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啊？」
我喃喃的重復了一句。
坦白說，我沒想到這種時候，張玉琦還能冷靜的讓我來做決定。看樣子這家伙一點也不笨，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必須得依仗我。總的來講，她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我覺得已經算是一種很不容易的進步了。
我淺笑著點點頭，再次表達了和之前同樣的觀點︰「那就不賭了吧。」
張玉琦心里可能多少還是有點不服氣吧，但是听我到這麼說，她也就沒再跟我糾結。
「嗯，行，那就不賭了。」
她淡淡淡淡說了一句，然後就移開目光，開始查看貨架上的其他石頭。
旁邊站著的老板當時臉色就有點難看，這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他肯定是不爽的。但是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分，所以只能尷尬的笑了笑，裝作一副好意的架勢，詢問道︰「為什麼啊？這麼極品的石頭，你們怎麼就不賭了啊？」
張玉琦這個時候就不太願意搭理這個家伙了，她默默的看著貨架上的石頭，似乎還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選到一塊能賭贏的好料子。
我也沒講話，只是很隨意的笑了笑。
那老板好像稍微有點著急，他皺著眉頭，砸吧砸吧嘴。
「不是，你懂不懂賭石啊？」
相比于張玉琦明顯的富貴出身，我身上的裝扮就顯得普通了很多。老板知道張玉琦才是真正出錢的買家，而我只是跟著過來當參/謀的，他不敢得罪張玉琦，也不能跟她大聲嚷嚷，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把火氣發在了我的身上。
「這可是很難能夠遇到的極品料子，我告訴你，你在這里瞎指揮，可是會害了這個美女的氣運的，到時候你們真的錯過了這個石頭，後悔都來不及！知道嗎？」
老板義憤填膺的說著，就好像真的是在真心實意的為我們著想。
張玉琦並不傻，她雖然對賭石這方面不是很在行，但是這老板心里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肯定也是能猜到一點的。她依然沉默著沒有講話，繼續靜靜的尋找著合適的石頭。
我很淡定的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點著抽了一口。
這老板顯然已經不認識我了，還以為我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
我挺想笑的，但是忍住了。
不得不說，賭石這個圈子，里面的水是真的深，而且他嗎的還很渾。
這個在老板口中的極品料子，其實壓根就不是什麼好石頭，它只是一塊干青種。
什麼是干青，雖然勉強也算是翡翠的一種，但是嚴格意義上講，它已經不太能算是翡翠了。翡翠的主要成分是硬玉，而干青這種東西，因為硬玉里的鉻離子含量過高，所以最後硬玉就變成了鈉鉻輝石了。它和正常的翡翠有著很本質的區別。
雖然燈下有綠，但是里面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滿綠。而且干青這種東西通透性很差，完全沒有翡翠那種透明的質感，另外肉質也很干。所以就算有綠，價值也遠低于傳統的翡翠。
就好比眼下這個料子，撐死也就是幾千塊錢的價值，結果這個沙雕老板還想宰我們呢，嗎的張嘴就要五萬多，也真的是夠狠的。
我沒有把話挑明，畢竟今天得帶著張玉琦在這里來一次開門紅，所以我就面帶微笑的對那老板說︰「謝謝啊老板，其實這個我們也不是太懂，就是想再多看看，然後再最後決定到底買哪一塊。」
老板听到我這麼說，臉上那抹陰霾才變淡了一些。
他還是擺出老好人的架勢，故作熱情的建議道︰「行，那你們就在選選吧。其實我跟你們說啊，賭石這種東西，也是講究眼緣的。有時候也沒那麼多道理，看得順眼，就可以來一刀，這很有可能就老天爺給你的一種信號，想要幫你們呢，知道吧？」
「知道知道。」
我保持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輕聲的附和著。
老板滿意的點點頭。
「行，你們知道就行了。」
他很自來熟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說道︰「選石頭吧，也不用考慮太多，差不多就行了，主要還是看感覺。」
「好的好的。」
我再次敷衍了一句，然後就跟著張玉琦往後面的貨架子那邊走。
那老板沒有緊跟過來，只是遠遠的注視著我們，估計是想等到合適的時機，再過來狠狠的宰我們一刀。
「這老板的屁話真夠多的。每個賭石店的老板都這樣麼？上次在瑞/麗的時候，我好像還沒有這種感覺呢。」
我和張玉琦並肩站在另一個貨架子前面，她一邊搜尋著眼前的石頭，一邊厭惡的感慨。
我夾著煙，嘴里吞吐著煙霧，很直接的回道︰「廢話，那時候有你爸在你旁邊呢，誰特麼敢宰你啊。」
