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惡花惡果

作者︰無主之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刑罰騎士的進攻毫無預兆地發動,他的身形連同刀風一齊壓上!

泰爾斯本能地舉劍格擋,在鋼鐵撞擊聲中,扛住敵人的馬刀。

「鐺!」

薩克埃爾的斬擊角度刁鑽,極其老辣,泰爾斯吃力不已,只覺手中一滑。

幸好,從瑞奇那里收繳來的銀刃長劍立了大功,它出色的手感和平衡,讓泰爾斯不至于第一擊就武器月兌手。

但對方沒有給王子喘息的機會,薩克埃爾立刻松開馬刀,欺身向前。

他右掌並指成刀,直刺泰爾斯的咽喉!

泰爾斯抬腿後撤,試圖用劍鋒逼退對方。

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刑罰騎士的進攻遠不止如此。

「咚!」

後撤中的泰爾斯只覺前腳一震,整個人已經被對方絆中,長劍的軌跡也為之一歪!

該死!

失去平衡的泰爾斯使出渾身解數,在對方的掌風中竭力扭頭!

薩克埃爾的指甲堪堪擦過王子的脖頸,帶來一絲驚魂刺痛。

但還沒有結束。

「唰!」

刑罰騎士的左手接上馬刀,反手震開泰爾斯歪歪扭扭的劍鋒,拖出一串火花,直取王子的額頭!

正摔向地面的泰爾斯無暇閃避,眼睜睜地看著刀鋒來襲!

刀風刺骨的瞬息,獄河之罪不要命地涌上他的手臂。

下一刻,半空中的王子咬牙抬肘,拉出一個不標準的怪異‘鐵軀式’,左手肘頂上對方的右臂,借著對方的力度把自己反向推開!

「嗤!」

刀鋒帶出烈烈風響,擦過泰爾斯的頭皮,帶走一小塊皮膚。

撲通!

泰爾斯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他無暇多想,收臂側身,在地上迎來對方的重重一腿!

「咚!」

乞兒時代的挨打經歷和隕星者在龍霄城的公報私仇救了他一命︰泰爾斯把手肘攔在胸月復要害之前,轟然一震,順勢滾出。

直到他撞上牆面。

第一個回合的交手就此告終。

薩克埃爾皺眉丟掉那柄缺口滿滿的馬刀,轉身尋找新的武器。

泰爾斯借著長劍,顫巍巍地撐起身子。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汗淋灕,面色蒼白。

該死!

他齜牙咧嘴,左臂骨疼得一時麻木,顫抖不已,昭示著王子方才的損傷。

不止如此。

泰爾斯模了模自己脖頸上的血痕和腦門上少掉的頭皮,一陣生疼。

喉嚨,腦門,腰月復。

剛才,整整三次,他差點就……

泰爾斯看著對方,恨恨咬牙,後怕不已。

剛剛一秒多的時間里,對方施展了正砍,直戳,絆腿,反削,踢擊。

馬刀,手掌,腿。

前,後,上,下。

那一刻,泰爾斯甚至有種感覺︰自己被好幾個人襲擊了。

這不是尼寇萊那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奇招,也不是王國之怒那不可抵擋的無前沖擊,不是火炙騎士那硬踫硬的強強對撞,更不是約德爾死寂極靜中的驚鴻一擊。

而是電光火石間,同時發動,處處殺機,不留死角的致命圍攻。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卻連連哆嗦,只覺得入肺生疼,不知道是剛剛的內傷,還是魔能的後遺癥。

王子扭曲著臉龐,難以置信地看著刑罰騎士。

在那樣的攻擊里,別說利用命運之折反擊了,他連一個回合都防守不住!

