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過多調侃銀四,放眼四顧,心下愕然不已。
我說我去到過靈境不是瞎話,實際經歷了這麼多,听凌四平和銀四一說,我就猜到,所謂的靈境,就是之前我三番五次見到過的空靈境界。
然而之前通過空靈境界見到的異相,都是和現實的場景重合的,只是時間上有所錯位。
但是眼下,我們非但不在中巴車上,四周圍更是荒野樹林,一點城市的建築痕跡都沒有。
凌四平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也收起嬉皮笑臉,解釋說道︰
「在靈境之中,沒有時間一說,靈識深處所想,便是所達之處。」
我點點頭,又下意識搖了搖頭。
凌四平的話不難理解,但這絕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季雅雲的靈魄為什麼會來這里?
凌四平似乎也有些疑惑,抬手在鼻端扇了扇︰「不對啊,哪來這麼大的寶氣?」
銀四突然說道︰「這里的氣息,我有些熟悉啊。」
我問︰「你來過這里?」
銀四搖了搖水桶般大的腦袋︰「只是熟悉,絕沒來過。」
我看看他,再看看凌四平,有點急了。
通過空靈境界看到異相是一碼事,這趟親身來到空靈境界,卻和之前完全不同。
放眼周圍,哪有半個人影。
身邊這兩位,之前一個比一個威風,一個比一個本事大,眼巴前一看就是也沒準主意,還淨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人影?!
我正在心里碎碎念,猛不丁就看到原本的一片狂野中,真就出現一個人。
我一直都看著那邊,而這個人之前絕不在那里,而是憑空出現的。
難道在空靈境界里,一切的事物都隨心意而展現?
我試著想要季雅雲出現在面前,但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
那人向這邊走來,很快我就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個頭不是很高,但身板卻十分豪橫,一身的黑西裝被鼓脹的肌肉撐得像是隨時會爆裂一樣,無一處不彰顯著力量。
男人來到跟前,笑著向我伸出右手︰「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腦瓜筋一蹦,伸手跟他握了握。
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啊?
男人收回手,仍是笑眯眯道︰「上次見面,是在九葉客棧,現在,那里是徐老板你的分號。我和我愛人,是你的房客。」
我猛一拍腦門︰「你是況風!」
最初看到這個名字,是在後街31號,第一次進入陰緣廟的時候。
在那里,其中一對泥人,一個是何玲,另一個就是況風。
四靈鎮,九葉客棧,有一對長住之客。
直到臨走前,才得知,那兩人居然就是況風與何玲!
沒想到來到這空靈境界,居然會見到況風本人。
「這小子身上的邪氣,可不比你徐禍弱啊。」銀四居然後退了一步,顯現出從未有過的示弱。
況風偏著頭沖他笑笑︰「在這里,無論是誰,說話最好都注意點。因為,這里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我愕然。
凌四平忽然咋呼道︰「你是靈境之主?你是盜魂天工!」
況風笑著點頭︰「金冠盜爺?久仰。」
我使勁撓了撓頭,也不再絮叨,直接問︰「我來找我的朋友,季雅雲。能不能幫我?」
「我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嘛。跟我來吧。」況風揮了揮手,邁步向一側的樹林走去。
等他走出一段距離,銀四才小聲嘀咕︰「女乃女乃的,還真稀罕,靈境還有主人?這小子,也太狂了。」
「你慫了。」我和凌四平同時說道。
銀四冷哼一聲︰「我來是為幫你找人,不想惹是生非。」
我也不想他真下不來台,邊走邊問凌四平,盜魂天工是什麼「工種」。
凌四平嘆息一聲,說盜魂一門,自打春秋便已存在。
不知是何人開創,只知每一任門人,都被稱為天工。
而盜魂天工並非一人,而是由盜魂者、更夫和釘夫三人組合。
銀四問道︰「這盜魂天工,就是盜取人的魂魄?」
凌四平搖頭︰「非也非也,所謂盜魂,非是盜取,而是盜入,並且是盜入死人的魂魄。
更夫打更,釘夫護法,天工盜入死魂,就能經歷死者臨死前的經歷,從而得知真相。
這些我只是道听途說,之前也不相信世上真有盜魂一門,更不信天工會有那般的能耐。
現在我是相信了。想來所謂盜魂,就是經由這靈境,接觸人死後散落的靈魄了。」
我驚奇不已︰「能經歷死者死之前的經歷,那要是進警隊,但凡人命案那不就都不叫事了?」
凌四平再次搖頭︰「如果只是經歷,也還算了,要命的是,天工盜入他魂,就要切身經受一次死亡,其痛苦只有當事者能夠體會。
而且,盜魂天工到了最後,天工孤苦終老,更夫命喪黃泉永不超生,只有釘夫還能算是有個善終。
或許,這就是另一種五弊三缺,是對盜魂一門洞悉天機的懲罰吧。
二哥,設身處地去想,如果你是盜魂者,會以自身一次又一次死亡的痛苦,和與親朋的天人永隔為代價去伸張所謂的正義嗎?」
我沉默不語。
不是不想說,而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是把仁義道德掛在嘴上的人,干法醫這一行,初衷也只是因為學費便宜,收入還過得去。
畢業後,我所從事的行業,工作的環境,也只是讓我堅定了底線,黑白善惡分明而已。
經受一次次的死亡?
而且是各種不同的死法?
為了追尋真相,這樣做值得嗎?
更何況,還要孤獨終老……
不對!
現實中,九葉客棧里,況風是跟何玲在一起的!
倆人整天躲在小黑屋里沒羞沒臊,那特麼叫孤獨寂寞冷?
況風忽然回過頭,笑著問︰「你是不是在想,何玲是怎麼回事?」
我索性承認,說︰「我在陰緣廟里見過你倆的泥人,按照一生一死的說法,你是活人,那何玲就應該是死人。」
況風點點頭︰「她是更夫,而做更夫首要的條件,就是她必須得是死鬼。」
我愕然︰「她從一開始就死了?」
「嗯。盜魂天工,本該逃不過宿命,何玲也真的去了陰間,本該不得超生。」
況風臉上仍然帶著笑意,「是釘夫,我那哥哥,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朋友,天曉得,他那過命的朋友,居然是無常轉世。
謝七爺死是無常索命鬼,在人世間也是狠人一個。為救船王一命,居然伙同四大財神,開船下到黃泉冥海。
我那哥哥,呵呵,本是盜墓賊出身,手腳不咋干淨。跟著他走那一遭陰司,意外見到了何玲,就……」
「就順手牽羊把人給偷回來了?」凌四平眉毛不停跳動,說到偷,那是他的老本行之一,但估模著偷人這回事,他是沒有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