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世子請先顧好自己

「這……」

時非晚點點頭,「我是跟他說過,不許他查我。」

只話雖如此,時非晚卻依舊沒想到,自己跑了後岑隱仍舊會遵守承諾。不過,他若是真什麼也不查,那麼……

「他還真听你的話。」沐熙陰陽怪氣的回道︰「岑隱偏偏看上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我看他遲早得被你給毀了。」

時非晚聞言垂下了眼。接著道︰「既如此,你同周福替我去吧。」

說罷便看向周福︰「我有一個丫鬟,叫流衣,她被困在潞州,我實在擔心她,便想進潞州尋她,可我進不去潞州。所以,便與你合作,你答應用軍中的資源幫我進潞州,我便答應幫你救靈昭。我是女子,在潞州出行更便利,所以先行動了。你只要提起流衣,這個理由,他會信七八分的。

若他問你跟我是如何相識的,你便說,我在潞州,遭過屠城,是順著十里河游出逃往金州的,當時,我受寒嚴重,是你石狗子,救了我。後來你從了軍,我則住在金州,與你尚有聯系,也成了朋友。

除了流衣,我幫你,還有報答你救命之恩之意。」

時非晚說完,沐熙又笑了,「你編故事的功夫,真是無人能及。我都差點信了。」

周福則點點頭道︰「好,我听明白了。」

「他……」時非晚遲疑了下,深吸了口氣,接著又道︰「他若問起你我的下落,你便再替我傳一番話︰我如今只會成為世子的累贅。天塌下來,縱然世子願意替我頂下,可我卻不忍如此。

世子若憐我、惜我,疼我,當先顧好自己。若……若未來可期,我……」

「阿福!」沐熙忽然打斷了時非晚未完的話,道︰「該走了。」

說罷,他率先調轉馬頭,先行了一步。

「小公爺。」周福是沐熙的人,見此,自然也顧不得理會時非晚了,立馬追沐熙而去。

「……」時非晚愣在原地,一時語噎……

沐熙這一走,時非晚也沒什麼事了。想到沐熙也識得郡主,就算高飛得知自己沒去應也不會怪責什麼,況且這會兒高飛應早就入睡了,時非晚便直接調轉了馬頭,又奔往了客棧方向。

進了客棧,時非晚也用不著自己再開房。先前來時,沐熙便一人一間的全付了款。于是,時非晚一入內便直接上了樓往自己所選的房號走去。尋著房間後,時非晚便掏出鑰匙來要去開門。只手里鑰匙才釘釘響了聲,眼前的門,卻是忽然從里邊直接開了。

時非晚怔了下,見屋子里忽然又燃起了光亮,略頓了片刻,接著,才邁步走了進去。

「難怪听人說沒有人尋著過縣主的蹤跡。京都之人,怕是翻遍了整個大楚,也想不到縣主落戶之處。」

時非晚一進屋,便听得里邊響起了人聲。那是清亮又嬌柔的女聲,除卻那靈昭郡主,也不會再有誰了。

時非晚垂眸望去,只見得靈昭郡主正坐在桌前,朝自己望過來。她手中還端著一杯茶,杯已近空,應已在這等候多時了。

「郡主失眠了麼?」時非晚問。說著行至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若不在這等你,你睡得著麼?」靈昭回︰「縣主難道不也想尋我勸說我為你守實嘴麼?」

「郡主聰慧,應當知我如今若跟著世子,只會給他惹麻煩。」時非晚接著道。

「縣主還真不會客套。但我也說過,長隱哥哥不怕麻煩。他一定寧願你給他惹麻煩。再說,你有冤屈,跟他走,有他護你你會得到洗冤的時間跟機會的。」靈昭一邊說一邊給時非晚倒了一杯茶。

「不。」時非晚搖搖頭,「實不相瞞,若只是被人算計背了冤,我的確大可跟著他直接找尋證據便成。哪怕是被太後陷害,只要我尋著證據,她也無話可說。可我的敵人……」

時非晚忽然語頓,靈昭意外的抬起頭來。

「事情不如郡主所言那般簡單。我這案子。便是拿出鐵證,也難有人信之。便是有人信了,我那敵……她得萬民維護,帝王不敢重懲。若不重懲,我又何以甘心。就算她得到重懲,我同樣會被萬民唾罵。民眾之聲,我縱然不畏,可我既清清白白,又憑什麼得如此。」

