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霜她啊,手攥帕子掩著唇,輕輕的一個勁笑著,就仿佛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呢。
她直面對著魏一,就怕魏一瞧不見自己現在的神色,瞧不清楚自己現在笑呵呵的滿滿都是笑話她沒見過世面,才會覺得人手不夠。
魏一腦袋一歪,正要開口,卻忽然愣了一下。
「誒?我們剛才在說什麼來著?」
這話一出,借機取笑的袁紫霜臉色漸漸僵硬。
取笑別人的前提也要這個人覺得尷尬不舒服,還可以從中獲取欺虐別人的快感。不然她自己在那里笑,久而久之便沒勁了。
「袁紫霜你就那麼想跟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婢女,給我端茶倒水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我揉肩捶腿?」
魏一說道。
「姐姐真是說笑了。既然給姐姐端茶倒水,揉肩捶腿那是奴婢的活,那這些事我就不好做了。」
袁紫霜繼續微笑。
魏一不解。
「這些奴婢該做的事情你不做,秋狩的時候,那你坐我旁邊做什麼?」
袁紫霜眼中閃起自信的精光。
「可以做別的事情。可以做的事情多……」
「听你做什麼事情,你倒是給我舉例啊。這個問題我剛才已經問過了。」
魏一打斷她的話,袁紫霜猝不及防猛地一啞口。
可以做什麼事情,她是說不出來的,也是真的說不出來。因為不管她說什麼,都會被魏一扯到做貼身婢女伺候這一點上。她就干脆不說。
魏一也知道她費這麼大勁的目的,就是想到時候能跟著自己進去,還能待在自己旁邊,賴著自己,不管自己去哪里,都能在自己身邊佔到一個位置。
到時秋狩開始,騎馬她不會、射箭她不會,舞刀弄槍什麼的秋狩主題她一概都不會。她若是不趁著現在找一個人扒拉著,真到了秋狩,她孤身一人看著別人大放光彩,自己卻在角落里,什麼也不會,什麼也做不了。她甘心嗎?
就是不甘心呀。
可是,你不甘心也好,想找人組隊陪同也好,要別人幫你什麼也好。在魏一這,要麼你就拿東西來等價交換;要麼你就直接給我說出來你的目的。
拐彎抹角打量著別的方法,有求于人,還想著得到好處之後對別人倒打一耙。那我們就耗著唄。
雙方莫名的都沉默了幾個呼吸,魏一這才不急不慢,有些不耐煩的提醒她。
「現在距離秋狩還有幾天,你就想清楚唄。你要是想到我旁邊做我的奴婢,給我端茶倒水,到時候你可就不能穿這一身衣服了。」
這話說的,儼然袁紫霜在秋狩時伺候魏一,已經成了鐵板釘釘一事。
袁紫霜下意識便看向自己的衣服。
「婢女呢,有做婢女的衣服穿。你這身衣服也好,你自己屋里頭的衣服也好,都不行的。」
她搖搖頭,發出嘖嘖聲。
「進了秋狩你腰上還得掛一塊牌子。這塊牌子代表著你是個奴婢的身份,要是主子們有什麼需求要找你去做,那你得去做。」
「包括那些朝廷官員,還有皇帝陛下請來的客人讓你去做什麼?你也得去做什麼。不管是皇子,公主,還是朝臣的女兒公子,或者是那些考試名列前茅的考生。你都得听他們的吩咐去做事。」
「這些,可都是你秋狩當天要恭敬的主子。」
「憑什麼!」
魏一咬住一個嘴角,忍住笑意,喃著聲音反問。
「你要坐我旁邊,給我端茶倒水,聊天解悶,那你就得也去給別人聊天解悶,端茶倒水啊。到了秋狩就是這規矩啊。」
袁紫霜火氣一下就漲上來,余光瞧見魏一坐著太師椅,丫環撐著遮陽傘,而自己卻站半天,頓時胸口更是生出一口悶火。
「我又不是婢女,憑什麼得讓我給別人端茶倒水!憑什麼別人叫我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那些學子哪一個能比得上我!」
她氣沖沖說著。
一想到連那些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僅憑著讀書考試名列前茅就被宮里請進去的學子們,也能吩咐她做事,讓她尊這些人為主子。袁紫霜滿腦袋里都是「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不斷的跳動。
輕輕扯了扯旁邊的水月,手作了一個拖茶盞的動作,魏一說道。
「你不想坐我旁邊給我端茶倒水,那你就可以不用做婢女呀。」
聞言,袁紫霜一雙眼楮猛地瞪向魏一!她渾身的體溫上漲,火氣越來越大,腦中更是一堆聲音在吵架,簡直煩惱不已!
感覺今日的魏一就像是被放了七八天的饅頭一樣,啃起來怎麼就這麼費勁呢?