要不是自己多年來在隕星者的壓迫式進攻下,練就了出色的抗壓能力……

要不是在荒漠里,體驗過獸人們無可匹敵的力量和不要命的進攻……

要不是他旁觀過無數場瞬息決勝的極境之戰……

「北地軍用劍術,是麼。」

泰爾斯微微一怔。

薩克埃爾從地上撿起一把格斗斧,回頭咧嘴道︰

「我記得王室寶庫里保存有一套,是帝國流傳下來的‘七三’版本——七套攻式,三套守式。」

而非終結塔里,那套繼承自騎士聖殿的‘九一’版本。

薩克埃爾的心里涌起淡淡的懷念︰

「我還是刑罰官的時候,托尼偶爾會從里面拿出幾招,來給心思不安分的菜鳥們磨性子,很管用。」

泰爾斯凝重地望著反目的騎士,急急思考著月兌身自保的方法。

薩克埃爾觀察著泰爾斯,他發現少年的眼里只有忌憚和凝重,卻沒有害怕與畏縮。

他的目光掠過泰爾斯脖頸和頭皮上的傷口,目露贊許。

雖然只有一個照面,但刑罰騎士知道,自己的攻擊幾乎沒有留手。

四次進攻,三記殺招,無不致命。

可是,這個無論體型還是力量,經驗還是技藝,都與自己差了不止一籌的孩子……

薩克埃爾注視著泰爾斯的雙目。

雖然無比倉促,狼狽不堪……

但這孩子還是找到方法,硬生生接住了進攻,奇跡般地生還。

而且,再一次站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幸運這麼簡單了。

刑罰騎士試了試手上的格斗斧,暗自想道。

看他的動作和反應,就像……

就像他早已習慣了強大的敵人,習慣在劣勢下奪命激斗。

習慣了在必敗的對決里尋找一線生機。

習慣了扛著巨大的壓力舉劍作戰。

習慣了逆流掙扎,拼死存活。

另一邊,泰爾斯手沾鮮血,悲哀地發現他再次進入「失控」的意圖總會伴隨胸口的劇痛。

魔能……看來指望不上了。

得想其他辦法——泰爾斯忖道,艱難地站起身來,重新拉開架勢。

薩克埃爾微微挑眉。

又是北地軍用劍術。

好像他不會別的劍術了……

等等。

這讓薩克埃爾想起了什麼,不禁眉心一動。

他重新打量起泰爾斯。

「你的動作……」

薩克埃爾眯眼道。

身為星辰王國的王子,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星辰傳統的戰斗風格。

相反,這孩子的動作樸實粗獷,目的直接明確,既沒有拘泥于精細成型的招數,也沒有著迷于花俏刁鑽的架式,更沒有信條式的習慣和窠臼。

他的每一劍,每一步,每一個動作,更像是對戰斗——或者說挨揍——的經驗積累和本能領悟。

加上那種逆勢而為的戰斗習慣……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突然明悟。

原來如此。

「埃克斯特。」騎士淡淡道。

泰爾斯揚了揚眉毛。

刑罰騎士露出復雜的表情︰

「你的戰斗,是北方佬的風格。」

那群奉實戰為信條,鄙夷訓練和招式,認為「好戰士都是揍出來的」粗魯莽漢。

所以,這孩子在戰斗中如此出色的抗壓力和存活反應,是源自這里的。

不知道薩克埃爾想到了什麼,他輕笑一聲︰

「難怪這麼扛揍。」

泰爾斯臉色一黑。

北方佬……

扛揍。

他想起隕星者。

那個該死的、討厭的、一副「你欠我一個女朋友」樣的死人臉。

扛揍?

想起對方以訓練為名所展開的無休無止的欺壓虐待,泰爾斯心中冷哼一聲。

算了吧。

在訓練場上,那個死人臉只會一次一次地揍他,從不指正,極少講解——如果嘲笑和諷刺也算講解——毋論傳授。

泰爾斯據理力爭地質問他時,隕星者永遠只會一臉「你這個弱雞懂個屁」的臭樣。

然後繼續公報私仇。

揍得比上次更狠。

可惜。

短短數秒里轉過無數思緒,刑罰騎士看著少年,微微搖頭。

他已經入門了。

如果他再長大一點,熟練一些,經歷多一些,從而更進一步,月兌胎換骨,開始學會把生死間的一線生機化為勝機……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的臉色蒙上了一絲陰影。

可惜。

他要到此為止了。

他必須死在這里。

這是唯一的路。

下一刻,刑罰騎士再度舉起武器!

「是你嗎?」泰爾斯嘶聲道。

「王室衛隊的叛徒?」

薩克埃爾的斧頭生生一頓。

他看著泰爾斯,眸子里浮現出森森冷色。

「所以你對我揮刀的時候,毫無悔意,毫不猶豫,」泰爾斯咬牙舉起劍︰

「因為你之前對塞米爾發的誓言,都是放屁?」

那一瞬,薩克埃爾的身形在空中晃動了一下!

