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歸來的摩拉爾

作者︰無主之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遠一些。

泰爾斯淡然目送刑罰騎士的斧刃,連同昏暗的走廊一齊消失在眼前。

他又在緩緩上升了。

就像失去了重力。

但這一次,王子在不明時間的虛空里勉強保持著理智。

他竭力回想著錨點,按照教誨,謹守自我。

我只需要遠一些。

不需要……叩門。

盡力保持著冷靜的他心中念道。

他的意識里閃過無數場景,廢屋里的殘垣斷壁,落日酒吧的簡陋後廚,群星之廳的壯闊露台,樺樹林里的雪花紛飛,英靈宮里的座座爐火……

離開白骨之牢,甚至離開刃牙營地,離薩克埃爾越遠越好。

再遠一些!

但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一陣奇異的灼燒感就從背後涌來!

如同有人在他的背上點了一把火!

泰爾斯臉色一變。

不對。

那一刻,他瞬間從「失控」中月兌出!

猶如美夢驚醒。

萬事淡然的態度消失不見,訝異的情緒彌漫上大腦。

不……

零點幾秒里,燒灼感越來越強烈。

它從背部蔓延到全身,再慢慢演化為撕裂感和切割感。

那一秒里,泰爾斯忍不住扭曲了臉龐,痛呼出聲!

這種久違卻熟悉的感覺……

難道是……

糟糕。

他想起了什麼,內心一涼。

尚在燒灼和撕裂中煎熬的泰爾斯只覺得周身一重,下一秒,他就狠狠撞到了地面!

「砰!」

悶響中,泰爾斯顧不上生疼的膝蓋和額頭,發瘋也似地翻過身來,吃力甩開身上的背囊!

該死,該死!

就好像那是一塊燒紅的木炭。

「該死!」

瑪麗娜惱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剛剛與地面親密接觸︰「發生什麼了!」

「哇啊啊斧頭——嗷!」

黑暗中,快繩驚慌失措的呼喊從身側傳來。

「誒?」

一陣呼哧聲響,听上去似乎是快繩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里是……獄河嗎?」

泰爾斯艱難地呼出一口氣,感受著背上的燒灼感慢慢消失。

但另一種感覺蔓延上神經。

疼痛。

星辰王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咬牙道︰

「對,這里,正是,獄河……而我是,你的,擺渡人……」

他模了模地面的手感,心中暗嘆。

所以……

他們還沒月兌離危險。

「泰爾斯!」

快繩听見他的聲音,油然一喜,隨即越發疑慮︰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看不……」

惶恐中,只听一聲輕輕的擦響,一束突兀的火光從眼前出現,讓快繩下意識地擋住眼楮。

黑暗中,瑪麗娜點燃一支小小的火把,咒罵著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該死!」

「我們到底在……」

但她的話沒有繼續下去。

口鼻里的異味和周圍的環境,讓她辨認出了他們的位置。

紅衣女劍士舒緩著被刑罰騎士扼過的脖子,皺眉︰

「我們……還在白骨之牢?」

泰爾斯沒有回話,他此刻臉色發白,微微顫抖。

恢復了視野的快繩輕輕放下手,迷茫地看了一眼舉著火把臉色怔然的瑪麗娜,然後轉向身側那個趴在地上喘氣的少年,面色一沉。

「剛剛發生什麼了?」

他褪去迷茫,把狀態明顯不佳的泰爾斯從地上扶起來,讓後者靠上牆壁︰

「那個大叔呢?還有,還有你那個戴面具的朋友?」

泰爾斯用力喘息,忍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擠出一句話︰

「這是煉金之塔的‘小小魔法’,你們不妨理解為白骨之牢的里的機關,可以把你們轉移到不同的地方……」

瑪麗娜微微一驚。

泰爾斯試圖擠出一個微笑。

但快繩的表情沒有了一貫的戲謔,菜鳥雇佣兵此刻蹲在泰爾斯面前,靜靜地看著後者。

他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小小魔法?」

快繩的樣子,不禁讓泰爾斯想起對方真正的身份。

「對,所以,我就是利用了一下……啊!」

泰爾斯再也說不下去了,越發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處襲來,讓他冷汗直流,嘴唇哆嗦。

