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沐熙請多幫她說話

「季將軍……」沐熙這時又催促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季將軍用手撓了撓腦袋,被汗水浸透了的濕發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滲出幾線銀光來,似幾息間便已蒼老了十歲。

泰城南門破,暫時最佳選擇便是棄城了的消息在他腦中反復回蕩難以消散。即便是從軍二十載了,經歷過不少的腥風血雨,他此時也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泰城破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大楚將失四城!意味著將來大楚的局面會更加被迫,意味著漠州從此被蠻子包圍,意味著北邊最大的糧城已失,意味著……這場戰役大楚敗得徹底!滅國之險,似乎就已在前方……

沉重……

這實在是太沉重的一個消息了!

任何大楚人,都不容易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

懊悔嗎?

竟真的來遲了!竟真的又要去東面,竟全被那個丫頭說中了……若當時他听她……泰城雖依舊會破。可是,他們早早的到達東城。若是去得早,與泰城東面守軍兩面圍攻將東邊的五萬北戎人馬解決,那麼,此時還能與被逃于東面的守軍集結與追來的北蠻子正面開戰,直接進入城內把蠻子打出去的機會甚至都還有,那麼,絕不會如此時這般被動。

因為,失了時機,此時便是奔赴了東邊,東邊的北戎軍也很快能夠得到支援……

懊悔嗎?

肯定是悔的!如果他早知道這些,一定會做那個選擇的。

可,正是因為泰城太重要,他才不敢選啊!若無法篤定這一切,重回過去,他也依舊會走這條路啊!

「好,那便不耽擱了。諸軍隨本將東進!」

只,心情再沉重,重責依舊還在前方。懊悔也好,害怕也罷,季將軍此時都只得將心情收起,冷靜下來,一指前方朝著東邊指進。

「東進,屠了那些狗屁蠻子!」

漠州軍中,隨起了兒郎們嗓破的吶喊聲。

沉重的氛圍此刻也在他們之中漫延著,一眾好男兒即便幾日趕路下來累積睡眠時間不過區區幾個時辰,可此刻他們之中也無人有困倦者。

仇恨席卷著他們,早已將困倦吹散。

「屠了呼延王八!」

「屠了呼延王八!」

恨意實在無法只藏匿于心中,幾乎是本能的,男兒群里響起了齊齊的咆哮口號,他們雙目欲裂,凝聚的殺氣幾乎能將一個人靈魂碾破。

「屠了呼延王八!」沐熙此時立于馬上,被這浴血之聲所感染,手一高舉,一雙眼中也放出了不盡的紅光來,嗓子一扯,也隨著眾人高高喊起。

與漠州軍們個個衣服凌亂,頭發濕透的模樣相比,他雖有一張俊顏,可看起來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滿身或風干或濕潤的大片血跡正敘述著此前他經歷過一場怎樣的血戰,濃濃的黑眼圈正訴說著幾乎幾日未眠的不止漠州軍一群。

狼狽,猙獰,人……此時這張貴公子的容顏里,不知何時早無了一絲絲當初那位京都公子的稚氣,所取代之的,已是比之同齡男兒更重的成熟剛毅氣息……

情,曾催熟過他的心性及意志,讓他變得堅毅又不屈。

而家與國,則催熟了他的熱血與擔當,讓他擁有了無畏拼命的勇氣,讓他懂得了,什麼叫做信仰……

「隨我而行,去屠蠻子咯!」季將軍長聲一呵,手高高舉起。一聲令後,他手中的長鞭一起,立馬便要馭馬往前奔馳而去。

眾兵揚鞭,紛紛便要跟上。

「季將軍……」

只那最先跟上沖得最快沖得最前的人兒,卻是忽然馭馬橫行,忽然地直接攔在了季將軍的跟前——

那是方才從漠州軍大隊中,沖出來的一個身影︰瘦小,平凡,看起來那麼的不起眼,走進人群便立馬能將她給吞沒。

然而此時一出,沐熙的雙眼瞬間鎖定在了她身上,發紅的雙瞳中,幾乎已掀起了滾滾洪濤來……

漠州眾兵,數萬人馬,也紛紛不解的朝那人眺望而去。

「你……」季將軍看清前方身影時,愣了下。

因為過于悲痛,又過于心急,他方才都沒心思去顧及這丫頭了。但此時才想起,她不適合與他們同行,想著她許是要來辭別,立馬便道︰「你別跟上來。你先自去尋個地方躲著吧。其實回漠州是相當好的,那邊如今是最安全的。」

