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帶著兩筐紙走了。
陳楚只以為老孔摳門。
其實，孔穎達是覺得自己的五千貫回不來了，他心疼得不得了，想白嫖陳楚點東西，不然心里實在難受。
……
孔穎達除了是國子祭酒，還擔任了門下給事中一職。
是以，他有時候也要到門下省來辦公。
這一日，他正坐在公房中寫寫畫畫。
門下侍中魏徵和中書令走進來。
二人不經意間看見孔穎達桌上的紙張，突然眼楮一亮。
魏徵驚訝道︰「哎呀，孔師，你是什麼好運，竟然能得到陛下賞賜的藤紙？」
哪怕門下省、中書省這種高級的地方，辦公用的紙張，也舍不得用藤紙，通常只用尋常的麻紙，藤紙只有陛下才能隨心所欲使用。
房玄齡也一臉驚訝。
他二人上前，就要去看那藤紙。
沒想到，孔穎達卻急忙站起來，朝二人喊道︰「別動別動……」
嗯？
魏徵和房玄齡面面相覷。
孔穎達卻說道︰「不要亂踫，因為這紙比較高級……」
房玄齡問道︰「孔師，不知這紙高級在何處？」
孔穎達指著紙張，問道︰「你們見過天下有比這更白的紙嗎？有比這更順滑的紙嗎？」
魏徵二人湊上前，仔細盯著看。
果然，這不是藤紙。
看起來，比藤紙還要好。
房玄齡吃驚地問道︰「孔師，這是什麼紙，看起來質地如此之好。」
孔穎達微微一笑︰「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紙叫什麼名字，不過，明日在東市就要售賣了，你們可以去看看。」
魏徵問道︰「這種紙的市價幾何？」
孔穎達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怕說出價格，嚇死魏徵和房玄齡。
再說，他其實也不抱希望。
五貫錢的紙，簡直亙古未見。
除非傻子才會去買！
剛想著，門口進來一個小太監，說道︰「孔師，陛下召見你。」
「陛下召見我？」孔穎達一愣，跟著小太監往甘露殿的方向而去。
進了甘露殿，孔穎達立即躬身見禮︰「臣，參見陛下。」
只見李二從桌子後面站起身來，高興地問道︰「孔愛卿，你見了朕，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孔穎達一頭霧水。
他十分困惑。
不是你召見我的嗎？
難道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是李二忍不住，他問道︰「孔愛卿，朕交給你辦的事，如何了？」
孔穎達問道︰「不知陛下說的是何事？」
什麼？
李二一下瞪大眼楮。
他仔細打量孔穎達。
看起來沒病啊！
精神抖擻的！
為何腦子不好用了呢？
李二忍不住說道︰「孔愛卿，朕說的是，讓你去教化陳楚那件事，陳楚頑劣不堪，你要教他學詩，學禮，做一個規矩之人，進展如何啊？」
噗。
孔穎達面色一變。
他突然就想起來了。
自己是身負皇命，去教化陳楚的。
先是被陳楚氣跑過一次。
再後來……就稀里糊涂與陳楚簽了合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他最近都在擔憂那紙張生意，擔憂自己的五千貫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已經連吃了好幾日的粥了了。
至于教化陳楚，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猛然間想起來，孔穎達一臉尷尬。
不過，他畢竟是養氣多年的高手。
並沒有慌亂！
而是淡然地說道︰「原來陛下說的是此事，臣這幾日，都在盧國公府教授陳楚學詩。」
李二急切地問道︰「成效如何？」
孔穎達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未見成效！」
李二催促道︰「孔愛卿，你可要抓緊啊，這都十幾日過去了，卻還不見成效，這怎麼行。」
「是，陛下，臣一定竭心盡力教化好陳楚。」
李二揮揮手，讓孔穎達離開。
……
孔穎達離開甘露殿，一臉郁悶地回到府中。
他坐在正廳中，自言自語道︰「不能再放縱陳楚了，否則，陛下該對老夫不滿了，明日，老夫就去盧國公府，好好教陳楚學詩。那小子竟敢騙我五千貫，這回老夫定要好好收拾他才行……」
他打定主意，心中一塊石頭放下，又多吃了幾碗粥。
唉！
什麼時候才能不吃粥啊！
老夫的五千貫啊！
餓了一晚上。
此日清晨，孔穎達換上一身衣服，正準備出門，去盧國公府。
孔志元突然跑進後院，大聲說道︰「爹，大事不好了……」
孔穎達問道︰「怎麼回事？」
孔志元說道︰「東市有一家售賣紙張的店鋪，掛了一塊牌匾，上面寫的是︰孔穎達專用高級紙。」
高級紙？
孔穎達專用？
孔穎達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世人，這高級紙和我孔穎達有關系嗎？
老夫的一世英名啊！
原來，孔穎達為人清廉，視錢財為糞土，所以府中沒有任何的產業，也不踫任何的生意。
許多人都很稱贊他這一點。
現在好了，英明不保啊！
孔穎達反應過來，急忙喊道︰「快快快，快安排馬車，老夫要去盧國公府……」
「爹，你這時候去盧國公府做什麼？」孔志元問道。
孔穎達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算賬……」
一路上。
坐在馬車中。
孔穎達氣呼呼地說道︰「豎子，簡直豈有此理，哪五千貫，老夫也就認了，畢竟是老夫遇人不淑，簽了合約在先，現在倒好，不經老夫同意，就打著老夫的旗號售賣高級紙，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手中握著一把戒尺。
準備好好抽陳楚一番。
馬車到了盧國公府門口，孔穎達不等車挺穩，就跳了下來，拎著戒尺急匆匆往里面闖。
程咬金剛起床，出門就看見孔穎達來勢洶洶。
他心頭一驚，說道︰「孔師，可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惹你生氣了？」
孔穎達氣在心頭，怒火中燒，用戒尺指著程咬金︰「走開……」
「哦哦……」
程咬金嚇得趕緊躲在一邊。
這文化人發怒的時候，看起來也很可怕。
關鍵是，孔穎達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而他本人也提倡，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要學習聖人被亂兵圍困依然能淡定自若講學的精神。
程咬金從未看到他發怒得跟頭猛虎一樣的樣子。
老孔的怒火，已經快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