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極有可能,袁紫霜進去了,但位置在很靠後的地方。
畢竟生父已逝多年,若不是借住了將軍府,別說袁紫霜連太後的生辰都去不得的,這京都還有誰識得她這號人物?
水月曉得這麼多些,而于袁紫霜而言,一到真的需要考慮一個問題,便立馬十分清醒的認知到自己跟將軍府的疏遠。
尤其是之前祈福節,沒了魏一在身邊,她的位置居然排在了那些富商子女的後面!富商子女們的前面是那些名列前茅的學子們!
同樣是讀書人,她卻得跟那些學子們相差甚遠!
這秋狩極有可能是最後的希望了,她必須牢牢抓住!若是到時候魏一不去,她勉強能去了,位置還是如祈福節時被安排到那麼末端?
那她這麼多年培育起來的風情,她的美麗,還能給誰去欣賞?
「我們可以……」
「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直接去啊,自己去看啊,看好不好?如果覺得不好,就回來啊不是,就不要上場啊。」
袁紫霜把那句差點說出口的「我們可以一起去」趕緊咽了回去。
絕對,這種話絕對不會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的。她絕對不會給魏一這個顏面的。
「到時候去了就不能回來了,我才不去。」
魏一不情不願的翻轉著手中的長槍。
「本來我還指望你去了,你看那里好不好,好的話再來告訴我,我再決定去不去呢?」
袁紫霜正想說什麼,突然捕抓到前面魏一說的「到時候去了就不能回來了」,心生疑惑。
「為什麼進去了就不能出來了?這里頭難道有什麼說法嗎?」
「嗯?」
魏一眼楮一亮,坦然的好整以暇凝視她。其中帶著幾分很不明顯的嘲諷。
「你把秋狩說的那麼好,怎麼你不知道這個規矩嗎?」
看到她眼中很不確定的幾分譏諷,袁紫霜只覺得心中一番不滿在叫罵。
她本就是不知道什麼規矩,卻因魏一眼中那自己都不明確的譏諷,抬頭挺胸,下巴一點,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不以為然。
「我當然是知道了,不過就是剛才考驗一下姐姐才不知道的。」
魏一隨即對她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用跟你說了。」
說出口的話直接讓人大跌眼鏡。
袁紫霜肩膀以肉眼可見的耷拉下去。她瞪大了眼楮盯著魏一,結果就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魏一真什麼都沒說,就一直擺弄著她那些兵器。
她也裝作若無其事的跟著僕從們的走動,隨意的查看那些兵器,只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的望向魏一。
只是魏一啥反應都沒有,甚至開始揮舞起了手中的長劍,連連贊嘆不已。
袁紫霜就這麼等啊等,越發心中難受。
這秋狩到底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規矩?莫非是進去了就不能出來了?出來了,就不能回去了?
那她可千萬不能出去!就算只是在角落里,秋狩場里面跟外面還是有天大的差距!
可魏一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她明知道進去了就不能出去;出來了就不能回去,還讓自己去看看,看好了再出來告訴她?
都不能回去,她出去了,不就是中了魏一的奸計!
袁紫霜眼神怔怔的望著自己腳下,低著頭防止讓人看見自己此時震驚的模樣。
其實,她也可以反過來這麼想。
既然魏一知道秋狩的規矩,讓她先看一下再出來告訴她,她再決定去不去?這話里頭瞧,是不是魏一有辦法回去呢?
既然有辦法回去,把她也帶回去不就好了嗎?
但是沒轍呀。
袁紫霜這種人吧,眼楮里啊,只會看到別人的不好。一想到一點別人可能對自己的不好,就要難過委屈憤怒半天,哪里還會去想別人的好呢?
水月放著東西,悄悄打量了後的袁紫霜,用肩膀輕輕推搡了下魏一;用眼神示意她身後的人。
魏一抬眼給了她一個不耐煩無所謂的眼神。
水月沒怎麼注意,又推搡了魏一一下。
「怎麼了?」
她干脆問道。
這聲音一響,把身後的袁紫霜喚回神了。她咽著口水,一次一次抿著唇瓣,臉色不是很自然。
「姑娘是真的不想去嗎?」
水月也是好奇魏一要不要去,便自己問了。
「誰知道呢?」
魏一頭也不抬,一門心思都在怎麼妥善小心的擺放手里的長刀一事上。
「姑娘還沒有決定好嗎?就當做是去散心也好啊。到時候人那麼多肯定很熱鬧,肯定會有新的小伙伴,便可以跟新的小伙伴一起玩耍啊。」
這話里頭的所謂「小伙伴」,水月指的是特地的某個人。因為有外人在這里,她不好明說。
「我也認為應該是如此。」
忽的,身後的袁紫霜眼楮一亮,含著笑就靠近了幾分。
「姐姐到時還可以帶著水彤一起去玩,畢竟像她們這樣的奴婢,平日里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若是能夠跟在姐姐的身邊,到外面去見識一下世面,也是不錯呢。」
袁紫霜還說了什麼,水月已經不住的翻白眼了。
這一位袁小姐呀,真的是令人折服。出身一般,家世一般,本事一般,樣貌也一般,才情才學也一般。偏偏呢有一點跟人不一樣。
自小到大,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都是能夾一句數落別人,貶低別人的話,更是擺出一副自己清高的姿態,彰顯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她們孤兒寡母若不是得將軍府照拂,只怕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風餐露宿?還不一定比做丫環的好到哪去呢?
