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油膩的中年老板跑到我和張玉琦面前把我們攔住。他臉上堆著尷尬的笑容，急匆匆的說︰「相逢就是緣，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你們要是真的對那個料子感興趣，那咱們還是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我停下腳步，沒再繼續往前走。
張玉琦看了那老板一眼，微微皺著柳葉彎眉，她好像稍稍有點困惑，可能是覺得剛才這老板把話說的那麼絕對，結果這麼快就跑上來跟我們商量，心里挺無語的。她抿著嘴巴，沒有急著講話，轉頭又看了看我，似乎是在等著我開口去回應那個老板。
我很平和的笑了笑︰「好啊，那老板你就給我們便宜一點吧？我們看看最低能多少，如果合適的話，那我們就拿下了。」
老板看著我的眼楮，好像是在揣摩我的心思，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才慢悠悠的對我說︰「這樣吧，兄弟，你自己說個價，好吧？我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嗯。」
我點點頭，眨了眨眼楮，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那就兩千八吧。」
我這話一出口，那老板的臉色當時就變得有些難看。估計如果不是考慮到了我旁邊還站著一個白富美，他可能直接就要開罵了。
「兄弟，人家砍價都是幾百幾千的砍，你這直接是按倍數砍的啊，還一上來就直接給我砍了一百倍，這個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啊？」
老板的嘴角抽搐著，好像是被我的話給氣到了。
站在旁邊的張玉琦也一臉懵逼的看著我，似乎也是被我這種砍價的方式給震驚到了。
我呵呵笑了笑。
這個石頭，兩千八確實是有點過分了，不過我這麼說也是想讓那個老板清醒清醒，不要老想著宰我們，我們也是有所準備的。
「開玩笑開玩笑，老板別生氣，我說個誠心價吧，一萬六，你要是覺得行，那我們就要了。要是不行的話，那就算了。」
老板不自覺的皺了皺眉，他現在肯定已經意識到了，我不是小白，我肯定也是懂點門道的。這個價格算是被我壓到了一個很低的位置。雖然還不至于讓他虧本，但是里面的利潤卻在無形之中被砍掉了很多。
他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加上他本來還指望著在張玉琦的身上搞一個大單子。結果因為我的橫插一腳，現在這些想法也就跟著宣告徹底泡湯了。
他咧著嘴干笑了兩聲。
「兄弟好像挺懂啊，不過一萬六太低了，我這基本上一點賺頭都沒有了。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跟你多要了，一給我一萬八，我就賺個兩千差價，這可以吧？」
我點點頭，笑著回應道︰「老板客氣了，那就一萬八好了，我們現在就去付款。」
事實上，這個石頭只要能把價格壓在五萬之內，那基本上就都還是有賺頭的。只不過賭石這種東西，肯定是花的錢越少越好的，這樣贏回來的錢自然也就更多。
我對這個石頭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我也沒抱著什麼一刀爆賺個幾百萬的想法，但是不出意外的話，贏個幾十萬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往回走的時候，張玉琦好像對于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她瞪大眼楮，很困惑的跟我說︰「賭石圈里的這些石頭，它們價格的變化幅度，都是這麼大的麼？二十八萬的料子，竟然能砍刀一萬八？這也太夸張了吧？」
「你以為呢？」
我很淡定的給她解釋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這個圈子里的水很深的，而且很渾，到處都是想宰我們的人。你如果不是內行的話，可能被人狠狠宰了一刀都不知道呢。」
張玉琦眉頭緊皺，狐疑的盯著我。
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漸漸變得有點難看。
「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上次我在瑞/麗買的那塊石頭，實際上就是被人給宰了？」
這家伙反應還挺快的，沒想到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這種事情我肯定不可能直白的告訴她的，我只能從側面隱晦的提點一下。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可沒有這麼說過。」
我嘴上雖然在撇清自己的關系，其實已經算是間接給了張玉琦肯定的答復了。
她很不滿的冷哼了一聲。
「這個姓曹的狗東西，連本小姐的錢都敢騙！真是氣死我了！」
她惡狠狠的說著︰「等我下次去瑞/麗的，看我怎麼收拾他！」
我听著她氣呼呼的嘟囔了半天，我就笑了笑，沒再跟她多說。
錢付完了之後，接下來自然就是切石頭的環節了。