「……」這追上來的,正是時非晚。

只她此時,可不是來辭別的……

猛地跳馬而下,時非晚單膝一跪又一次的朝著季將軍行了個大大的軍禮,竟是說道︰「季將軍,我還有一諫!」

「……」

十分平靜的語氣,只瞬間便讓季將軍心頭猛一跳,眼珠子猛地瞪大了直盯向了她,「你說什麼?」

「季將軍,北戎並沒有再多輸送來軍隊。蠻子如今接近二十萬人馬在泰城集結,比戰報上預估的還多。

上次瑜嶺一役,北戎折損了四萬人馬,上次出動的戰力再凝集,不會到十萬人。可這次蠻子多出了這麼多兵,必然是許多守軍也出動了。

最方便的,便是濟州與潞州守軍。潞州好守,又臨近泰城,所以會出動多一些。但潞州好守,卻也不代表不需要守。

北蠻子之前在大黑山攻過靖州軍,又在牙子山脈給金州軍使障眼法,在進攻泰城的過程中,也是在泰城兵南進途中遇到再將他們逼回城里的。

因此,呼延炅如今一定已經知道了我們元帥有攻潞州之心。」

時非晚不顧季將軍異樣的眼光,說道。

「你之意是……」季將軍似乎明白過來了時非晚想說什麼。

「我之意是,將軍們既然都知道泰城勢已去,已準備棄城暫逃,準備只是圍一下折折他們的戰力,那麼,不一定非得在東面集結。

北戎很快也會有兵馬前往泰城城東,去那邊打,能打。但我想,不如直接棄東門,放棄在那邊拼戰的念頭,漠州兵馬,直接再奔南,在奔往潞州的途中設伏。

因為,此後不久,泰城一定會有不少北戎軍需悄悄折回潞州。

因為,呼延炅會擔心大楚趁這個時機攻潞州。

將軍當知,前往潞州的途中有多少容易設伏的地形。奔赴南邊設伏,定能打得蠻子促手不及。

要折損他們的戰力,此路,更佳。」

時非晚順了順思路,直言道。

與那夜里的諫言不同,時非晚此時語氣里含上了更多的自信。泰城敗,她雖也悲痛,但確也讓她決定開始相信起自己來。

時非晚這話一落,季將軍立馬陷入了沉思中。此時他沒有半分鄙夷,只是很認真的在思考。漠州兵中,也有人開始琢磨起了她的話。

「若是蠻子真在不久後有兵折回潞州,能在那南邊設伏,倒的確有不少設伏的好地點。但……若沒有蠻子呢?」漠州兵中,此刻沖出了一名牙將來忍不住問道。

「一定會有!」時非晚很篤定的回答。

「你怎知?蠻子兵馬多,若多來自于洛州呢?那兒之前可還有十多萬能出動的兵馬。蠻子久不攻金州東門,想來是洛州的兵馬偷偷折回來打這泰城一戰了。」又一名漠州兵說道。

「不會。」時非晚依舊很篤定的道。

「哦?為何?」季將軍意外的問。心中暗道,這位主也不知是狂傲過頭,還是當真如此自信。他從軍這麼久,也難敢如此篤定的說話。

「因為……」時非晚又想了想,便道︰「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此乃借用孫子所言。其意是,但凡用兵作戰,淄重車千輛,甲兵十萬,還要運送軍糧于千里,里里外外的費用……等等,之類的費用,每天都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然後,十萬大軍才能出動。

「故,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時非晚語頓了下,才接著說道。

因為上邊資金消耗的原因,所以,擅用兵的,士兵不會再次征集,糧草不會多次運送。

「而洛州,隔著濟州,隔著潞州,實在太遠。因為蠻子若用洛州兵馬打完泰城,一定也還會折回去。包圍金州那麼好的局勢,他們不會放棄的。故,我想,北蠻子這次的兵馬,一定有許多來自于潞州守軍!如今之勢,他們得趕緊折回去守好潞州!」

時非晚一邊說一邊在心中暗罵起了呼延炅的難纏來。

時間差……他算得可真是精細!大抵還預料著大楚元帥不會在他攻泰城的時候立馬攻潞州呢………

時非晚的話說得已是很清晰了。只季將軍這時卻仍舊只在沉思中,沒有直接應話。

此同樣不是小決定。若估錯了堵了個空,或者說時機沒選好蠻子會拖延折回……那麼,可就不好與泰城軍交待了。

「將軍,請相信我!」時非晚再道。

季將軍依舊暫時未語。

「將軍,末將覺此議甚好!」

只這時,時非晚旁邊不遠處,響起了一道毫不遲疑的助力聲︰「將軍大可信一次。她乃金州新秀石狗子,瑜嶺一役,燒敵三萬,殲敵一萬,破敵之人,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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