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會查清,先退下吧。」時非晚揮揮手,打發張將軍一等先退了下去。
張將軍一等離開過後,時非晚卻是未加急切,不急不慢的繼續處理著其他的事。流衣候在她身邊,這時瞥見時非晚竟正翻著一本賬目。那不是軍中的東西,倒像是商家的賬本。流衣沒有細看,只瞧見了上頭那一筆筆大數據。
「小姐,這是賬本?」流衣驚訝。
「是呢。」
流衣很想問這是誰家的賬本,只這時卻是有人走了進來,道︰「老大,河天風求見。」
「讓他進來。」時非晚並不意外,翻賬本的動作一止。
流衣便見那自己曾經也見過的山匪大當家走了進來。河天風撲通一聲跪在時非晚跟前後,立馬便道︰「主子,有好事兒。」
河天風這聲主子喊得親昵又尊敬。已完全不是為那聲奴契而喚,而是狗腿的自己便願巴巴的粘上來。
「合寨的事解決了?」時非晚問。
「哪里是解決了,那是人家自己尋上來了。」河天風忙說。
這合寨之意,是說合並一些其他的山寨子。河天風沒遇到時非晚準備自己領人打蠻子之時,早便有朝著其他的山寨子寄出過信封,就是請求合作的。他當時也有著相當大的自信能將大部分寨子集結于一起。只不過,時非晚後來將他們全部調走了,他們的主子因為成了朝廷之人,這合作便沒有繼續往下談。
而泰城之戰後……
原來時非晚便派了河天風出去,準備再去談此事。河天風這會明顯就是來回稟的。
「主子,楚北除天山寨的其他十八山寨寨主,想要見主子。十八寨願集匪眾追隨主子抗蠻!願求主子與他們一個機會!」河天風詳稟道。
匪雖為匪,可國難之下,匪亦是楚姓兒郎,亦有守土之念!
生出抗蠻之念的山匪們,自潞州城被屠以來,又哪里只有過河天風領的天山寨這一支。
他在求合寨抗蠻。許多寨中義匪亦是。
只不過,山匪們要抗蠻不是容易之事。與北戎的千軍萬馬,他們便是集于一起,也依舊是小螞蟻的實力,只能以卵擊石。
只便是如此,眾伙起先也未有追隨朝廷之心。倒不是沒有合作之心。只是匪是絕不敢與軍合作的。沒有靠山,山匪們哪有那膽子跨出那一步。
天山寨算是給他們做了個頭!許是近期楚北的喜訊被連連而報,又有天山寨在前開過頭,得到風聲又得到了天山寨主動泄露出的一些消息的其他山寨中的土匪們,如今似尋著了一條出路,有他們稍微信任的河天風為之傳話,他們便有了嘗試之心,這才有了河天風方才這一番傳言。
「匪與軍合作,是有著風險的。他們想讓我擔此風險,可是要付出代價的。」時非晚未急著應下,道。
「主子放心,他們敢有此提議,心中已是有數。十八合寨肺腑之意︰主子若能奪回我楚民故土,便是主子不收,楚北所有匪力,今後都願為主子所用!楚北有匪之地,主子過後隨時都可以當成自己的家隨意出入。」河天風忙說。
心中則在暗道︰十八合寨有此念,只怕不僅僅是想為了那奪城之戰出一份兒郎力!只怕,也同天山寨一樣,是為給他們自己,尋一個過後能庇護他們讓他們不至滅根的場所吧。
匪不是正途,這些年來朝廷剿匪力度一直也挺大。匪不好長存,一是如今楚民都窮,他們的「生意」已是相當的難做,戰爭一起,楚北這麼大的地盤已讓他們沒有多大的生存空間,弟兄們的生存都已成了問題。二,則是東躲西藏的日子實在也不好過,一不小心,便是全寨被毀的結局。然匪又有案底,不是那麼好回頭的。
如今,若有人提供給他們養活底下眾兄弟們的其他機會,亦能讓他們不用再繼續東躲西藏,同時,還能讓他們得到抗擊他們所厭的敵軍的機會……投誠,他們也不是不可!
投誠入朝廷,今後大抵是坐牢的結局。
但他們听說,天山寨算不上投誠于朝廷,不過是為某人個人所有。
此人,若是其他人,他們或許會有所不願。
可若是一個領著他們即將收回他們願用生命去換來的城池的人,那麼……雖仍有猶豫,卻也不是不可一試!
是的!他們如今就是來嘗試的!只是試,至于結果如何,只怕,還得時非晚見了他們之後才能知。
「既如此,且讓他們先等著。聖上與太後將親臨楚北,如今我不便見他們。」時非晚依舊不急。繼續道。
倒不是她傲慢,而是現今的確不是見什麼山匪的好時機。
更何況,那些人自己說有投誠之心,她試試他們的誠心與耐心又如何?