把泰爾斯都嚇了一跳。

刑罰騎士後撤一步,狠狠捂住額頭,痛苦閉眼。

「閉嘴!」薩克埃爾閉目低吼道。

這一刻,泰爾斯不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還是在對‘另一個世界’的某人說話。

只見薩克埃爾哆嗦著︰

「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結束……」

「再也沒有……噩夢。」

他痛苦地喘息著。

幾秒後,薩克埃爾回復了平穩。

他緩緩松開手,冷眼看向泰爾斯。

「請寬心,殿下。」

騎士再度舉步向前,讓泰爾斯又一次緊張起來︰

「在您不幸之後,我會全權承擔罪責,以告慰您在此遭遇的不公。」

他的枯燥嗓音變得悲愴而慍怒︰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告慰我遭遇的不公?

我的名聲?

「所以確實是你,不是麼?」

看著對方一臉‘為你好’的悲愴慷慨,泰爾斯冷笑道︰

「流傳自帝國時代的騎士名門貴冑,薩克埃爾?」

但薩克埃爾不再答話了,他踏前一步。

溝通失敗的泰爾斯懊惱地吐出一口氣,重新拉開鐵軀式。

「嘿,你,離那個男孩遠點!」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薩克埃爾和泰爾斯轉過頭。

只見我家酒館的老板,坦帕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捂著剛剛包扎好的手臂,惡狠狠地道︰

「沒看見嗎,剛剛要不是他,我們就都交待在這里了!」

三位被解救的人質注意到了這邊。

不遠處,瑪麗娜找回了她的雙劍,正狐疑地看著對峙的兩人。

快繩則不明所以地眨著眼楮,對薩克埃爾指指點點,用口型配合動作,無聲詢問著泰爾斯︰我以為……他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泰爾斯艱難地笑笑。

他曾經是。

現在,他大概更願意宰了我。

薩克埃爾冷哼一聲,轉向酒館老板。

他的眼里冒出寒光。

等等。

泰爾斯心中一動。

他想起剛剛對方的話。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就此埋葬……

那就是說……

「在荒漠里,你最好對救命恩人尊敬點……」

坦帕還在繼續,他咬牙對看上去就不安分的薩克埃爾道︰

「所以你放那孩子自己待著……」

可不等他說完,薩克埃爾就目色一厲,甩動斧頭!

「不!」

泰爾斯下意識地伸手,大喊出聲︰

「小心——」

那一刻,坦帕只見到那個頭帶烙印的男人手臂一展!

風聲呼嘯中,格斗斧凌厲地電射而出!

「呼——」

風聲劇烈,直奔坦帕!

不,不,不!

泰爾斯死死盯著那柄斧頭,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酒館老板呆怔了一瞬。

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直到斧風及面,眼見就要破開他的腦門。

然而下一秒。

「呼——」

斧聲回蕩。

格斗斧卻蹊蹺地……

消失了。

留下無所適從的斧風,掃過坦帕的額頭,把他的額發吹起。

酒館老板渾身一抖,這才下意識地舉手擋在眼前。

「砰!」

斧頭砸進牆壁的聲音傳來,帶起無數石屑落下的聲音。

薩克埃爾狠狠皺眉,看向另一邊。

那里,泰爾斯死死捂著胸膛,痛苦不堪地喘著氣。

而那柄格斗斧,此刻正扎在王子身側的牆壁上,斧柄微抖。

「跑……」

泰爾斯瞪著嚇呆了的坦帕,感受著下意識使用魔能過後,胸口處幾乎要裂開的劇痛。

他趴伏在地上,痛苦地對人質們擠出幾個字︰

「快,跑!」

「分頭……」

「跑……」

另一邊,快繩呆呆地看著那柄兀自震動不休的斧頭,又看看渾身殺氣的薩克埃爾,跟瑪麗娜面面相覷。

一秒後,坦帕回過神來。

「瘋子……」

他不無驚怒地看著薩克埃爾。

坦帕瞥了一眼泰爾斯,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黑暗奔去︰「堅持住,懷亞——或是什麼其他名字——我去地面上找幫手!」

「而你就死在這里吧,瘋子!」

坦帕的咒罵聲越來越小。

薩克埃爾看著坦帕的背影遠去,停滯了好幾秒。

他這才皺眉問泰爾斯︰「為什麼。」

「只要我在這里殺了他……」

他沒說下去。

但泰爾斯知道他要說什麼。

只要在這里殺了他……

你的麻煩就會少一些。

如果你能逃出去。

泰爾斯恍惚地攀上長劍,只覺得像是有人在割開他的胸膛。

強行使用魔能的代價似乎……

很嚴重?