靈昭郡主听到這端著茶杯的手已是僵住。她愣看了時非晚好一會,接著不可置信的反問道︰「你……你是說……你是說使你受冤的人是……」

「上次郡主問我,我便說過,這案子,不好平。」時非晚將杯子放下。

「……」靈昭語噎。

過了好一會後她才道︰「你會不會弄錯了。事兒雖涉及她,可不代表是……」

「瞧,郡主不也不信麼?」

「我听說她受傷了,差點死了。若非有北戎王子的神藥,她……」

「所以,我說了,這案子,不好平。」時非晚打斷靈昭。

「……」靈昭再次一噎。

時非晚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至一杯熱茶喝到了底,靈昭郡主才又出了聲,「所以,你才行了這麼一條荊棘道麼?披戰衣,搏戰功,守家國,驅北蠻,護百姓,若能活著回去,謀逆之冤便不攻自破,彼時,民眾不敢唾,君臣不敢輕。」

「望郡主體諒!」時非晚起了身,忽然朝著靈昭作了一揖。

靈昭抬頭靜看著她,「為何?為何對我說那麼多?你就不怕,我站在她那邊?」

「怕。」時非晚回道︰「但我不需郡主站隊。郡主中立,不插手便可。早聞郡主多年禮佛,香火為伴,想來不是個喜過問世事之人。」

靈昭聞言低頭。

時非晚見此,想了想,正要繼續說些什麼。

靈昭卻又再次抬起頭來看向了她,啟唇,語氣卻一改平靜忽然變得高昂起來︰「女子從軍,縣主到底知不知這是一條什麼路?」

時非晚默然。

「狼煙烽火,刀槍劍戟,一將功成萬骨枯。縣主憑什麼斷定,你能活著回去!」靈昭語氣又高了幾分。

時非晚聞言腦子里瞬間涌出了前世在部隊時的許多畫面來,她咽喉滾動了下,接著語氣里竟帶上了幾分自嘲的說道︰「郡主放心,我死不了。我如今……哪算得上什麼軍兵。軍者,保家衛國者,敢赴死,不畏死,或為國,或為君,或為家,或為民。但我,我則為私仇為私利,所以,我怕死,也一定會置國于次,先保住自己的命。除非……」

「除非什麼?」

時非晚深深吸了口氣,想起了前世來,接著緩聲回道︰「除非有朝一日,我認了大楚這個國,國內有我的家,家里有我想守護的人,」

「……」後半句,靈昭並未听懂。

她只知自己一時之間質問不出什麼了。她低頭,又猛灌了一杯水。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起伏著的胸膛稍稍平靜那麼一些。

時非晚不知道,她是失眠了。自打得知她「石狗子」這個身份的那瞬間起,她便像是被人澆了一團火似的,那火在心窩里燒著,攪得她無了半分睡意。那是一團很奇怪的火,滾燙滾燙的,既灼人,又在似在她黑暗的心田里投進了一線光。靈昭不知,她方才這番話,到底是真的想質問時非晚,還是想從她的話里,捕捉到更多的光亮來。

「你……」靈昭未听得時非晚再說些什麼,她忽然她吭了聲,語氣又低了下來。那偽裝著的平靜面孔再次添上了真實的色彩︰柔弱,又恐慌,「你……你不怕麼?」

她聲音里帶上了幾分顫︰「軍營里全是男子。便是你能活著回去,得償所願,可一個女子……」

「郡主,我便是不入軍營,聲名也已壞。」時非晚靜瞧著她,「三從四德,三綱五常,我本就看不慣它,它若也容不得我,我又何必追隨之。郡主且瞧瞧這世界,山長水遠,天高海闊,郡主如今不過二八年華,若便為了那本就不應該存在的貞節牌坊給自己判了死刑,豈不可惜。」

時非晚話中帶話。她知靈昭逃跑,原因是何。

「我跟你不一樣。」靈昭搖搖頭,眼眸里涌出了絕望,「你便是聲名狼藉,也還有長隱哥哥。他不嫌你不棄你疼你惜你,而我,在北戎的牢里待了那麼長時間,已經沒有余生了。我會遭千人嘲萬人唾,再也尋不到夫家了。我……」

「郡主!」時非晚打斷她︰「郡主來這世上走一遭,讀書識字,所圖所盼,就只是為了尋個郎君麼?」

「……」靈昭腦袋猛地一抬。

「郡主,早點歇息。」時非晚看了看天色,道。

靈昭是心傷,時非晚知短時間內也治不好。瞧她眼眶發黑,時非晚不忍心的勸了句,自己則是已經往床上爬了去。

靈昭未應,時非晚沒再說什麼,她也沒問什麼,只是一個人發著呆,過了會兒,靈昭郡主喚了時非晚一聲,然而便已听不到她的回應了。靈昭驚訝的回頭,這人……遭了那麼多事後,不過須臾她竟然就入了睡,還能睡得如此香甜……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