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降龍還需真羅漢 引雀何妨假鴻門

胡世玉察覺到了小龍王此喉頭哽咽,知他內心波動,于是和顏悅色的繼續說道,

「令尊是我非常尊敬的長輩,所以我認為有必要讓你知道真相。

好在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應該也不算作什麼機密了。

你既然是鐘馗前輩的公子,我也不想與你太過留難,

我既然出現在這里,想必你也應該心中有數了吧?」

小龍王自非俗類,雖然胸中依舊波濤洶涌,但他用手捏了捏鼻子,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理了理思緒,回答道,

「嗯,看來她老人家就在此間的傳說必然不假了?」

「不錯,那位老人家現在已然悟道出家,不問紅塵事。

小龍王還是不要打擾她修道渡情劫啦。」

「渡情劫?」

「不錯!佛祖釋迦牟尼嘗說,

修行者如發至上願,起大善心,而被佛陀授記未來可得證佛果,便可稱菩提薩多(今稱菩薩)。

菩提謂開悟,薩多乃有情,

菩提薩多已有成佛證法的資格,唯情關未勘破,

所以老人家自稱渡情劫,自居菩提薩多。

菩提薩多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法,

但仍需勤修四念處,七覺分,十波羅蜜,斷五蓋煩惱,萬萬打擾不得。」

小龍王哪里有心情听那麼多宣講,擇機打斷道,

「胡都督守在這里,恐怕並非是陛下的授意吧?」

胡世玉听小龍王竟然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面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不錯!如你所見,我身上的衣冠,玉斧並非是今上魏王所賜,而是渡情劫大士尚戀紅塵時破格賜予的。」

「可是孤家此時是受魏王委托謁見渡情劫大士。」

「渡情劫大士不會同意。

其實,小王爺並不是第一個被魏王派到這里來的秘使,

不過,你是第一個逼我親自出面阻攔的。

魏王一直都知道渡情劫在這里,但他不能用強,更不能弄出太大動靜。

我在這里,保義軍的行動對我均不是秘密,因此也沒人能夠打擾到渡情劫。

我知道今上對渡情劫大士仍有諸般顧慮,

但這一次,大士是真心向道,不問世事,為何魏王不能成全呢?」

「樹欲靜而風不止,渡情劫曾立于百丈稍頭,焉能避開風雨?

子欲養而親不待,今上一片孝心拳拳,都督又怎忍心他們祖孫兩別離?」

「既身已出家,何來風雨?

既心已出家,何問別離?

小龍王還請回轉,莫再提此事。

至于小龍王今日興師所問之事,我也定會給一個滿意的交待,讓小王爺不虛此行。」

小龍王見對方毫無松口跡象,知道事不可為,一聲長嘆,

「好!那我們便各憑本事,若是機緣巧合促魏王的人面見渡情劫,也請都督留些情面,莫要以刀劍相向才是。」

胡世玉朗聲大笑,

「說到底都是一家天下,龍王不挺劍闖山,我又怎敢拔刀出鞘?

便依小龍王就是!一切隨緣便好。」

笑聲方落,他便舉掌互擊。

只听啪啪啪三聲脆響遠遠傳開,不過片刻,便有一道白影自佛龕後閃出。

「嵩山足戒比丘尼高橋寒棲見過比丘尼統,胡都督,小龍王。」

胡世玉微微頷首,

「嗯,蘭若前寺今晨出了命案。

眼下太子蒞臨蘭若,小龍王自需護其周全,需要仔細排查一切安全隱患。

凶手將一位武道高手一劍刺入眉心斃命,手段干脆狠辣。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前日來此處尋你的倭國女刺客不知火麻衣。