糟糕。

雖然缺少其他魔能師同類的參照,但無論是六年前國王大道上的馬車刺殺,斷龍要塞下的魔能槍襲擊,還是龍霄城里面對吉薩的意外叩門,抑或艾希達臨別時的警告,這些經歷都讓泰爾斯學到了一個道理︰

面對危機,不到走投無路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訴諸神秘的魔能。

「失控」狀態對于身體的負擔和破壞非但不容小覷,還會隨著魔能涉及的量級提升而漸次增大,一旦到了「叩門」的程度,隨之而來的代價甚至是致命的。

所以泰爾斯很感激托羅斯。

這位他所遇到過的最神秘,也是對自己最好的魔能師。

多虧他的慷慨相助,耐心教誨,自己才成功找到「錨點」,得以在「失控」中保持理智(也許過于理智了),擺月兌了過去那種魔能不發則已,一發則不可收拾,勢必叩門的危險困境。

可即使泰爾斯成功避免了叩門,免于以往使用魔能的那種撕心裂肺與痛徹心扉,「失控」的代價依舊不容小覷。

按照剛剛對敵 子的經驗,他停留在神奇的「失控」狀態最多不超過幾分鐘,就會被突然而來的劇痛喚醒,中斷他的奇異能力。

但泰爾斯知道,方才在薩克埃爾的斧子下逃生時,打斷他的不是魔能的後遺劇痛。

而是……

泰爾斯捂著胸口,難以置信地望著另一邊︰瑪麗娜還給他的背囊靜靜地躺在地上,露出一截小小的弩臂。

時光弩。

傳奇反魔武裝。

該死。

他們還在白骨之牢里,沒能逃出去的原因……找到了。

看來,下次他絕不能在手上有這玩意兒的時候進入「失控」……

想到這里,泰爾斯又是一陣抽痛,表情扭曲。

「你看上去……很糟?」

瑪麗娜注意到王子不同尋常的痛苦,狐疑地舉著火把走來。

「被那個瘋子傷到了?」

不。

只是強行使用魔能的後遺癥,以及那把弩的排斥。

泰爾斯抹了一把汗,顫抖著強迫自己彎起嘴角︰

「是的。」

「他下手很重。」

快繩依舊一言不發。

瑪麗娜則俯子,從地上拾起一把銀刃長劍。

「這是瑞奇的劍。」

瑪麗娜的眉頭在火光下慢慢鎖起。

泰爾斯的心再次揪緊。

瑪麗娜定定地望著他,目光越來越冷︰

「我看到那個瘋子臉上的烙印了,跟塞米爾一樣——瑞奇他們怎麼了?」

泰爾斯抿緊嘴唇,承受著疼痛的同時,還要應付眼前的人,這實在讓他心力交瘁,只覺得頭都要大了。

他能怎麼說?

抱歉,你們的老大,被我的朋友在腦袋上打了個洞?

「他……」他嘶聲道。

就在此時,快繩卻驚叫出聲!

「不對!」

菜鳥雇佣兵瞪大眼楮,看著瑪麗娜,指向牆壁上的泰爾斯,驚恐道︰

「他在……你的鼻子在流血!」

泰爾斯下意識地模上鼻子,果不其然,入手一片濕潤。

糟糕。

又是這樣。

他一陣眩暈,靠著牆面,顫抖著滑坐到地上。

瑪麗娜皺起眉頭。

快繩大驚失色地上前兩步,扶住泰爾斯。

「你到底怎麼了?」

「這個啊,」王子有氣無力地笑道︰

「哈,璨星王室嘛,或多或少有些與眾不同。」

璨星王室。

瑪麗娜听見這個詞組,臉色再度陰沉了下來。

「不,我們得做點什麼,他看上去不太妙。」

快繩一臉憂心忡忡,他轉向瑪麗娜︰

「這位女士?麻煩你照著這邊一點,我去找找他的行李……」

瑪麗娜眼神復雜地看著泰爾斯,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劍,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舉著火把走上前來。

