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先生，我能不能替她把把脈？」傅沛走了過來。
「嗯。」我點點頭。
傅沛看了我一眼，掏出一卷紅線就要往季雅雲手腕上系。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你傻了啊？現在不是古代，用不著什麼懸絲診脈。」
傅沛手抖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堅持把紅線綁了上去。
婁二一手輕撫肚子，輕哼一聲︰「尊主的女人，向來是不許別的男人踫的。不然死都是最好的結果。」
傅沛三根指頭拈著紅線，雙眼低垂，默然不語，好一陣才「咦」了一聲。
他似乎忘了「踫尊主女人」的後果，丟開紅線，兩根手指搭上了季雅雲的皓腕。
眼看他眉頭越皺越緊，最終擰成了疙瘩，我問︰「她怎麼樣？」
傅沛抬眼間微微搖頭︰「有生無靈。」
「什麼意思？」我也皺起了眉。
「意思就是她現在就是活死人。」銀四仍然附在閆馮偉身上，聲音嘶啞的就好像鐵簸箕刮水泥地一樣，「老子早看出不對勁，這女娃兒的靈魄怕是散了吧。」
我心里打了個突。
傅沛站起身，退後兩步，聲音有些顫抖︰「北先生，我……我救不了她。」
「停車！」我喊了一聲。
林彤把車停在路邊，扭過臉問︰「怎麼？還回去？」
銀四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回去有屁用。她丟的是靈魄，又不是三魂七魄。」
林彤走了過來，問我靈魄是什麼。
「‘靈魂’兩字拆開，魂可以說就是指三魂七魄。靈魄，就是靈識，是靈魂的主宰。」
我解釋的同時，將季雅雲放平，拿出黃紙畫了符，默念法咒，把符摁在她天靈的位置。
著手感應，一股輕微的寒意從指尖透入。
我收回符，心神變幻不定。
一直沒開口的婁二這時說道︰「人如果沒了生息，還能以另一種方式‘活著’，沒了靈魄，那就真是……先生，依我看，咱們還是回瘋馬場吧，在那里找到她靈魄的幾率最大。」
銀四嗤之以鼻︰「鬼扯，都他娘說了不是三魂七魄，除非時間倒退回去，不然怎麼也不可能找得回來。」
「鬼扯！」凌四平同樣鼻子眼出氣，卻是針對銀四，「我就沒听過有找不回的東西！」
「都別廢話了！」我問凌四平，「說，怎麼才能把她的靈魄找回來？」
凌四平眼神閃動，嘆了口氣，攤手道︰「找魂魄，去陰司；找靈魄，就要去靈境。我倒是能去，但要找回一個人的靈魄，就必須得是和這個人有關聯的人親自去，才有可能把她偷回來。」
「靈境又是什麼？」林彤問了一句，接著又自顧說道︰「噢，我知道了。偷？為什麼要用偷？」
我問︰「袁七姑還在你身上？」
林彤點頭︰「嗯，是她告訴我，靈境其實是一種靈識的世界，可以理解為另一個和現實世界平行的世界。她替人問卜算卦，就是借助靈境。」
「嗯。」我點了點頭，又問︰「你找到魘婆了？」
「找到了。」林彤撕開一包濕巾，替季雅雲擦著臉上的污跡，「魘婆實際是最接近意識存在的，能夠制造夢魘的同時，還會被噩夢吸引。這瘋馬場子實在太可怕了，她才會有所感應，主動來到這里。」
她頓了頓，嘆息一聲︰「瘋馬場的噩夢，實在太恐怖了。比起魘婆自身的遭遇，竟讓她覺得慶幸。這反倒好了，我能感覺出，她現在已經開始接近正常人了。」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吐了口氣，對凌四平說︰「必須趕在天亮前把人找回來。」
凌四平奇道︰「你能進入靈境？」
「以前偶爾接觸過，現在……能不能進去，都要試試。」我抽出一張濕巾，用力抹著臉。
傅沛提醒道︰「臉擦干淨，你的眼楮就看不到了。」
我說︰「就是要看不到。」
凌四平點了點頭︰「雜念皆因五感，五感少一樣，雜念就少兩分。」
「陰月，你先出來吧。」
我頭部的傷一直沒得到治療，擦去臉上的污漬，驅逐出小陰月，兩眼立時黑了下來。
林彤擔心地問︰「你眼楮看不見，還怎麼找人？」
「你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還那麼多話。靈魄就是靈識，不用眼楮也能看到的。」
銀四怪腔怪調說道︰「要說起來，老子上一次去靈境，至今也有幾十年了。既然應承過要保護你的人，那老子就陪你走上一趟。」
凌四平冷哼︰「早看出你不老實，你這老狗，狗嘴里就沒一句實話。」
我懶得再跟兩人廢話，仰面靠近椅子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彤姐，現在你讓魘婆施術，把我魘了。」
婁二說道︰「我明白了，你也想靈魄出竅。」
凌四平「嗯」一聲︰「魂魄陷入夢魘，靈識獨立而行。嘿，也就是我二哥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林彤回應我一聲之後，便沒了動靜。
不大會兒，我就覺得本來閉著的眼皮，先是像被灌了鉛水，沉得抬不起來，跟著就覺得兩眼劇痛，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了眼珠子一樣。
意識漸漸放空，身體的感覺卻一點都沒喪失，反倒愈發的清晰。
慢慢的，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入了一個十分促狹的地方，抬手之間，觸模到了像是金屬一般冰涼堅硬的牆壁。
突然間，耳听一陣巨響轟鳴。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不止震得我兩耳生疼，更是震得我渾身發麻，一瞬間完全喪失了感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似乎听到林彤說了一句︰「他怎麼耳朵眼流血了？」
我猛打了個激靈，睜開眼，居然又能看到事物了。
「二哥，你進是進來了，只是這法子……也太傷本元了。」一個穿著杏黃道袍，帶著高冠的道士滿臉苦笑看著我。
我怔了怔，反應過來，凌四平最早是附在王乾坤身上，後來又轉附著在母草鬼上，現如今我是成功進入了靈境，凌四平跟著進來，便不再需要肉身，眼巴前的就是他本來的模樣。
看著他那身打扮和那張臉，我忍不住好笑。
他相貌其實是很周正的，偏偏那副表情，無時無刻不從骨子里透著滑稽。
凌四平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嘿嘿一笑，朝我另一邊努努嘴︰「你看看那個自稱老子的家伙，現在像不像咱出海前養得那條旺財？」
我一扭臉，先是什麼都沒看著，听他說完，才低眼間瞧見，一條「惡犬」正沖著凌四平呲牙。
我這次真忍不住笑出了聲︰「銀四？這就是你本相？你這哪是狼啊，根本就是二哈……」
我真不是埋汰銀四。
實際他的本相，體型比印象中的狼要大近一倍，相當的威武，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可他那張狼臉，再配上那雙半藍不綠的眼楮，說是凶相畢露，更像是天生「狠臉兒」的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