你來向小龍王解釋一下吧。」

雖是寥寥數語,胡世玉卻已將案情細節,以及小龍王闖山的借口講了個分明。

小龍王此時心中雪亮,這位都督大人是在示威啊。

自二人照面,有關深沙之死的事情,其實他只字未曾提起。

但是胡世玉卻不差分毫,先行說破,無非就是在宣布︰

這少室山上,風吹草動,盡數瞞不過我胡保義。

那白衣比丘尼向眾人又是盈盈一拜,

「非常抱歉,因為一些倭國內事驚動了眾位。

不知火絕對不是刺殺深沙的凶手,

在這里沒有人可以命令她殺人,她也絕對不會主動去刺殺主家命令之外的目標,這有違組織的訓示。

不知火的佩劍,是一柄青銅劍。

鐵劍在倭國仍是奢侈品,不是她這樣的低級殺手可以擁有的。

青銅的配方如果調和得當,硬度並不屬于鐵劍,只是因為材質比鐵劍更脆,所以無法做的太細。

如果小龍王查看過蘇我高麗的劍傷,就可以知道用笨重的青銅佩劍無法制造出眉心無血的傷痕。

所以刺殺深沙的,應該另有其人。」

小龍王向那白衣女尼略一頷首,又向胡世玉說道,

「看來都督的動作很快,已經做過一番調查了。不知可有所得?」

「抱歉,我也沒有凶手的具體線索。

但是為表誠意,我可以向你交換兩條信息。

一是打傷你義弟的凶手,是四夷院的兩位番邦修道士,他們之間的交手似乎是出自誤會。

爾朱新興特別遣獸師給他們帶去消息,四夷館群獸沸騰,番國入貢的南國虎暴起,引他們下山求去火安神的獸藥。

跟蹤兩位番邦大師的劉贏因此認定他們與爾朱一黨,發生爭斗,其間不慎落崖。

二則是有關爾朱新興,他的行蹤已被發現。

他此時正在代北第一大寺秀容顯通寺,

當年寶念大師,婆羅門大師,空空空空大師,慕容聖嬰,楊紹先,楊洌,大連翮祖等人東來的時候都曾經在寺中盤桓。

楊洌這個人,我可以做保。

其余的還要靠小龍王幫忙斟酌了。

保義軍得到的消息,魏王未必會與小龍王分享,

但是只要消息能傳到我的手中,我便不會對小龍王隱瞞,以換取小龍王不再探究後山禁地的承諾,不知可否?」

小龍王認真地听完了胡世玉一席話,嘴角微微有些抽動,

隨著听到的信息越來越多,他面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豐富,最後竟忍不住噗嗤失聲,至此他便也不再掩飾,仰首大笑起來。

胡世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小龍王因何發笑,是覺得胡某人的誠意不夠嗎?」

「胡都督啊,胡都督。」

小龍王甩著腦袋應和著,聲音略有些含糊,似乎是笑音未絕。

只是旁人听上去,也不知道是在叫胡都督,還是糊涂涂,

「你難道不覺得,真正打擾渡情劫大士清修的,就是你們這些人嗎?」

「此話怎講?」

胡世玉面色一變,滿臉怒容,似是一言不合便欲發作。

「胡都督是一柄絕世好劍,但握劍的人卻不是當今魏王。

樹欲靜而風不止!

無論誰手中握了這樣的劍,又安能真正遁世隱修呢?」

小龍王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一甩袍袖狂笑著踏步出殿。

胡世玉伸手疾指,正要將他喊住理論,

一直默然不語的比丘尼統僧芝大師輕咳了數聲,長身而起攔住了哥哥,

「算了,他說的不錯。

就算渡情劫大士真的放下了整個天下,這個天下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忘記她呢?

過兩天皇後娘娘就要來了,你擋不住她,我們還需好生應對才是。」

胡世玉深知妹妹所言不錯,一聲嘆息,

「哎,也罷。皇後入後山,我自然不方便攔阻,但是只要有那個人在,就算是皇後也無法靠近渡情劫大士的。」

僧芝大師微微頷首,又轉頭對高橋說道,

「今日又要麻煩你守在這里了。

可莫再約局外人來此相會,否則對大家都是麻煩。」

白衣女尼恭謹地應了聲是,目送胡氏兄妹消失在後殿。

眼見二人都走得遠了,她才自懷中取出一個長匣,檀木的香氣瞬間在大殿中彌漫開來。

隨著那匣口打開,一股更加濃郁醒腦的香氣噴涌而出。

白衣女尼非常小心的用兩根蔥指拈出一根灰白色的香柱,便謹慎的將盛香的木匣收入懷中。

她借爐火引燃了燻香,將它獻在佛前,端坐在佛像之下默頌起經文來。

大約也就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只似是某種蜂類的昆蟲嗡嗡飛來,

「襖黑灑洗不理呆死奈!」

一陣嬌笑,一道紅影,緊隨那陣蜂鳴閃了進來。

「婆婆又用這什麼麗什麼龍香召喚我來,是有什麼要緊事麼?」

「是八寶麗龍吻香,之前的香,只剩了三根。

不過我發現妹妹帶來的東海龍涎和它的味道差不多,便又制了幾株,正好試試是否能讓那殺人蜂有反應。」

「嗯,作用一樣呢!