那老板還是一副很熱心腸的樣子，笑呵呵的問我，是打算直接在他這里切，還是把石頭帶走。
我壓根就沒想過還要把原石帶走，我就很干脆的跟他說︰「在這兒切就行。」
像他這種大小的店鋪，雖然里面沒有瑞/麗那邊的賭石店鋪那麼熱鬧，但是一些基礎設施，比如收藏室，切割室，其實也都是有的。
那老板好像對我們挺有興趣的，或者準確的說，應該是對張玉琦比較有興趣。于是他就一直很熱情的跟在旁邊，也陪著我們一起進了切割室。
這里面的生意遠沒有瑞/麗那麼火爆，切割室里一共就只有兩個師傅，其中一個正在幫客人開窗，另一個則無聊的抽著煙，手上正拿著手機在刷抖音。
老板跟他打了個招呼，那師傅就把手機收了起來，夾著煙抖了抖煙灰，笑眯眯的打量著我們，以及我們手中的那塊石頭。
「這塊石頭咱們怎麼切啊？」
張玉琦湊到我耳邊，小聲的問了一句。
其實像大馬坎的料子，很多都是皮肉不分的，懂行的人，習慣先切一個理片，看看料子里面有沒有色。如果是高色，那暴漲的幾率就會變得很高，如果沒色，那就可以考慮是轉手處理掉，還是繼續來一刀。
像我們手中的這塊石頭，它的皮殼很緊，種水絕對是沒問題的，我現在就是要賭它能不能出高色。如果真能切出來黃加綠，那就直接翻倍暴漲，如果切不出來也沒關系。反正只要能保證高冰的級別，那怎麼弄都是不可能虧的。
這個料子因為比較小，沒必要再專門去弄個理片看顏色，于是我就告訴張玉琦︰「這塊石頭不用太講究，直接切就行了。」
「噢。」
張玉琦點頭應了一聲。
我拿著石頭走到那個師傅面前，我把石頭遞給他，很客氣的說道︰「麻煩幫我從中間來一刀。」說完這話，我還是習慣性的給他遞了根煙。
「好 。」
這師傅手上的煙本來還沒有抽完呢，不過他一點要拒絕的意思都沒有。從我手中接過來之後，他就順勢放進了褲兜口袋里。
切割機的聲音很快響起來。
張玉琦好似有些緊張。
實際上這才僅僅只是一個不到兩萬塊錢的料子而已，相比于她上次自己賭的那塊石頭，差不多相差了四十多倍。我估計可能是因為她對這個石頭給予了很大的期望，所以現在就特別想要看到這塊石頭賭贏。
我心里其實是沒有什麼波瀾的，一來買料子的錢不用我自己出，不管輸贏我都不需要承擔風險，二來這個石頭我個人是很有把握的，而且本來也就是一個不到兩萬塊錢的料子，我現在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不過說歸說，我還是習慣在等結果的時候，叼著煙抽兩口。
張玉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切割機上，對于我在她旁邊抽煙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那個一臉油膩的中年老板，他也叼了根煙，走到我旁邊，笑呵呵的對我說︰「兄弟是建鄴本地人嗎？」
我嘴上吞吐著煙霧，側頭瞟了這個老板一眼。
「是啊。」
我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
老板點點頭，目光中還是有些疑惑和奇怪。
「不知道兄弟平時都是在哪玩石頭啊？看著感覺面生呢，不太像是建鄴賭石圈里的人。」
這家伙好像是對我的身份稍微有點興趣。畢竟我影響了人家在張玉琦的身上賺大錢，他可能是擔心以後還會跟我打交道，所以想把關系先捋順一點。
「噢，這個啊。」
我又抽了一口煙，慢條斯理的對他說道︰「其實我不是這個圈里的人，平時也很少賭石的。今天就是踫巧帶著朋友過來逛逛，簡單玩一玩。」
我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對于這個老板來說，這個答案已經足夠了。他應該也知道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細說，于是他就呵呵的笑了笑，還表現出一副很熱情的樣子，跟我說︰「那你們有空常來啊，我這兒經常會上一些好料子的。」
「好的好的。」
這種逢場作戲的客套話，誰當真誰傻逼。
反正我壓根也沒想過以後要天天帶著張玉琦來這里賭石，今天這一次，純粹算是先幫她開個好頭而已。以後要是真的帶她去賭石的話，那最終肯定還是要去瑞/麗那邊的。
切石頭的師傅動作挺快的，感覺也就是十多分鐘的時間，他那邊的切割機就停了下來。
他抬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後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開石頭。
「謝了啊，師傅。」
我從切割機上把石頭拿起來，禮貌的說了一句。
師傅笑著朝我點點頭。
「客氣。」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了我剛剛遞給他的那根煙，叼在嘴上後，他就打火點著抽了起來。
我回身走了兩步，蹲在地上。
張玉琦也跟了過來，瞪大眼楮等著結果，目光中既充滿期待同時又有點擔憂和忐忑。
我朝她瞅了一眼，突然想到一個事情，于是就跟她說︰「這個石頭是你買的，要不你來開吧？」
「我？」
張玉琦看著我，不自覺的眨了眨眼。
她好像真的有點緊張，我仿佛能夠從她的身上看到當初我第一次賭石時的樣子。
「我能行麼？會不會因為我來開石頭，最後就直接垮了啊？我感覺我運氣挺差的……」
