軍中,是麼?」時非晚問。

她語氣以及容顏明明是平靜似水的,此句如述家常,可巫扉此時就是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子壓迫與緊張感。

是!他是太後娘娘的人!他來此的確是來跟時非晚談馬疫的事的!此事確實乃是內里的權爭導致的。

既是為權爭,那麼,自然要取果。

馬疫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想傷害楚北軍,于任何一個大楚人,也不會真的想要傷害大楚自己的軍隊。但是時非晚征戰的行程確實得被拖延。不能讓她再贏兩戰帥權再穩。

事情出在了軍中,此權自然只能是兵權。如今時非晚急需打贏兩戰,依她過往的作風可見,此人為帥不單單是為權,她有著一刻赤子心,她亦是一個為大局願承重責的將領。

個人利益與如此大的集體利益面前,她會選擇集體利益!

她退下帥位︰馬疫則除,由其他主帥領軍征戰二城,大楚勝機就在前方,于整個楚北軍來說,這樣已不再需要太多大局戰術施展的二城之戰,失她虧損已並不那麼大了。表面上看起來,楚北軍是幾乎無損的。

她不退帥位,听對面這自信之言,馬疫大抵會持續得相當之久。失了一支漠州軍,楚北軍再戰二城,幾乎等同于完全沒有勝機了。擺在楚北軍面前的︰只有一個「敗」字的結局!

所以,他們就是想拿這個,來逼迫時非晚做出選擇!

她退下帥位,現今最大的問題便可完全被解決。可她若是不退位,整個楚北軍便會受她連累。二城之戰,大楚之戰,關系如此之大,她不選,看起來似乎就是整個楚北的罪人!

這巫扉,便是那邊的人過來跟時非晚談這場交易,警告她的!

時非晚估著馬疫許是為權爭。那麼,他們的目的自然涉及自己。心想此猜若為真,楚北軍慌亂之事定會有人尋自己講述他們的條件。

果然……

真有人來了。

「時帥真是個通透的,既如此,也不必小的多言了。馬疫嚴重,拖不得,還望元帥能快些做出選擇。」巫扉忙道。

「你說得對,有些事是拖不得。既如此,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快事快辦。」時非晚揚起了眉,唇角忽然揚了揚,只那眸卻又是冰冷又陰鷙的。兩線深色的疤痕點綴在那絕美的臉龐之上,總給著人一股說不出的妖治感。巫扉只抬頭看了一眼,便已完全不敢抬頭。

過去男子見她不敢抬頭,乃是因畏懼擎王世子。

而現在……乃是本能的不敢正面視她。

「元帥此意是……」她說快事快辦,听著似乎是好事,但巫扉卻反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武浩,綁了。」時非晚丟下四個字,人已起了身。

巫扉一怔,便感覺自己立馬被人給擒了住。再看時非晚,她已看也沒再多看她一眼,兩眼一閉馱著雙腿躺在了軟墊上。

她等,不過是想確定自己的猜測。

當然……順便抓個人證。往後慢慢清算賬本時也算不得是空口無憑了。

「元……元帥……」巫扉瞬間大叫︰「難道,你就不擔心楚北軍?你要為了帥權,犧牲洛州與濟州嗎?難道你不在乎整個楚北軍嗎?你怎能如此自私?難道你想成為整個楚北的罪人?你怎能……」

巫扉的聲音漸漸淡了。帳內,流衣擰著眉瞅著時非晚,眉眼里染著心疼與憤怒,反倒完全失了困意。為什麼,那麼多的事要壓在姑娘一人身上?她不知姑娘是如何將這些一件件全部扛下來的!戰爭的擔子已經足夠重得人喘不過氣了,眼見著伙伴一個個的在自己面前隕落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她付出了這麼多,如今,那些人怎有那臉還給她定個楚北罪人的罪?

「不困?」時非晚似乎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視線,忽然又睜開了眼坐起了身來,瞅向了流衣。

「姑娘,此事不好辦。事情若傳至軍中,怕是有些自家的白眼狼都會要你退下帥位。」流衣坐在了時非晚旁邊,道。

倒不是流衣不信軍中兒郎們有情有義。不過情義之心與人性向來是並存之的。況且這一次比軍餉之事嚴重直接多了,威脅力幾乎接近滿級!

時非晚笑了下,有些寵溺的揉了揉流衣的腦袋,道︰「丫頭操心的事如今倒是變多了。不過,丫頭知道我現在與當初在京中時,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流衣一怔。瞧著時非晚完全無憂的眸子,心中的忐忑莫名消散了不少,便答道︰「姑娘當初是閨閣姑娘,如今是石焰將軍,是大元帥。」

「那你知道將軍跟閨閣女子的區別在哪嗎?」時非晚又問。

流衣搖搖頭。

時非晚似想起了過去,道︰「是資源!」

「資源?」

「是。」時非晚道︰「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當初我身處閨閣,便只有一雙眼楮。我不是上帝,便只能看到我所看到。故,有人利用他們的資源算計我時,我只能依形勢而估,自己想法子逃月兌。可我不知道,我從一場局中跳月兌出來,是不是又會陷入第二場局。因為我身邊,有著無數雙眼楮,他們盯著我,看著我,可我卻看不到他們。便是我想反擊,我一人之力也做不了什麼,因為那時,我連走出伯府的門都不易。」

「他們看得到我,是因為他們身在高位,他們有資源,有眼楮!我看不到他們,是因為我形單影只,又被鎖在了三寸地里,只有我自己的一雙眼。可現在……」

「現在,我也有資源,我亦有我的眼楮。」時非晚回道。

流衣再次怔了怔。時非晚又道︰「所以,很多時候,我也看得到他們。況且,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一人在這楚北。」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