婆婆以前一直說那個什麼麗,什麼龍的難得,

你看,東海龍王也無半分遜色吧?」

「你呀,能不能用心學些官白。

是八寶麗龍吻香,只因此香本產自八寶麗國海域。

(筆者案,八寶麗,Berbera,唐時稱撥拔力,今索馬里柏培拉。宋雜集《嶺外代答》稱大食西海多龍,蓋是也。)

此國海上多蒼龍(白鯨,產龍涎),乃龍涎香的大產地。

因為殺人蜂(原產東非,與歐洲蜂雜交成現代殺人蜂。具有敏銳嗅覺及嗅覺記憶。)亦出該國,此前才盛傳那殺人蜂只會對八寶麗國的龍涎起反應。

後來有人嘗試以身毒龍涎成香,卻無法引動殺人蜂,該說遂被引為正論。

沒想到東海的龍涎,卻同樣堪用。」

「婆婆,我看是身毒香用料太雜,蓋過了些龍涎的味道,

或是有什麼氣味惹蜂子不喜,才無法引動蜂子。

卻和龍涎的來源無關。」

白衣女尼微微頷首,

「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對了,今天喚你來,到真是有要緊事。

最近山上形勢緊張,我怕是不能時常和你見面了,所以只能先一次交待好。

你上次出手刺殺的蘇我高麗,並沒有死!」

不知火麻衣大驚,屈腿掩唇,圓睜雙目,月兌口喘道,

「拿泥?敵羞吾去月兌他衣!竟然沒有死嗎?」

「嗯,後山有一位情報通達的大人物,他的手下對蘇我的遇刺做了一份非常詳細的報告。

報告中稱贊刺客非常專業,所成傷口足以致命,

只是恰好處理的及時,而蘇我自己也的確命大,竟然從髒器破損和失血的生命臨界點走了回來。

今天這位大人物將我叫去,他說倭國黨爭與他無關,他也並不想插手,但是希望我們在此時可以略作收斂。

所以你暫時也不要再去嘗試動手,我們需要等待一個更恰當的時機,把大君的目標全部除去。」

「除掉蘇我高麗,還不夠嗎?」

「大君的目標,不只是幫助物部大連扶值太子上位。

那小長谷太子荒誕不經,惡名遍傳倭國,大君又怎麼會鐵心支持他?」

紅衣女子听得額頭見汗,嬌喘漸重,

「啊?那,我們還要做什麼?」

「築紫彈丸之地,終究比不過秋津。

大君如要成事,就要借助三韓的力量,

幫助百濟東進新羅,任那都護伽耶,再合半島之力上洛除奸,則天下可定矣。

我的主家紀氏本是倭王親封的三韓守,

可是近年蘇我氏、葛城氏的勢力對百濟與任那的滲透已然讓時局月兌離主家控制。

尤其是在蘇我高麗將妹妹許配給任那多利國守穗積押山以後,我們紀家在三韓的影響力已經很難迎合大君的期望。

為了配合大君的天下大計,不但蘇我高麗該死,

新羅,伽耶的那幾只猴子也應趁機在此一並鏟除。

若三韓大亂,而百濟王室和我主家實力未受波及,屆時我紀氏自有火中取栗之道。

而那時也將是我紀氏與築紫君共成大事,望海而治之時。」

白衣少女的目光忽然如冰稜般冷厲,

「不過你現在要做的,只有蟄伏忍耐。

忍,方能成勝。你可明白?」

「哈依,麻衣會藏起來,等待婆婆下一步指示!」

「嗯,這段時間,我們聯系不太方便。

不過你可以去緱氏鎮上找一個人,一切听他吩咐行動便是。」

說罷此言,白衣女尼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卷軸遞給了麻衣。

麻衣展開一看,見是一幅男子面繪,

另外還注了接頭地址和接頭方式,落款還有此人姓名——高飛雀。

白衣女尼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問道,

「你可記住了?」

「麻衣已經記下了!」

「那好!」,白衣女尼探手取回那截卷軸,隨手投入了引香爐火之中,「你速去吧。」

這高飛雀是何許人?