印象中，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听到張玉琦用這種軟軟的語氣跟我講話，看樣子，她真的是非常在意這個結果。
我很自然的笑了笑。
「怎麼可能啊，你就別亂想了。這石頭的結果現在已經出來了，不管是你來開還是我來開，它都是不會變的。」
張玉琦咬了咬嘴唇，好像還是有點擔心的意思。
「就你來開吧。」
我直接把石頭放到張玉琦面前。
「畢竟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合作，你來開石頭也比較有意義。」
「嗯……」
張玉琦抿著嘴巴應了一聲。
她好像也挺贊同我這個說法的，不過她還是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很糾結的問道︰「要是，要是這個石頭輸了，那怎麼辦啊？」
「那就再準備賭下一個唄。」
我很淡定的對她說︰「反正你的目標又不可能一次性達成，本來就得慢慢來的，所以你不用想那麼多，保持平常心就行，放輕松，懂嗎？」
「嗯，懂了。」
張玉琦悶悶的說了一句，然後就雙手握住那塊石頭，目光灼熱的盯著它。
此刻我就蹲在她旁邊，嘴里咬著小半截煙頭。
那老板站在我們稍後一點的位置，跟那個切石頭的師傅一同朝這邊注視著。
周圍還有兩三個圍觀的路人，似乎也想看看這個石頭能切成什麼樣。
張玉琦緩緩的呼出一口氣，似乎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看她握著那塊石頭，終于開始向兩側慢慢發力。
她的目光微微顫抖著，好似兩只手也在同樣輕微的抖動。
石頭中間的那道裂縫越來越大，終于「啪」的一聲，整塊石頭便被張玉琦徹底打開了。
我看著那抹綠油油飄著黃霧的切割面，我就深吸一口煙，微微仰頭吐出了一團煙霧。
「黃加綠，年輕人這運氣可以啊。」
「哎喲，大漲啊！恭喜恭喜！」
耳旁傳來切石頭的師傅和油膩老板的感嘆聲。
「謝謝，謝謝。」
我夾著煙頭，站起來笑著回應道。
現在看來，這一刀是我跟張玉琦賭贏了。
張玉琦此刻還蹲在地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第一次賭贏石頭，反正她的表情挺復雜的，有激動，有驚喜，有不安，有惶恐。她的眼神也挺呆滯的，就好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塊石頭已經賭贏了。或者說，她心里可能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真的贏了……」
她瞪大眼楮注視著手中的兩塊石頭，喃喃的說著。
我把手里剩下的一小截煙頭扔在地上踩滅，然後蹲到張玉琦旁邊，從她手里把石頭拿過來。
「是的，你不是在做夢，我們確實賭贏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摩著兩塊石頭的切割面。
種水如我所料，已經達到了高冰的級別，玉質細膩，顏色也很正，各方面的表現都很好。唯獨在左邊這塊石頭的下方，有一道不該出現的裂痕。
嗎的……
這道裂痕我之前打燈觀察的時候，完全沒有看出來，算是一種意外吧。
原本沒有這條裂紋的話，這塊石頭應該能打出來五六個鐲子，這樣往外出貨的話，差不多最少也能賣個六十萬。但是因為多了這條裂紋，現在只能勉強打出三個鐲子了，所以最後的估價，只能達到三十萬左右。
雖說漲幅沒有特別夸張，但是對于不到兩萬塊錢的本金，賭贏一塊三十萬的石頭，也算是很不錯了。
張玉琦雖然也覺得有點可惜，但是這畢竟只是她第一次跟我一起賭石，能有這樣的結果，她其實已經很滿意了。
那老板笑呵呵的跟我恭維了幾句，雖然賭贏一塊三十萬的石頭，對現在的我來說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但是對于他這樣的小店，其實已經算是一件挺值的吹噓的事情了。
這家伙肯定也沒想過我們真的能切出好貨，現在看到這個石頭，他就想壓低價格從我們手里買過去。
「兄弟，這料子的種水真好啊，還是黃加綠，可惜就是這邊有一道裂，差點滿料啊。哎，看著真是挺難受的。」
老板臉上掛著痛心疾首的表情，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假裝好心的對我說︰「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出貨的渠道，要是沒有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正好我有幾個朋友最近在收這種石頭。嗯，價格的話，我盡量幫你們抬一抬，不過你們也知道，這個料子這一半畢竟有裂，所以肯定也不可能把價格抬得抬高的。」
他頓了頓，接著對我說︰「你們要是覺得行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十五萬，你們直接把石頭留在這里就行了，算一下這差不多也翻了快十倍了，真的很不錯了。」
我看著老板，很和氣的笑了笑。
「謝謝啊老板，不過真的不用了，這個石頭我們自己處理就行。」
我說完就把石頭包起來，招呼張玉琦跟我走。
那老板還有點不死心，他追過來對我們說道︰「你們要是實在嫌少的話，那我再給你們加一點，十八萬怎麼樣？這個價格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