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空氣被一聲嘶聲力竭的大喊給打破。
「兩份錢！我願意掙兩份錢！」
眾人回頭一看，卻是李老頭在扯著脖子喊，那激動的樣子，脖子都生生拉長了兩寸。
高老太眼楮一亮︰呀，這老頭竟跑那里去了！看這架勢明顯是知道內幕的，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段日子，李石柱總往老李頭家跑。
得搶到大家伙前頭跟老李頭打听內幕，及早做出正確選擇。
常三保叫道︰「大爺，您老那老胳膊老腿，就算燒磚廠建起來了，您也干不了那活啊，您最多掙一份錢。」
種菜不需要啥技術啥力氣，是個農村人就會種。
李老頭切一聲，不理常三保這滑頭。他轉頭問李石柱︰「隊長，你說，磚廠那份錢，我能掙不？」
李石柱就等著李老頭這話頭呢，立刻高聲道︰「這磚頭廠是咱們生產隊的工業，只要擁護咱們石背村生產隊的建設，不管會不會燒磚，能不能燒磚，都能分一份磚廠的利潤。」
眾人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主要是辦燒磚廠這事太大了，大得能讓大家伙三天三夜睡不好覺，即使睡著了，也得在夢里嘀咕兩句這是不是真的。
大家或者大聲問李石柱，或者互相討論，一時間吵鬧的不得了。
李寶玲和三年級班的另外兩個女生站著李明月左右。
李寶玲問李明月︰「明月姐，你說咱們小孩子到時候也能分磚廠的錢不？」
偷偷模模湊過來的趙小蘭豎起了耳朵。
李明月微笑道︰「能，磚廠屬于生產隊，咱們都是生產隊的社員，只要生產隊掙了錢，咱們就能分。」
幾個女孩子歡呼一聲，回家就好好跟家里人說說，一定要支持隊長辦廠。
年前和李石柱去過磚廠的萬大海和常三保很有發言權。
萬大海對周圍的人說︰「磚廠老掙錢了，買磚的排都排不上隊，都給現錢，不賒賬。」
常三保說︰「咱們村要是能建起磚廠來，到時候咱們就用鼻孔看人了，老牛氣轟轟的了。」
有人笑︰「你的鼻孔可真能，還能看人，你轉頭朝後面用鼻孔看看是誰。」
常三保嘻嘻哈哈地立刻示範，雙手叉腰，頭抬得老高，把那啟元鎮公社人的牛氣學了個十成十二。
他才轉過去頭，耳朵就被人一把揪住。
哎呀，他嚇了一跳，連人都沒看清，就直叫喚。
「孩他媽，快放手，我錯了。」
石背村感這麼扭他耳朵的也就他孩他媽了。
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相比常三保的不正經，萬大海可正經多了，他一不小心就把那天去啟元鎮公社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讓大家伙都知道了他們和隊長被人家給無情地羞辱了。
這一下子激起了眾人的心氣。
啥？！
不就賒你個磚頭麼，用得著擺臉色，用得著羞辱人嗎？
而且羞辱的還是他們的生產隊隊長，這相當于是羞辱了他們所有人，也相當于是把他們石背村踩地上摩擦了。
干！
「隊長，咱必須把磚廠建起來，給啟元鎮看看，有磚廠牛B啊，我們也能有！」
「對，不就能燒幾塊轉頭麼，咱們石背村也能燒，還比他燒的好。」
也有人很理智，問︰「建磚廠，那得多少錢啊？是不是還得大家伙給湊啊？我們可真沒錢了。」
也有人說︰「咱們村也沒有人燒過磚，能建得起來嗎？」
擁護建燒磚廠的立刻替李石柱回答︰「剛隊長不是說了嗎，人縣城來技術員給咱們指導，咱們村還能派三個人去縣城學一個月，還有工資。」
還有工資，工資！
不少人「啪啪——」地拍大腿，哎呀，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管他廠子能不能建起來，現在就能派人去城里的磚廠上班一個月，還有工資。
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必須爭。
高老太一把揪住了李老頭的棉襖。
「你別驚，先告訴我去城里磚廠學習的好，還是留村里搞建設的好？」
高老太是個更理智的人，並沒有立刻被去城里上班掙工資的事沖昏頭腦，城里才一個月，且吃喝住那不得錢嘛，說不定掙的還不夠花的呢。
李老頭嚇了一跳，用力拽自己的棉襖，卻硬是沒拽過高老太。
艾瑪，不愧是能薅光老頭子頭發的手勁兒。
他只好道︰「哎呀，你這個人，你听著就是了，听完了再決定，隊長話還沒說完呢。」
噢？
還有後招啊。
高老太懂了，她松開了李老頭的棉襖，笑道︰「回頭再給你送點牛糞去。」
得到內幕的高老太就很淡定地看著其他人圍著李石柱爭那三個去縣城學習的名額。
李石柱被這個拽一把，那個拉一把，還有人趁亂扭了他的腰一把。
突然，李石柱高高地跳了起來，一手捂住自己的，三分氣急敗壞，五分羞憤，兩分驚恐。
是誰？
是誰模了他的？！
他環視一圈周圍的人，最後把懷疑的視線鎖定在了吳老太身上。
吳老太接收到李石柱到視線，便朝他微微一笑來，「大佷子，我兒子能不能去城里上班？」
李石柱默默咽下這口老血。
不能嚷，李老頭前車之鑒就在那里，他要是嚷出來，吳老太萬一順勢訛上他咋辦，到時候他媳婦鐵定讓他跪搓衣板。
李石柱化悲憤為力量，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砰！」一聲響，桌子愣是被他給拍倒了。
周圍的人「哎呀，哎呀」地往旁邊躲開。
「把桌子給我抬過來，你們都走開，到下面去，誰再過來，磚廠和大棚就沒誰的份！」
李石柱鐵面無情地吼道，把眾人嚇了一跳。
兩個人把桌子給抬到跟前，其他人嘖嘖地退後。
人群里的李老頭眼楮轉了轉，心說石柱子肯定是被人佔便宜了，不然能這麼氣急敗壞。
李石柱高高站在了桌子上，大喊︰「安靜！」
院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李石柱又說︰「現在先舉手表決，同意建磚廠的舉手。」
他突然接收到李老頭的眼色，趕緊改嘴︰「不同意建磚廠的舉手，同意的不用舉了，改都蹲地上。」
眾人︰嗯，這很隊長。
一言不合就蹲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