倒也巧了,此人此時正坐在慶雲一行下榻的禪房內,望著昏迷的劉贏,不住搖頭。

他的身旁站著三位女子,姿色風韻,無不是人間殊勝,

仔細品味,又其實各擅勝場,

正是瓠采亭,殷色可和留在這里照料劉贏的李莫愁。

「師叔亦無良策?」

瓠采亭焦急地問道。

「嗨,飛雀也只是多讀了幾本醫術,這見識自然無法和華陽先生的高足相比。

高某眼下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

「莫愁姑娘,大哥他們可說過幾時會回來?」

莫愁姑娘一臉為難之色,怯生生的回答道,

「王爺和諸位少俠只是推說有十萬火急之事,需要妾身代為看護劉少俠。可並未言明歸時。」

雖然莫愁已經將深沙遇刺一節說與三人,可是她所知畢竟有限,

至于小龍王懷疑了誰人,去了哪里,她可是的的確確一無所知。

可憐她對眼前兩位妹妹的快嘴毫無招架之力,正在手足無措之時,一陣步履聲響起,幾名男子的交談聲漸臨漸近。

三女側耳一听,又怎會不知是誰回來了,頓時盡皆大喜。

還是年紀最小的殷色可按耐不住,如彩蝶般撲出門去,險些與慶雲撞了個滿懷。

「哎,哎……哎?殷師妹,你們終于回來了!」

慶雲先是驚疑的想要閃避,心道這莫愁姑娘看上去頗是沉穩,怎地此時如此輕骨頭?

定楮卻見是殷姑娘,不由一喜,忙將她一把攙住,托在了臂彎里。

殷色可卻也不推不避,借勢就靠在了慶雲肩頭。

二人本來就擠在門前半步處,就這麼一個轉身,那畫面就好似摟在一處相互依偎的情侶般和諧。

旁人瞧在眼里倒沒什麼異樣,只是瓠采亭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但她又自恃是義姐的身份,不好直接出言打斷,只能酸溜溜地向慶雲懟了一句,

「呵,好像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終于見著你的殷妹妹了?」

這慶雲本來還是心智不全的年紀,此時重逢瓠殷二女,終于不用在心中始終惦記他們的安危,自然有些大喜過望。

一時沖昏頭腦,想也不想地應道,

「四姐,若不是這幾日一連被要緊事纏著,我都想下山去找你了。

不過既然回來了,快來作個主心骨,省的我們想破腦袋。

等會兒用膳時分,我們再慢慢細話別情。」

這句話本來即表達了思念,又將話引入正題,放在平時也算是挺得體的。

可是瓠采亭前面一句呷醋的言語就被襯的特別突兀,

你看,這麼多大事兒,四姐你上來第一句,就是在,爭風吃醋?

尤其是慶雲這時候手里還緊緊摟著殷色可,真是看著讓人氣,听著話刺耳。

采亭的臉漸漸由黑轉青,在由青轉紫,就像練什麼左道功就要走火入魔一般。

這屋里一圈都是大咧咧的男人,能最先看出問題的,那就只有同為女兒家的莫愁姑娘了。

她見著勢頭不對,先上去一把攙住了殷色可,關切的問她腳踝可有扭傷?

然後又對之說劉贏盜了一上午的汗,方才有位高先生看過,卻也苦無良策,是否要再施一輪針,灸?

這一卸,一推,好不容易把氣氛圓了回來,將話頭接到了正題上。

高飛雀忙將位置讓開,他似乎略有些跛足,做出快速移動時略感尷尬。

不過殷色可卻是善解人意,適時向大家引薦,轉移了諸人注意,

「這位是鄙宗高氏前輩高翻,字飛雀。

他的哥哥高樹生,前些日子和我們在呂府照過面。」

然後殷色可又轉向小龍王一行,逐一向高飛雀介紹。

寒暄罷,之便坐在床邊,仔細查看劉贏的情況。

其余幾人則談起了這幾日來各自經歷,

慶雲自然是對二女失聯的幾天頗為惦記,忙問二人為何在鎮上耽擱了這許多時日。

瓠采亭還沒消氣,翻了個白眼,抬手向采亭隨意指了兩下,

「你們問她吧。」

便又坐下繼續蓄養胸中那股悶氣。

殷色可則還是一副少女般天真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一無所覺,還是裝作啥都不知道,

聞言便向眾人淺淺一笑,娓娓道來,

「我和瓠姐姐在鎮上逛了一天,想找地方打尖的時候,卻在鎮上的客棧看到了本門傳遞消息的暗記,便趕了去瞧瞧。

結果便見到高樹生師叔在廣召門人。

前些日子洛陽不甚太平,他便想著將集會放在了附近的交通要沖緱氏鎮上。

高師叔認為檀君每空懸一日,都是對我檀宗的重大損失,

可是崔呂兩家今日連遭打擊,一蹶不振,而傳說中的檀氏後人又遲遲未有消息。

這思來想去,便也只有……」

殷色可橫撥秋水望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高飛雀,

後者尷尬的咳了兩聲,面色微赧,

「也只有高家似乎還有些實力。

不過高家氏主家攀了皇親,若要出面,始終不太妥當。

于是高樹生前輩便想,想由他來聚些人氣,看看是否能得到諸派支持。」

小龍王對此事本是外人,故而看得最為通透。

听了殷色可這番話,嘿嘿一笑,冷嘲道,

「看兩位姑娘被款待了數日,相必高家在這場師門宴上必是收獲頗豐咯?」

高飛雀看上去並非是個老于世故的那類人,此時面上明顯有些掛不住,忙辯解道,

「不敢,不敢。只是眼下門中確實也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崔呂兩家,自顧不暇;