「不為什麼。」

他痛苦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煎熬。

「我只是……從 子到瑞奇,再到你,我只是……只是受夠了你們這幫,動不動就提刀殺人的……」

泰爾斯抬起頭,艱難地道︰

「人渣……」

薩克埃爾蹙起眉頭。

泰爾斯扭過頭,看著自己在失控狀態里留下的遍地血腥,想起災禍之劍們對殺戮的享受,想起詭影之盾們對殺戮的冷漠,忍住心里的不適。

「一言不合,殺。」

泰爾斯搖晃著站起來,顫抖著擺手,示意快繩趕快逃離。

「稍有得罪,殺,目標相悖,殺,利益沖突,殺,為了保密,殺,」泰爾斯諷刺地冷笑一聲︰

「包括你,薩克埃爾,為了糾正錯誤,殺。」

刑罰騎士的面色變得有些猙獰,他額頭上的罪烙重新露出。

「殺,殺,殺,好像只有殺人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泰爾斯一邊痛苦嘶聲,死命揉搓著自己的胸口,以此來緩解劇痛。

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在劇痛和憤懣的雙重作用下崩潰了︰

「好像你的全部生命,就是一部上演給吸血鬼們看的荒誕戲劇,你只有訴諸暴戾,果斷殺人,秀出鮮血,才能贏得掌聲和歡呼,才能證明你是那個該死的、帥氣的、殺伐果斷的主角,才能在吸血鬼們的崇拜目光里,贏得更長更紅的舞台生涯似的。」

薩克埃爾沒有說話,他只是握緊了拳頭。

泰爾斯竭力忍痛,斷斷續續地咬字出聲︰

「難道不知道,剝奪生命,殺害同類,這是最迫不得已的選擇,最難卸下的重負,最後關頭的選擇……」

「是你遇到自認解決不了的終極難題,是你在向這個世界的所有可能性徹底認輸之後,最懦弱也是最逃避、最不負責任的答案嗎?」

快繩沒有離開,他望著星辰王子的雙眸里滿布深邃。

瑪麗娜原本似乎想要逃走,但她卻最終停步,怔怔地看著泰爾斯。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她瑟瑟發抖地躲在遠處的人群里,看著台上,她的祖父,祖母,祖父,祖母……

而她的哥哥,則絕望地望著脖子上的粗繩……

直到傳令官一聲令下……

瑪麗娜閉上眼楮。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好了一些,這才輕輕抹了一把汗,淒笑道︰

「即便住在荒漠里的人都知道,血刺蜥吞食同類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個瞬間,薩克埃爾像是想起了什麼,臉現沉痛。

泰爾斯冷笑一聲。

「主動選擇這條路,還不以為恥的,若不是環境所迫,便大抵都是失敗的懦夫。」

「因為你們已經對這個社會束手無策,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捉襟見肘,因為在人生這盤棋里,你們已經失敗到除了直接掀翻棋盤之外,走投無路別無他途的地步了。」

泰爾斯艱難地向前一步。

「你是懦夫嗎,」他舉起長劍,指向對手︰

「薩克埃爾?」

薩克埃爾深吸一口氣,臉色掙扎。

但幾秒後,他重新恢復了平靜。

這讓泰爾斯忌憚不已。

「對不起,殿下,」刑罰騎士的嗓音略有顫抖︰

「但你,你必須死在這里。」

話音剛落。

「咚!」

泰爾斯心頭一凜,就見到薩克埃爾瞬間踢起一把手半劍,抓在手中,高速向他沖來!

王子怒吼一聲,強逼著自己忍痛甩開鐵軀式。

眼見就要與薩克埃爾再次短兵相接。

如果沒有人干預的話。

「鐺!」

鋼鐵交擊的巨響!

泰爾斯只覺余光一閃,快繩的身影就出現在他身側,一柄榔頭錘橫敲刑罰騎士!

薩克埃爾只是微微一滯,格住榔頭錘的右手迅速翻轉,同時心中鄙夷。

力度不錯,看來也是受過訓練的。

他冷冷看著面色猙獰,看似使盡力氣阻擊他的快繩。

只是太愚蠢。

以這個角度魯莽地沖過來……

他只要稍作調整,就能——咦?

下一秒,泰爾斯驚奇地看見,一臉視死如歸的快繩突然表情一變,揚出左手!

灑出一大把——塵灰?