「什麼水桶?好好的我帶個水桶過去作甚?」
魏一迷茫的轉過身,四處查看,最終目光落到袁紫霜身上。
「秋狩又不是去給莊稼澆水,你讓我帶個水桶做甚?」
「這水……」
袁紫霜一啟口,猛地想起這水彤可是今日剛死的那個,可不是現在還留在魏一身邊的這個?合著自己說錯名字了!
她心中頓時出現一陣不舒服。垂著眼,便改口了。
「我是說姐姐可以帶自己身邊的奴婢去秋狩,也好讓她們見見世面啊。」
不改口的話讓別人點出袁紫霜念錯名字,她可是會丟臉的。
袁紫霜這種人,別人丟臉丟死了都可以,她哪里能容忍自己丟一點點的臉面呢。那不得要她的命。
「袁小姐還是操心自己的事吧,奴婢的事情自有姑娘操心,就不勞外人了。」
水月正眼都不瞧她,也不打算告訴她念錯名字一事。
「她肯定是要跟著我的,畢竟是貼身伺候我的婢女。」
袁紫霜一見她對自己正眼不瞧,心頭頓時有幾分火氣。正要發作,魏一卻先說話了。
「不管我是去秋狩還是去看戲,她肯定都是要跟著我的。」
「我要是坐前面,她就得跟著我坐在我後面;我要是坐後面,她就得跟著我,坐在我後面的後面。反正我帶過去的人自然是得跟在我旁邊。」
話落,魏一就勢坐到了一把太師椅上。丫環搬來一把傘,站在太師椅旁邊。
任何人正眼一瞧,就會看到一把天藍色的傘,遮擋去了頭頂的燦陽,它底下站著一個婢女,坐著一個姑娘。二人都正好在傘的保護下。
魏一神色愜意,目光坦然,一條腿就放在另外一條腿上,端得很隨意很舒服。淺淺微笑里,還有幾分清晰可見的享受呀。
她就靜靜的等著,等著看袁紫霜還有什麼招數?
她知道袁紫霜想做什麼。不就是先試探她要不要去秋狩,再想辦法讓自己主動提出帶她一起去嗎?
可她不呀。
袁紫霜是不會主動提出的,她一貫的手段就是借著別的辦法,讓別人不知不覺的帶她一塊去。
這樣若是日後鬧得不開心了,她便可以擺出一副十足的底氣︰「我可沒要求你帶我,是你自己主動帶我的!你不樂意,我還不屑于跟你同行呢!」
反正只要袁紫霜不親口說,用什麼歪門邪道的法子,魏一一概不會應。
「奴婢自然是得跟在主子的身邊,方便隨時伺候主子。她既然坐姐姐後面,那我就坐在姐姐旁邊好了。」
來了,來了。袁紫霜的慣用招數又來了。
接著說奴婢得伺候主子,就說自己的位置。踫到個不介意的,就沒覺得有什麼。真要不說什麼,秋狩那天袁紫霜就會跟蒼蠅一樣的跟著魏一了。並且逢人就說「是魏一讓她這麼做的」。
多好,擋箭牌都有了。
「是嗎?」
魏一問道,似隨口般的語氣倒是教袁紫霜有些愣神。
「你為什麼坐我旁邊?」
「我們是一起的,到時候自然是坐在姐姐旁邊了。」
一起的?什麼是一起的?一起去的?跟誰一起去的?
既然是一起去的,怎麼不能說「我們是一起去呢」?而是說「我們是一起呢」?
這里頭的關鍵啊,就得問袁紫霜了。
她不想從自己的嘴里說出任何表示自己想跟她一起去的話,所以在用詞上面,就相當于,一個人有求于別人,但全稱不會說「你幫幫我,你幫襯一下,你搭把手」這樣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