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老頭這麼一搗亂，事情就向著詭異的方向走了。
大家重新喊了一遍。
萬大海︰「我家出一百零八塊。」
王水鳳︰「我家出一百三十一塊。」
高守金︰「我家出九十一塊。」
其他人也在自己原來喊的基礎上增加了些。
李石柱看著熱哄哄的氣氛，看著眾人圍著王會計記錄，他轉頭看向李老頭。
後者隔著人群，朝他眨了眨眼。
別說教室里煤油燈昏暗，他不僅看到了李老頭眨眼，還看到李老頭的眼神里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果然還是姜老的辣！
最後，李石柱又給眾人打了一番雞血。
「我們大家伙心這麼齊，就不信這日子過不好了！」
「等以後村里通電的時候，就按著今天大家出錢登記的先後順序來裝電燈泡。」
「剛誰第一個來著？」他故意問王會計。
王會計還沒答話，萬大海就站了起來，「我是第一。」
「啊，對，以後咱們石背村，老萬家第一個通電！」
萬大海的臉上露出純樸笑容。
眾人︰哎呀，有種失策了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隔了兩天，大家就把錢都交到了大隊部王會計那里。
王會計一算總賬——一千八百八十八。
李石柱興奮道︰「這數字多吉利，八百八十八，事情錯不了。」
王會計抓著一摞錢，也有些激動，這麼多錢他該怎麼保存啊，是不是睡覺都得抱著睡？那上廁所可咋辦？
……
錢收齊了，李石柱再次召集眾人開會。
「跟大家說一說這次咱們村湊錢的事，一個湊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塊錢，地呢也看了看，一共蓋三十一座棚，這錢離需要的錢還差一半。」
情況一說完，大家就鬧哄哄地吵起來了。
一共只能蓋一半的蔬菜大棚，那給誰家蓋呢？
人的心理就是奇怪，東西越少越要爭。
一時間誰家都想爭這個蓋大棚的名額，總覺得蓋在自家地上了，到時候自家人力可以多出一點，錢能多分一些。
王水鳳很強勢的說︰「我家出的錢最多，必須在我家的自留地上蓋一個。」
高守金爭道︰「我家雖然不是錢出的最多的，但我家人多，最合適蓋。」
「我家也得蓋一個！」
……
李石柱用手使勁兒拍了好幾巴掌桌子，手和桌子一起疼了，這才讓氣氛安靜下來。
「別爭，誰家都得蓋，且是必須蓋。大家伙已經盡力了，錢不夠，我們再想辦法，肯定是要蓋的。」
眾人松了口氣。
李石柱又說︰「現在天冷，也快過年了，肯定動不了工，這段時間我們再想辦法。」
時間其實挺充裕的，等到明年秋收後再蓋也來得及，李老頭家的大棚就是那個時候蓋的，完全不耽誤冬天出菜。
不過雖然蓋不著急，但材料得盡早準備，不能到跟前了再去弄，容易耽誤事。
「等過了年，咱們就去磚廠看看，看看人家能不能給咱們賒一部分磚頭，能就好辦了，不能就得再想辦法。還有塑料，也得提前去城里跟人打招呼定。」
「還有一個就是，咱們蓋大棚除了磚頭和塑料外，大家有時間就去山上砍樹，準備搭架子，還有泥土其他東西。」
這下子村民們心里都有譜了，知道現在情況是啥樣，需要做什麼，什麼時候準備什麼。
王水鳳又問︰「隊長，那開了春，我們那自留地里還種菜不？」
李石柱道︰「該種還種，不影響。」
這次的會議就是一個情況通報，省得大家出了錢卻不清楚進度，心里瞎琢磨瞎著急，這也是周珩給他提的意見。
李石柱現在對周珩的意見持開放態度，基本上只要覺得有理，就接受。
反正他覺得，城里來的知青周珩比他強。
開完會後，李石柱就帶著萬四海和常三保去了一趟四十里外啟元鎮公社磚廠，結果磚廠已經關門放假準備過年了。
他們找到公社領導試探了下能不能賒賬，結果被一頓冷嘲暗諷，三個大男人愣是被氣得直接就回來了，連頓飯都沒吃。
快到家的時候，李石柱終于恢復了理智，叮囑其他兩個人。
「回去了，別跟大家伙說咱們別人看不起的事，就說人家放假了，沒找到人。」
萬四海問︰「為啥？」
常三保直接替李石柱回答︰「說了也沒啥用，不過是讓大家伙跟著急上火，還要不要過年了？」
李石柱點頭︰「對，也不是就只有他們啟元鎮公社一家磚頭廠，還有其他的地方，等過了年我們再去跑跑。」
他咬牙︰「我就不信了，能辦不成這事！」
其他兩人看他氣成這樣子，互相安慰道︰「不賒賬就不賒賬唄，說那些話，他們鐵定干不長，幾塊破磚頭賣那麼貴！」
「他不賣咱，是他的損失。」
回到村，李石柱一夜沒睡好，早上起來就被媳婦趕出去了。
「你別在家看雞，雞不順眼，看狗，狗不順眼了，趕緊出去叫人嘮嘮去。」
于是李石柱就出了門。
他走啊走，沒注意就走到了學校。
此時學校里一片安靜，沒有一個人，因為天太冷，也臨近過年，學校已經放了假，幾個知青也都返城回家過年去了。
他看著學校新蓋起來的幾間教室，一下子有了力量。
學校他都建起來了，三十來個蔬菜棚難道還能蓋不起來嗎？
李石柱轉頭朝李老頭家走去。
才走到李老頭家院子門口就聞到一股香味，他趕緊放輕腳步，貓著身子往門縫里面看。
院子里沒人，廚房的門倒是開著，熱氣從那里冒出來。
李石柱心里嘀咕︰一定是李明月那丫頭在做好吃的，也不知道那丫頭從哪里學來的手藝，做的飯菜愣是能那麼香，村里做飯做了幾十年的老太太們都不如她。
今天必須蹭一頓！
正想著該怎麼從老李頭鍋里蹭到飯時，他的上突然被踹了一腳，身體立刻向前趴去，臉一下子撞在了大門上，發出「 」一聲巨響。
「哎呀！」
李石柱抓著門險險沒摔倒，他捂住鼻子轉過來，就看到李老頭正低頭看他右腳，臉上還帶著壞笑。
「老叔，你干啥？！」李石柱又氣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