齊檀後人,花稀葉寡;

王虞二氏,舉族南下;

蓋坤陳伯,淡泊如霞;

至于慶氏一脈,自然盡在少俠!」

別看這高飛雀其貌不揚,一張嘴還自帶韻腳,挺能掰啊。

他說到這里時,特意對慶雲抱了抱拳,

「當然,如果慶少俠有意執本門牛耳,附上代檀君遺蔭,自然也可商量。」

那高飛雀看似是在說這議定檀君之事可有慶雲一份,可是附父輩之蔭雲雲,著實激起了慶雲的骨氣。

他果然眉頭一皺,厲聲答道,

「慶雲年輕資淺,怎會與諸位前輩爭位。

師叔可莫再用父輩的事情與晚輩打趣了。」

他這句話答得極快,話一出口,就惹來了六道目光。

小龍王,采亭,色可這三人心中此時都是一般心思︰

哈呀,這可真是個毛頭小子。

人家想騙的還不就是這句話?

》》》》》敲黑板時間《《《《《

前文我們講過了上古三代的姓氏用法,接下來我們要講一講名和字。

姓,氏,名,字,在古代各具意義,在秦代姓氏合一,大清亡後名字也變成了一個詞匯。

在前文我們介紹朱惠——朱僧生的時候,曾經用到一個詞——以字行。所謂以字行,就是用字來代替名,作為行走「江湖」的代號。

除了朱僧生,目前已出場的李挺字神俊,胡國珍字世玉,高翻字飛雀的稱呼設定都是這個道道。

名,乃生時父母所取,得自神智未萌。

字,理應得自冠禮,由自己決定。當然在中華文化的大背景下,前輩,師長,君王,上級提前賜個字,那晚輩,學生,臣子,下級為表敬意也很少有不接受的道理。

但從理論上來說,名乃得自先天,字可後天更易,這其實和姓氏的關系也有幾分相像。

姓,乃是先天族群烙印,用以別婚嫁,是無法選擇和改變的。比如秦,趙均嬴姓,王族是不能通婚的,如果電視劇或者小說里提到秦趙通婚,或者是姬姓國間相互通婚,那就是,嗯,你們懂的。(比如︰晉文公,姬姓。其妻妾史氏記載較為詳細,如︰文嬴,偪姞,季隗,杜祁,齊姜,懷嬴等,均非姬姓。)

氏,是隨分家,封地,可以後天改變的。我們之前舉過為何衛公孫鞅會變成商鞅的例子,就是這個道理。

總的來說,姓,氏,名,字共同組成了人的代號。既然是個代號,那也就可以被各種「綽號」,「渾號」,「外號」,「別號」所代替。因此,號的使用,是可以替代整個人物稱謂的,比如本作中的陶弘景,號「華陽隱居」,那邊可以稱華陽先生而不名了。

字,號都是後天可以自取的。有許多人為了彰顯自我,體現自己沒有借助家族的力量,喜歡用後天自取的代號,這就是所謂闖「字號」。其中那些以字代名「行走江湖」的,也被稱為「以字行」。

「以字行」的陣營當中有許多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管仲,伍子胥,項羽,張仲景,房玄齡,薛仁貴,孟浩然,羅貫中,唐伯虎,胡雪岩,辜鴻銘,等等等等,甚至新中國的劉伯承元帥,都是如此。

所以對于一個古人,知道他的姓,氏,名,字和知道他的正確稱呼並不等同。要正確的稱呼一個古人,或者由文字記載反推其姓氏,名字,都是需要全面考證的。

最後兩個小貼士,僅為文中人物做一些小的補充︰

1.竟北魏一朝,被受予九賜的權臣並不多,只有五位,但都是死後追贈,生前無人得全部九錫。這五位人臣冠冕在本作中或多或少都會提及,分別是馮熙,劉昶,胡國珍,元澄,以及爾朱新興的後人,大名鼎鼎的一方梟雄爾朱榮。

2.八百比丘尼在大多數日本傳說中都以高橋為氏,而有如此長久歷史的高橋氏僅紀氏武家石見高橋氏一支。為何出現八百比丘尼與不知火麻衣(舞)這兩個人物?嗯,自有大用。本作的真正大Boss還沒有顯山露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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