「姓璨星的王子。」

看著臉色痛苦的泰爾斯,瑪麗娜輕聲道︰

「剛剛,你救了我一命。」

「為什麼?」

泰爾斯竭力扯了扯嘴角,冷汗淋灕地擠出幾句調侃的話︰

「也許,也許因為我不喜歡殺人?也許,還因為你是個女人,還很漂亮?所以按照騎士,我注定要腳下一軟……」

然後把你收進我的後宮。

泰爾斯的心口又是一痛,刺得他再度縮緊五官,把這句嫌命長的笑話咬斷在嘴里。

但瑪麗娜沒有理會他的調侃,這個之前暴脾氣的姑娘也沒有生氣。

她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你知道,我們有仇——無論是血色之年的過往,還是酒館里的過節。」

泰爾斯冷哼一聲,被疼痛折磨的他沒多管自己的語氣︰

「所以我就必須殺了你?或者袖手旁觀幸災樂禍地看著你被殺?」

瑪麗娜頓了一下,臉色掙扎。

「但你父親會的。」

紅衣女劍士猶豫著道︰「就像十八年前,他下令吊死我的家人一樣。」

這下輪到泰爾斯無言了。

但下一刻,瑪麗娜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突然抬頭,眼神灼灼地望著王子。

「塞伯‧諾福克,」這姑娘輕聲道︰

「他是我的叔叔,也是星輝軍團的一員,是已故星湖公爵約翰的親衛——以及謀殺他的人。」

泰爾斯頓時一愣。

塞伯‧諾福克。

還有星湖公爵。

什麼意思?

泰爾斯怔怔地盯著她,注意力分散之下,身體里的疼痛似乎不再那麼難忍。

「你……」

「听著,」瑪麗娜盯著他,眼神急切,像是盯著救命的稻草︰

「如果你回到永星城,泰爾斯王子,如果你真的跟你的混蛋父親不一樣,如果你真的在意無辜者的鮮血……」

「就請你把這件事追查下去,找出真相。」

瑪麗娜的眼眶慢慢泛紅,驚得泰爾斯手足無措︰

「找到血色之年里,約翰公爵在索達拉城遇刺的真相。」

約翰公爵……

泰爾斯皺起眉。

「我父親,蘭扎爾‧諾福克,諾福克榮譽伯爵的繼承人。」

「直到上絞架之前,他一直在暗中為王國秘科服務,」瑪麗娜咬牙顫聲道︰

「艾迪王遇刺的第三天,也是約翰公爵遇刺的前夕,父親私下放飛了一只信鴉。」

「這是我多年來,唯一的線索。」

泰爾斯微微一顫。

王國秘科。

艾迪王遇刺的第三天……

也就是說……

「我流浪多年,勢單力孤,只能抓緊一切力量,用盡一切手段,卻什麼都查不到,什麼都做不了,」瑪麗娜嘴唇顫抖,胸膛起伏,似乎強壓著情緒︰

「但你是王子,是未來的國王,你能做的一定比我更多。」

「求你了。」

最後的一個詞,瑪麗娜幾乎是紅著眼楮,從牙齒里咬出來的,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斗爭和掙扎。

就在此時,快繩的聲音從行李處傳來︰

「我找到什麼了,泰爾斯,你也許會需要這個……」

又是一陣疼痛,泰爾斯緊閉雙目,竭力擺手︰

「我沒事,老毛病了,只需要休息一……」

下一秒。

「砰!」

一道悶響突兀而來,讓泰爾斯下意識地睜眼!