張玉琦皺著眉頭白了我一眼。
「沈昭陽你跟我說話注意點！別以為我現在拜托你幫忙，你就能在這兒跟我瞎瑟！」
這大小姐的脾氣還真是厲害啊。
我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我肯定是不可能跟她一般見識的，所以表面上，我就訕訕笑了笑︰「好的好的，我以後注意。」
畢竟是張鴻泰的女兒啊，我還是得盡量哄著點。
「哼！」
張玉琦傲嬌的輕哼一聲，然後就把注意力繼續集中在了貨架里的石頭上。
時間慢悠悠的晃過去，就這樣差不多選了能有小半個小時，張玉琦也沒有選到一個真正值得一賭的石頭，她不耐煩的跟我抱怨︰「沈昭陽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怎麼我選的石頭一個都不行啊？」
「本來就不行啊。」
我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你拿著一個大概率會輸的石頭去賭嗎？你要是真想這樣的話，那你就從你之前看中的那些石頭里選一個拿去賭吧，到時候輸了別怪我就行。」
張玉琦咬著嘴唇瞪著我。
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服氣的，但是沒辦法，她確實拿不準那些石頭到底能不能贏，所以為了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所以最後雖然有點不情願，但她還是選擇了乖乖听我的。
「算了！我不選了！你選！你去選！」
張玉琦不滿的催促道︰「你趕緊給我選一個能賭贏的石頭，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石頭能被你沈大師看中！」
她故意用「沈大師」來稱呼我，還專門用重音強調了一下。
看她這樣我就挺想笑的，我知道她沒有質疑我的實力，只是因為我剛剛一直在否定她，所以她心里就有點不太平衡。于是就故意用這種稱呼來諷刺我一下，算是表達心中的不滿吧。
「行，那我就選一個給你看看。」
我特淡定的說了一句，然後就把手上剩下的小半截煙頭熄滅，轉頭往另一個貨架那邊走。
張玉琦立刻狐疑的跟上來，看我的眼神里還隱隱的帶著一絲期待。
其實剛剛在陪著張玉琦四處亂逛的時候，我就已經鎖定了幾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石頭。但是因為沒有打燈仔細的看，所以我也不確定到底哪塊石頭最值得我們下手。
到了這個貨架前，我掃了一眼之前看重的那塊石頭。
它還靜靜的躺在那，看樣子還沒有客人看中它。
我伸手把它拿起來，前後左右的看了看。
這塊莫西沙的料子皮殼看著還不錯，我得仔細研究一下里面打燈的效果。但是因為我是從公司里直接被張玉琦叫出來的，所以身上沒有帶著自己的強光手電。
我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剛好不遠處那個迎接我們進來的銷售員正在跟幾個客人聊著貨架上的石頭，我就微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很客氣的對他說︰「帥哥，手電借一下唄？」
店員上下打量我一眼，這家伙可能還記著剛剛自己被張玉琦冷漠無視的畫面，所以連帶著對我好像都隱隱有一點不爽。不過張玉琦畢竟是美女，而且顏值還是那種接近天花板的級別，那個店員多看她兩眼，心里基本上也就沒什麼怨氣了。但是對于我這個站在美女旁邊的男人，他就顯得有點鄙視和輕蔑的意思。
雖然他還是表現出很熱情的樣子把手電借給了我，但是他眼神里的潛台詞，卻像是在對我說︰「連個手電筒都沒有，還在這里裝什麼專業啊？」
我面不改色的笑了笑，跟那店員說了聲謝謝，就開始打燈往石頭上面照。
張玉琦壓根就沒有關注那個店員的反應，她的注意力全都鎖定在了我手中的這塊石頭上。也不知道這家伙能看懂多少，跟著我瞅了幾秒後，她就在那小聲的嘟囔︰「這就是你看好的石頭？」
我關掉手電，搖了搖頭。
這塊石頭有裂，雖然種水能達到高冰，但是因為體積太小了，不管怎麼切都很難取貨。就算勉強能做一兩個掛件，挺多也就是保本的水平，賺不了多少錢的。
「燈下的表現不行。」
我沒打算跟張玉琦細說，簡單回應了一句，我就把這塊石頭重新放回到了貨架上。
張玉琦挑著眼眉輕哼一聲。
「我還以為你就要賭這塊石頭呢。」
「選石頭不能著急的，一定得看仔細，各方各面都得考慮到的。」
這話我是認真說的，算是提醒張玉琦，以後賭石一定別沖動。
她明白我的意思，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傲嬌的大小姐模樣。
「切！」
張玉琦哼唧了一聲，然後就在我旁邊默默的跟著。
我跟那個店員打了個招呼，示意他這個手電筒再借我幾分鐘，他看我的眼神還是稍稍透著點鄙視，不過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讓我用完了還給他就行。
我也沒跟他多逼逼，在這個貨架前看完石頭，我就帶著張玉琦去另一個貨架。
就這樣打燈看了四個石頭，最後在看第五個石頭的時候，我總算是不露痕跡的笑了一下。