一扯到坐她旁邊就變成了奴婢?
難道坐在她旁邊就一定得是奴婢的身份嗎?
心中的疑問沒有說出來,自然是得不到魏一的答案了。袁紫霜氣得直磨牙。一遍一遍在心海叫罵著,魏一是在為難自己!就是在魏一自己!
扭曲了意思,全都是在為難自己!
其實袁紫霜要是老老實實的說想跟魏一一塊去,秋狩時自己什麼舞刀弄槍都不會,想跟在魏一身邊,這麼直白的話,魏一自然也不會跟她拐彎抹角。
可是你自己都跟別人拐彎抹角,有求于人還想著怎麼保全自己,時刻準備了一得到好處就對別人倒打一耙,完事了還不準別人對你拐彎抹角?
好處都你佔了?
做夢都沒這麼好的事兒。
別人都傻子呢,都得為了你無私的奉獻啊。
心里面的憤恨聲音催促袁紫霜趕緊走,她受不了這種委屈了!
但是腦袋里面的理智卻提醒她,不能就這麼走掉。
這兩種情緒的糾纏之下,她渾身的憤怒氣焰不知不覺收斂了一些。她悄悄的打量魏一,心中的埋怨又更替了。
她怎麼就猜不到自己心里面真實的想法呢?難道自己表現的還不夠明白嗎?
袁紫霜這麼想的結果就是又繞到了魏一故意為難她……
「姑娘,外面來了個人,是宮里來的。是要在正廳見,還是帶來這?」
這時,一個僕從自前院走來。
「直接帶過來就好了。」
魏一揮手,兀自重新打量起了花園中擺放的這些兵器,面上情緒不顯。
怪哉,宮里這時來什麼人啊?不管這個人有什麼想法,等他一見到這麼多的兵器,人應該會變得老實一點吧?
想著,她目光不由的在一長柄斧頭上停留。
袁紫霜也听到了,此刻賊眉鼠眼的。一邊瞧著魏一的舉動,一邊又悄悄注意著來花園的這條路。
大約過去了一會,僕從領著一藍衣公公出現,就在花園的石子路頭,給這藍衣公公指了路,便離去了。
又是何操作?領人進來,不領全了?
永公公徑直快步走來,當他看到花園里正前方、跟靠近自己的右邊都有一姑娘跟時,他不由迷茫了。
袁紫霜見狀,身體比腦袋思考更快的,擺出一副端莊矜持的姿態。
待走得更近了,他正看一下這位衣著儒雅,神色淡然的。
嗯,也很坦然的看著她呢,看不出什麼表情。
再右看一下右邊這位嬌小秀氣的。嗯,跟尋常見到的閨閣小姐們,差不多呢。
但?誰才是他要找的人呢?
「額……」
「這位公公?」
永公公抬了手正要問詢,袁紫霜搶先開口。
永公公一听,這聲音溫柔嬌軟,下意識就側了身子,正對著袁紫霜。
「敢問公公是從哪里來的?」
袁紫霜心喜,居然能一下把來人給吸引到自己這邊。她更是用力的做出一副端莊有禮的姿態。
她這般一矜持,永公公也不由得以禮還之,對其客客氣氣,說話可勁的溫柔。
「雜家是從宮里來的……」
另一邊,魏一三人捂著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笑的聲音漏出去。
太監不是從宮里來的,能是從哪里的?一個來不及思考就問出來,另一個倒也順著就答應了?
三人抖著肩膀,抱著彼此的手臂當掩飾笑聲。
重辰品階高的太監,都是自稱雜家,品階低的才需要稱呼自己奴才。由這位公公的自稱,袁紫霜更是覺得自己要對其客氣一些。
「貴妃娘娘吩咐雜家,到貴府一趟,請撫平將軍家的小姐入宮一敘。」
聞言,袁紫霜嘴角的笑靨頓時僵硬。但她很快緩和過來。
「不知公公所為何事?」
永公公微微笑了。
「這個雜家就不知道了。雜家只知道遵從貴妃娘娘的吩咐,把人帶到就好。」
不肯說?
袁紫霜眼中精光一閃,可由不得你。仿佛忘記了魏一就在旁邊似的。她繼續問。
「公公這話說的。若是沒個前因後果的就這麼跟你走了,傳出去不得被外面的人編排?」
永公公不解。
「編排什麼?」
「不知道怎麼編排這將軍府教育孩子的?不清不楚就跟著別人走了?」
這話顯得袁紫霜謹慎。永公公听了,心中不由恍惚。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姑娘。覺著這姑娘這般的謹慎,莫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說句實話,公公您听了別生氣。」
袁紫霜忸怩著以帕子掩面,故意這麼一說,卻是心中思緒快速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