泰爾斯瞠目結舌。

「啊啊啊!」

刑罰騎士被灰塵落了一頭一臉。

他捂住眼楮,怒吼著後退,右手的劍鋒來回劃動,顯然憤恨已極!

但泰爾斯只是呆怔地看著一臉得逞樣的快繩,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撒,撒石灰?

你明明臂力過人,榔頭用得那麼好,卻偏偏要……

你到底是不是王子……啊啊……好痛……

泰爾斯斷掉思緒,捂住胸口。

「快快快……我們……」快繩朝著刑罰騎士扔出錘頭,緊張得顧不上解釋,半扶半拉著泰爾斯逃走。

直到薩克埃爾的劍再度橫在他們眼前。

「利用塵土……」

薩克埃爾放下左手,泰爾斯驚訝(可惜?)地看見,他眼楮的部分被左手掌保護得很好,沒有沾上塵灰。

但刑罰騎士早已不見之前的大氣和悲愴,徒留恨意和憤懣︰

「這是我六歲就玩剩下的東西!」

刑罰騎士一劍刺來,怒意盎然!

泰爾斯咬緊牙關,把為了扶持他而手無寸鐵的快繩推開一步,握住長劍。

但就在此時,薩克埃爾的身後卻響起風聲!

「鐺!」

刑罰騎士回身一劍,削開一支飛來的火把!

火星四濺,把他燙得一陣皺眉。

看清了出手相助的人,泰爾斯和快繩齊齊一驚。

是瑪麗娜。

只見紅衣女劍士持著自己的雙劍,滿布敵意地看著薩克埃爾。

「听著,姓璨星的。」她半是猶豫半是痛苦地咬牙道︰

「你救過我一次。」

她提起一件東西,遠遠拋給泰爾斯。

泰爾斯手忙腳亂地抱住,這才發現,那是他被收繳的行囊。

不知道瑪麗娜什麼時候從刺客們的尸體上找回來了。

「但現在。」

瑪麗娜凝重地望著眼前的薩克埃爾,甩出攻勢︰「我不欠你什麼了!」

泰爾斯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懷里的背囊,直到快繩推了他一把。

「趕緊逃命!」

女劍士留下最後一句話,腳步不停,欺身向前,雙劍劃出幻影,快劍連攻!

直指刑罰騎士!

「叮,叮,鐺……」

在兩秒鐘里,逼得薩克埃爾不得不後撤一步。

看得準備跑路的泰爾斯和快繩一陣後怕︰她這麼厲害的?

可是好景不長,刑罰騎士的下一劍猶如天馬行空,卻準確無誤地在雙劍的幻影中,刺中瑪麗娜的左手!

瑪麗娜痛呼一聲,左手劍撒手。

泰爾斯心中一黯。

「‘雨中之心’逝世後,雙劍早已不再流行。」

下一秒,薩克埃爾左手一伸,狠狠扣住瑪麗娜的右手!

把她的最後一把劍也摔落地面。

「我曾經有幸得見她一面,想挑戰一下傳說中突破一切防御的暴雨快劍。」

瑪麗娜咬緊牙關,想要踢擊對手,薩克埃爾卻不動不閃,像沒事人一樣,用右肘頂下她的踢腿!

薩克埃爾看著地上的雙劍,嘖聲搖頭︰

「但可惜,那個時候她已經病痛纏身,虛弱得連杯子都舉不起來了。」

薩克埃爾扣住瑪麗娜的脖子,把掙扎的女劍士舉起半空!

看得泰爾斯心中一急︰

「現在!」

一邊的快繩還懵懵懂懂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方小天地里的空氣像是微微一漾,泛起漣漪。

下一刻,一柄灰色的劍刃無情地從空氣里刺出!

「嗤啦——」

直入薩克埃爾的後背!

「啊啊啊!」

薩克埃爾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瑪麗娜被他狠狠甩開,跌落在泰爾斯的身邊。

而刑罰騎士如暴起的獵豹,迅捷回身,一劍削出!

卻只能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弧線。

灰色的劍刃已經不見,只有薩克埃爾後背涔涔流血的傷口,證明著它的存在。

直到另一個身影在騎士的身前顯形,右腿直踹,結結實實地擊中薩克埃爾的胸膛!