這塊石頭是大馬坎的料子，黃沙皮殼，皮殼上的黃色挺重的，隱隱有點黃加綠的感覺。但是我不確定，只能說存在這種可能性。燈下的表現也很好，有白霧，也有熒光的感覺。根據我爸在筆記上的記載，像是這樣的石頭，種水一般都會很好，至少是冰種的級別。
不過大馬坎的料子，我算是第一次賭，所以心里也不是特別有底。但是這個石頭賭性很大，從皮殼到燈下的表現來看，我決定賭贏的概率至少在七八十。尤其是這種種水好的石頭，一旦出了色，那直接就是暴漲。
我簡單考慮一下，就決定賭這塊石頭。
「想好了？」
旁邊的張玉琦看到我的表情跟剛剛不太一樣，于是就盯著那塊石頭，淡淡的問了一句。
我點點頭，輕聲回道︰「嗯，就這塊吧。」
張玉琦從我手里拿過強光手電，對著石頭打燈，一邊看，一邊問我︰「你有多大把握啊？」
「百分之五十吧。」
我沒有把真實的情況說出來，也算是給我自己留點余地。畢竟賭石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是有可能會出現意外的。
張玉琦移開原本集中在石頭上的目光，她轉頭看著我，有點失望的說︰「怎麼才一半的概率啊？這樣真的能賭贏麼？」
「張小姐，神仙難斷寸玉，這你應該听過吧。」
我耐著心思，很和氣的對她說道︰「事實上在石頭沒切開之前，誰都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的。」
「切！你少在那跟我說教！」
張玉琦不耐煩的白了我一眼。
「反正這石頭是你選的，既然你看好了，那就趕緊買了拿去切切看吧。」
她轉頭往附近看了看，發現那個滿臉油膩的中年老板正站在不遠處朝她微笑著點頭，她就很嫌棄的朝那個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你過來看看唄，這個石頭要多少錢？」
老板對著一臉油膩的笑容，顛顛顛的小跑著過來。
「啊，這塊石頭啊，美女你眼光是真好啊，竟然又讓你發現一個極品料子。」
這家伙一上來就是一頓虛情假意的吹捧，他可能是注意到張玉琦準備掏錢買這塊石頭了，于是話鋒一轉，就裝作有些為難的樣子，接著說道︰「不過這個料子的級別跟你之前看的那個不一樣，這個料子在我店里算是收藏品了，基本上是不會對外售賣的，再一個價格也比較高，一般人也承受不起。」
結尾這兩句話算是點題了，他說完還笑了笑，臉上一副很好心的樣子。
這家伙吃定了張玉琦富二代的身份，所以就想要往死了抬價。
我在旁邊笑而不語，張玉琦稍微有點不耐煩。
「你不用跟我們說這些，你就說這個石頭賣多少錢吧？」
「呃，這個嘛……」
老板嘿嘿笑了笑，又裝作有些為難的樣子。
「其實這個石頭我真的不太想賣的，我本意是想著自己買回來切的，不過既然美女你想要，我覺得這也是咱們有緣，那我就賣給你吧，我也不加價了，就按原價來，二十八萬。你要是覺得行，那就拿走，不行就算了。」
這老板說話的語氣還挺堅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真的撿了多大的便宜。
張玉琦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我不知道她現在心里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挺佩服這個老板的。真他嗎的是逮著一個就往死里宰啊，一個大馬坎的料子，撐死也就六七公斤，這狗東西竟然張嘴就要二十八萬，牛逼牛逼，真的牛逼。
我看著張玉琦對這個石頭的價格好像沒什麼看法，于是我就搶在她前面對那個老板說︰「老板你別逗我們啊，我們是誠心想買的，你也說個誠心的價格，好吧？」
張玉琦好像沒想到我會主動跳出來砍價，她很驚訝的看了我一眼，而且除了驚訝之外，她那個眼神就像是在跟我說，她本來都已經決定要掏錢付款了。
那老板可能也沒想到我這個時候會突然跑出來橫插一腳，他微皺著眼眉，裝作有點痛心的樣子，特「真誠」的對我說︰「兄弟，我這說的就是誠心的價格啊，我就是這個價格入手的，你說我一個開店做生意的人，總不能把石頭虧本賣給你們吧？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附近找人過來幫忙看看，看看這個石頭到底值不值二十八萬。」
這個沙雕，還在這兒跟我繞呢。
「行吧。」
我笑著點點頭。
那老板以為我回心轉意了，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
「那我們就不要了。」
老板剛說出一個字，本來可能是想讓我們跟他去付款的吧，結果就直接被我給打斷了。
我一刻都沒有停留，說完就招呼張玉琦往門口走。
張玉琦也挺懵的，她可能一時間也沒想明白我是在用這種方式跟那個老板砍價，她以為我抽風了，還在我旁邊很急切的小聲跟我嘀咕︰「沈昭陽你干嘛啊？你不是說你看上那塊石頭了嗎？怎麼說走就走啊！」
我沒急著跟她解釋，因為在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那個老板已經連跑帶顛的朝我們沖了過來。
「哎哎哎，你們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