河天風一听高興了,「行,主子,讓咱先曬他們十天半個月。」
「十天半個月也用不上,只不過,得我將這主帥之位坐穩了先。」時非晚忽然笑了下。
河天風瞧她那笑,一時心疑︰「主子此是何意?您這位置還不穩?」
他可不信,如今誰還有不服她的!
「本來穩的,不過很快就要有點波折了。」時非晚說。此言听得流衣與河天風一陣迷惑,只卻聞她又道︰「另一件事呢,辦得怎麼樣了?」
「軍餉被暫時扣在路上了。」河天風知時非晚問的是什麼,忙又說道。
原來,早在張鐵海今兒個來提起這事之前,時非晚便已吩咐人去查軍餉的事了。
只她指派的不是軍中的人,而是她底下這一批山匪的。
那訓練還在繼續。雖說因為潞州之戰,山匪們隕落了一批,可這陣子以來的訓練,倒也讓其中,出了一批能人。時非晚讓他們去查東西,一是她的確需要人,二,也是讓他們練練偵查能力。
河天風一說起這事,便驚奇起來了,道︰「主子,你說這是怎麼回事?軍餉本是要好端端的往這邊運來的,可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讓運了,全都暫鎖在了糧道上。」
河天風覺得這事驚奇,以為時非晚大抵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派自己去查的。
只此時卻听她喃喃說道︰「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如今,某件事兒藏不住了,軍中可不是又得多出一些事來。」
唇角再次一抿,卻並無任何憂色,眼底反倒湛湛精光流轉。
時非晚的腦中,此刻閃出了一張異域臉——
呼延炅,你還是忍不住了麼?
可是以朝著宮里那位老巫婆說了一些想說的,所以,才會有那軍餉被封鎖在路上之事?
此事,怕不是出了什麼變故,而是有人——又針對上了她!
否則,時非晚想不出軍餉被封的第二個原因來!
如今軍中士氣大好,正是對北戎乘勝追擊攻打的好時機,朝廷應該相當重視此事才對。既無天氣影響,軍餉被拖了這麼久便只可能是在路上被人扣下了。而能為此事的只能是大楚的大官員。能有此權指使此事的也不會是什麼小人物。萬歲爺不會行此事。那麼,也只有京都的那一位了……
若真又是朝廷出了什麼事,事及太後,那麼——
時非晚幾乎可以確定,理由源自于那個呼延炅。
他在查她!
這一點,世子爺與岑大公子前陣子便已有察覺,提醒過她。況且,她會易容,在呼延炅那兒不是秘密。她也一直有想過天虞溝之後呼延炅大抵會對石狗子生出某個懷疑之心。
呼延炅若是懷疑她了,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時非晚腦海中曾有過許多次詢問,但是沒有哪一次,不是指向一個確定的答案——揭穿自己!
因為此是對大楚有利之事!
因之前如此想過,故,會被人隨時揭穿的心理準備,時非晚也一直做過。便是她能不能應對,她也有過計量。
罷……該來的都還是會來的!
如今她守住了金州,又奪回了二城,此時權已經握了,娘娘便是現在明白過來,再想挑事,怕也……並不是那麼容易了!
「軍餉之事,我心中有數。玉家那邊,可聯系上了?」時非晚繼續問。
听她忽然提起玉家,流衣有些意外。不過玉家與自家主子之間有些關系,她是一直知道的。
河天風這陣子被派出去做的事兒顯然不少。
不過時非晚剛剛提起的「玉家」,讓底下人去辦的有關玉家的事兒其實是在攻打潞州之前,她便派出去人與玉家的人聯系過。
她剛剛手上捧著的賬本,就是玉家商鋪中給她捎來的。
當然,那賬本還並不齊全。
河天風這會兒懷里揣著一個大包,聞此忙將大大包裹打開遞至了時非晚跟前,道︰「早有消息了。老大,你看看,這是玉家新捎來的新賬本。我沒敢看,你快瞧瞧,是不是錢多到數不清。我听說如今玉家已不僅僅是泠州第一商戶了,在京都,也已是第一商戶!我當初瞧那怡紅院,那些娘們最喜歡往玉家砸錢。不過他家有些東西可真是不錯,衣鋪里那叫什麼罩衣的,可叫一個絕!老大你到時候可以多買一點,回頭穿給擎王世子瞧瞧,保準讓他見了……」
「咳!軍中只論正事!」時非晚忙敲了兩下桌子將話題扭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