「當啷。」

火光顫動,跟長劍一同摔落地面。

瑪麗娜失去意識,軟倒在地上。

她的身側,快繩面目嚴肅地收回擊暈她的手掌。

泰爾斯愣住了。

那一刻,火把從地面上照來,顯得快繩的臉色如此森冷而深邃。

「快繩,你……」

快繩沒有作答,他只是默默俯身,拽起昏迷的瑪麗娜。

「撐得住嗎?」

快繩淡淡地道,把瑪麗娜拖到一邊︰「還是說你下一秒就要死了?」

泰爾斯怔怔地看著他。

「為什麼——」王子的問句只說了一半。

他看見了快繩手里的東西。

那是一把特殊的黑色十字臂弩。

上弦備箭,其勢欲發。

「你問為什麼?」

快繩一手撿起火把,冷冷地走上前來。

「所以你要跟我說實話了嗎?」

「泰爾斯‧璨星?」

泰爾斯咬住了牙齒。

實話……

只見快繩孤身舉著火把,晃了晃手上的弓弩,冷冷地看著他︰

「你的那種能力,到底是什麼?」

那個瞬間,泰爾斯只覺得身軀僵硬,舌頭沉重。

恍惚間,連失控的後遺癥也不再那麼難受了。

他只是靜靜地望著肅穆的快繩。

快繩也默默地回望他。

半晌後,泰爾斯在火光下嘆出一口氣。

他撇過頭,在雙重壓力——身體的疼痛和同伴的逼視——下艱難地道︰

「我說了,這算是種罕見的魔法,星辰王國在把這里據為己有之後……」

快繩冷笑了一聲。

「魔法?」

他的冰冷反問,把泰爾斯剩下的話堵在嘴里。

「听著,泰爾斯。」

快繩死死瞪住他︰

「我年輕時也許荒唐,但我好歹也是受領主家族的教育長大的,而我還比你大了十幾歲,也許更多……」

「特別是成為繼承人之後,我學到了更多不同尋常的知識。」

快繩輕輕地蹲下來,眼里的神色無比認真。

火光逼近,炙熱的火把烤得泰爾斯有些難受。

可他的內心卻一片冰冷。

「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快繩雲淡風輕地道。

仿佛這只是一次家常對話。

但只有泰爾斯知道,此時此刻,快繩身上散發的氣勢是如此冷漠,語氣是如此凌厲,眼神是如此可怕。

「我還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間就從一個弱質少年,變成了冷面殺手。」

「我甚至知道,你現在為什麼這麼痛苦的原因。」

那一刻,泰爾斯仿佛不再認識眼前的人。

仿佛這個樂觀豁達、小有幽默的雇佣兵快繩,已經變回那個悲憫果決,拋下一切的敵國王子。

歸來的摩拉爾‧沃爾頓。

「六百多年前,終結之戰里有一位無比可怕的災禍,只要有它在的戰場,我們的先輩們必然屢戰屢敗,毫無希望。」

「因為那個災禍能夠預見未來,通曉未知。」

摩拉爾冷笑一聲︰

「從第二天的天氣,到太陽升起的角度,再到敵人的一舉一動,世界的未來,盡皆在它掌握之中。」

預知未來。

泰爾斯恍惚地呼吸著。

魔能師里,有這樣一個存在?

摩拉爾搖頭道︰

「你要怎麼打敗一個把所有未來和可能,全部掌握在手里的不死怪物?」

那個瞬間,泰爾斯的呼吸凝滯住了。

「直到這把武器的誕生。」

摩拉爾打量著手上的漆黑臂弩,眼中情緒不明︰

「它的使用者是個北地人,戰後,他向埃克斯特,向耐卡茹王效忠。」

「于是多年後,這把臂弩輾轉來到努恩一世的手中,被他作為‘耐卡茹誓約’的見證,贈送給十大領地里最偏遠,最艱苦的祈遠城——盡管我剛剛才辨認出來,這把龍槍家族典籍里最特殊的傳奇反魔武裝。」

「時光之弩。」

下一秒,摩拉爾冷冷地站起身來。

他握住扳機,抬起微顫的手臂,把弩箭對準眼前的少年。

泰爾斯臉色鐵青,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是個魔能師,泰爾斯。」

摩拉爾目光閃爍,寒聲咬字︰

「一個災禍。」

「就像六百年前,毀掉一切的災禍。」

泰爾斯輕輕地閉上眼楮。

終于。

這一天,還是來了。

「就像六年前,」摩拉爾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

「那個毀掉龍霄城,害死我父親的……」

「災禍。」

先斷個章,更一章短的。新責編用他的胸肌威脅無劍︰不日更,就沒有推薦位!(哭著跑開)(抓狂)所以「更」到底是誰啊!我真的不認識她啊!還有,我這幾天都在構思劇情,真的沒有沉迷《末日樂園》,也沒有因此讀出了七張月票(真誠臉)——話說有要換月票的嗎,我有七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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