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背村的五青年自認為圓滿完成任務,反正不管听懂沒听懂,他們記了滿滿五個本子。
這一次買拖拉機不用農機站的技術員幫忙開回去了,來賣磚頭的李石柱和高鐵山就都會開車。
農機站的技術員看著李石柱大刀金馬地坐上拖拉機駕駛位,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不用他給開到石背村去。
現在看到那五個拿著本子的小伙子,他都有心理陰影了。
李石柱開著拖拉機,後面的車斗里站著高鐵山和五個青年。
他們一路迎著風,唱著歌,高高興興地回了石背村。
往常四五個小時的路程,因為有了拖拉機,只用了兩個小時。
「還是有拖拉機好啊!」高鐵山感嘆,「省時間又省力氣。」
李石柱深有同感,豪邁地說︰「大家伙好好干,爭取到年底,給村里再添個十台八輛拖拉機!」
一會去,五青年就把五本寫滿了筆記的本子交給高守金。
「培訓需要用到的所有知識都在這里了。」
高守金一翻那本子,看著圈圈又叉叉的記錄,立刻就頭暈,他認識的字本來就有限,這又整這麼多圈圈叉叉,這不是要他老命呢麼。
「你們這都記的些啥玩意兒啊?」他問打頭的高防震。
高防震是高守金的大兒子,今年二十歲,這次出門,高守金把他也給派了出去,為的就是能掌握第一手情況,另外讓兒子也學點兒知識。
高防震出生那一年,隔壁省發生了大地震,高守金擔心石背村這里也有地震,就給兒子起了個防震的名字,然後石背村就從沒地震過。
高防震听他爸這麼問,就說︰「你要具體問我哪個圈圈代表啥意思,我能說得上來,你要問我這全篇寫的啥東西,我也不明白。」
高守金︰「那要是讓你們給老太太們去講的話,能講明白不?」
高防震看著他爸呵呵笑了兩聲,「那指定讓老太太們這輩子都模不上拖拉機的駕駛位。」
高守金倒吸一口氣,那樣的話,老太太們估計又得拿他小時候光的事說話了。
這是堅決不行的!
在拽掉頭上十根頭發後,高守金想到了解決辦法︰找李明月!
李明月一一翻過那五本筆記,嘖嘖幾聲,忍不住琢磨,若是她折騰著讓全村人都練書法,李石柱會不會支持她?村里人會不會打她悶棍?
高守金問︰「明月,你有啥好辦法沒有?給叔出個主意。」
「這些兔崽子們倒是機靈,把東西都記回來了,你說該怎麼把這些東西變成給老太太們培訓的理論?」
李明月想了想,說︰「現在最關鍵的是把這些筆記整理出來,整理成系統的理論,方便學習也方便教學。」
「叔,您讓防震哥他們拿著這些筆記本去找沈老師、小麥老師和徐老師,讓她們幫忙整理,等她們整理好了,最好直接請她們教理論課。」
高守金遲疑地問︰「你說沈老師她們願意幫這個忙嗎?她們學校工作也挺累的吧?」
李明月笑了笑,說︰「她們願不願意,您得親自去問問,另外,我建議,您最好和生產隊申請申請,別白找人幫忙,這也是為生產隊干活,讓生產隊給沈老師她們些補償。」
「你說的對!」
高守金發現李明月這娃,別看年紀不大,這為人處世倒是通透得很啊。
他和李石柱一說,李石柱就很爽快地批了補償︰整理筆記給十個工分,以後講課一次給工分八個。
自從有了個掙錢的燒磚廠,李石柱底氣足了很多,也變大方了,手一揮就給工分。
這些工分等到分紅算賬的時候,可是能換錢的。
沈小琴三人一听高守金的要求,沒多想就答應下來了,其中徐英娜還非常積極。
一來學校一共就三十二個學生,三個年級,教學任務其實並不繁重。
有機會,她們是很願意為生產隊多貢獻些力量的,尤其是和知識、腦力勞動相關的工作。
更別說還不是白干,有非常客觀的工分報酬。
尤其是家里條件很一般的徐英娜,她本就時不時地往家里寄些東西,如果能多掙工分,到時候換成錢,就更能幫助家里了,她非常樂意做。
于是在高防震五人和沈小琴三人合作開始整理筆記本,把圈圈叉叉轉換成能文字。
沈小琴和麥麗麗一人整理了一本筆記本,徐英娜一個人就整理了三本筆記本。
整理完筆記本,三個人坐一起把知識點梳理成理論,組織成有條理有結構有邏輯的理論知識。
老太太們很著急要開拖拉機,高守金便趕緊催著沈小琴三人開課。
理論課的教學安排在了晚上,地點是村小學校的教室。
沈小琴三人輪流上課。
第一天上課的是麥麗麗。
吃過晚飯,麥麗麗拿著整理的教材,準備出門時,轉到了李明月的屋子。
「明月,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替我看看我哪里講得不到位,回來了給我提提意見,我好改進。」
其實她是有一點點緊張了,第一次要給一群老太太們講課,她心里沒底,怕給老太太們講不清楚,被老太太們哄下台。
李明月一眼就看出了麥麗麗的緊張,笑道︰「行,那我也正好能學一學。」
麥麗麗立刻高興起來,覺得李明月真是太貼心了。
村里的老太太們三三兩兩地來了村學校。
高老太和解老太打頭來的。
「多新鮮吶,我們這麼大年紀了,還有上學的一天。」
高老太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第一次來到學校一樣,哪里都覺得新鮮。
其實此時天已經黑了,除了馬燈照亮的腳下一點兒地方外,其他地方全部都是一個樣,黑不溜秋的。
解老太一樣很興奮︰「越活越有意思了,沒想到我兩竟然成同學了。這回咱倆可以比一比到底誰的腦袋瓜更機靈。」
「比就比!」高老太絲毫不遜,覺得自己肯定贏。
來听課的老太太一共來了十個,一坐下先嘮嗑,直到麥麗麗敲了三次黑板才安靜下來。
等麥麗麗開講後,老太太們一開始還能听懂,拖拉機麼,她們都見過,知道那家伙是鐵疙瘩,吃柴油,走的快,能耕地,能播種,能老東西。
可听著听著,一個個就都開始打哈欠,講課講到一半,老太太們也睡著了一半,剩余一半也在睡著的路上。
麥麗麗在猶豫︰她是該殘忍地把老太太們喊醒繼續听課,還是該善良地讓老太太們就地睡覺?
她把視線轉向最後面的李明月。
李明月听得可認真了,還做上了筆記,時不時還蹙眉思索一番。
還是教明月這樣的學生更得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