「咚!」

刑罰騎士痛呼著向後摜出,狼狽落地。

摔入一片血腥與廢墟之中,激起塵土無數。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他連忙伸手,跟快繩一起把重傷委頓的瑪麗娜扶起來,對著出現的人影露出笑容。

「啊啊啊——」

塵土中,薩克埃爾低低悶哼著,不知是在忍痛,還是在憤怒。

「哈。」

騎士躺在地上,狼狽地道︰「是這些年里我衰老了,退步了……」

「還是你變強了?」

對面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低沉而簡潔︰

「也許都是。」

薩克埃爾痛笑出聲。

「所以,殺不殺人的,他這麼多廢話,」薩克埃爾吐出一口氣,頗有感慨︰

「就是為了給你找個機會?」

「真默契。」

他深呼吸了兩口,渾身肌肉繃緊,慢慢地坐起來。

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個戴面具的身影。

「你不該回來這麼早。」薩克埃爾冷冷地道。

他的對面,去而復返的約德爾甩開無上之劍上的鮮血,嘶啞地道︰

「我不該放你出來。」

刑罰騎士和面具護衛無聲對視著,整整三秒。

薩克埃爾笑了。

「為什麼你就不能放聰明點,小子,」騎士嘆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僅僅離開那個孩子的身邊一次……」

「等到他體面地終結之後,再回來呢。」

他背後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

薩克埃爾說著話,看向另一邊狀態不佳的泰爾斯,眯起眼楮。

泰爾斯對他露出一個冷笑,隨後對約德爾點點頭。

約德爾也看了遠處的王子一眼,微微頷首。

「我離開過他一次。」

面具護衛收回目光,左腳劃開,反手持起灰色短劍,作出戰斗準備。

他的話語無比堅定︰

「那是最後一次。」

他的身形漸漸消失,話音如波浪散開,幽幽回蕩。

薩克埃爾看著那個暗紫色的面具消散在空氣中,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何物。

「看在過去的份上,我不想傷害你,小約德。」

「別逼我。」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惜字如金的回答︰

「同感。」

薩克埃爾抿起嘴唇。

泰爾斯望著消失的約德爾,彎起笑容。

約德爾沒有離開。

就像他說的。

他一直都在。

薩克埃爾沉默了幾秒。

「你沒問我為什麼動手。」

薩克埃爾瞥了泰爾斯一眼,抬頭看向周圍,臉色黯然︰

「所以你也知道,對麼。」

「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

空氣里沒有回答。

快繩使勁地給泰爾斯打眼色,讓他們趕緊走,但泰爾斯只是捂著自己的胸口,果斷搖頭。

不。

再等一會兒。

只要……

一小會兒。

「但凱瑟爾王知道嗎?」

刑罰騎士的聲音陡然提高,滿布森然寒意︰「漢森勛爵知道嗎?維塔諾大師知道嗎?六位守護公爵知道嗎?」

「星辰知道嗎?」

約德爾依舊沒有言語。

薩克埃爾撿起一把斧頭,憤然指向泰爾斯︰

「他們知道多年前的惡花,已經結出惡果了嗎?」

泰爾斯心中一凜!

惡花。

惡果。

「你還在等什麼,」瑪麗娜推開泰爾斯的手臂,惡狠狠地盯著他︰「還不走,UU看書 .等死嗎?」

泰爾斯還是搖了搖頭,眉頭越發深鎖,捂著胸口的手掌更緊了一些。

再一會兒……

就好!

「不,先生。」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嘶啞而簡單的回應︰

「這里唯一的惡花和惡果……」

「只有你。」

下一刻,薩克埃爾再次怒吼著拔步而起,沖向泰爾斯!

快繩和瑪麗娜齊齊一驚!

幾乎同時,約德爾的身影出現在他的側方!

「走!」

這是面具護衛最簡短的提示。

泰爾斯咬緊牙齒。

他的眼前,薩克埃爾不可阻擋的身形越來越近,約德爾的灰色短劍極速向前。

他松開了按在胸口止痛的手。

他知道該怎麼做。

下一秒,泰爾斯毫無預兆地揚起雙臂,在後兩者的驚訝神情中,繞過快繩和瑪麗娜的脖頸,搭住他們的肩膀!

他閉上了眼楮。

來吧。

選擇。

「砰!」

薩克埃爾的斧頭狠狠地砸在地上!

甚至破開了一面地磚!

激起無數石屑。

約德爾隨後而來,一劍刺中他的左臂!

但薩克埃爾已經無暇顧及既是故人,又是敵人的面具護衛了。

他瞪大了眼楮,咬緊了牙齒。

不知何時開始……

他的眼前。

泰爾斯、快繩、瑪麗娜,走投無路的三人。

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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