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哥?」
石頭不由得輕咦一聲,目光中暗含不解。
「不錯,正是這位方爺。」
魁梧漢子面露笑意,沖著周圍眾人緩緩開口。
「鐵牛雖算不上武藝高超,卻也有些功夫傍身。」
「以方爺的本領,收拾我們幾個不過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即便是邢家本府的客卿長老,想來也未必會是方爺的對手。」
「有這樣的人物坐鎮酒樓之中,又何需大費周章設下圈套?又怎會屑于動用如此不堪的手段?」
「呵,你小子看得還算透徹。」
卻見方言淡然一笑,看向鐵牛的目光中意味深長。
「鐵牛哥,既然如此,昨日我拜托你的事情……」
少年試探著開口詢問,卻並未直接點破。
「小兄弟盡管放心,鐵牛向來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
「恆錦商會的恩情,我兄弟幾人鞍前馬後效勞多日,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事已至此,惟願黃老先生能盡力診治老伯病患,只求方爺與諸位兄弟護住老伯周全。」
「鐵牛縱是赴湯蹈火,便也在所不辭。」
魁梧漢子自座中颯然起身,正色吐出一道聲音。
「鐵牛兄盡管放心,耗兒爺一旦出馬,管他什麼恆錦還是邢家,全都要通通拿下!」
灰耗子兩眼瞪得溜圓,口中接連吐出幾聲吹噓,越發漫無邊際。
「我說耗兒爺,您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石頭雙手抱臂,眼中分明噙著一絲冷笑。
「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您怎麼就能忘得一干二淨呢?」
「大塊頭,你……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耗兒爺我向來都是一身坦蕩,行得正,坐得直。」
卻見灰耗子目光閃爍,眼神晃動,言語間依舊理直氣壯。
「不就是賭輸了嗎?」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耗兒爺無非是讓著你們這些個初入賭場的愣頭青罷了。」
「怎麼,諸位不信?」
灰耗子眼見石頭嘴角一撇,朝向四周眾人緩緩開口。
「那咱就走著瞧,看看下一次究竟鹿死誰手!」
「耗子哥,我們自然是相信你的本事。」
「坊間傳言耗兒爺賭品一絕,從不拖欠。」
少年嘴角微揚,沖著面前人影淡然一笑。
「既然如此,昨日賭局中商定好的價碼,耗子哥應當不會賴賬吧?」
「這……」
灰耗子聞听此言,瞬間變了臉色。口中支支吾吾,亦不似方才那般口若懸河。
「這個自然無需你小子費心,耗兒爺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早晚會一一兌現。」
「早晚?」
「死耗子,我看你是腦袋輸糊涂了吧!」
石頭忽然咧嘴一笑,目光中玩味十足。
「昨日咱們可是有言在先,究竟要什麼時候兌現,恐怕還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吧?」
「大塊頭,你別欺人太甚!」
「喲,這就急了?」
「怎麼著,耗兒爺是想要耍賴不成?」
「放屁!耗兒爺我行得正……」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將愈發靠近的二人遠遠分開,順手捂住灰耗子唾沫橫飛的嘴巴。
「我呸!臭小子,竟敢和耗兒爺動手動腳?」
「看我不……」
「七日一次,時間由你來決定。」
灰耗子聞言,神色頓時一僵,手臂停滯在半空。
「此話當真?」
「前提是今日之事能夠順利進行。」
灰耗子一愣︰「僅此而已?」
少年淡然一笑︰「絕無戲言。」
「也罷,今兒個姑且讓你瞧瞧耗兒爺的手段。」
「鐵牛兄,前面帶路,咱們這就動身!」
不待眾人作何反應,只見一道灰黑色人影大步流星走向房門,舉止間神氣十足。
少年見狀,無奈搖了搖頭,目光緩緩轉向身旁的魁梧漢子。
「鐵牛哥,昨日之事,邢家那邊怎麼說?」
「和小兄弟預想的一樣,並未出現差錯。」
少年微微頷首︰「此刻動身,會不會有些為時過早?」
「若要確保萬無一失,倒也未嘗不可。」
少年沉吟半晌,沖著不遠處一道人影緩緩開口。
「方大哥,你怎麼看?」
「主意倒是不錯,只怕……」
方言語氣微頓,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邢家主事之人,個個老奸巨猾。」
「此事雖有大半的把握,卻仍然不可掉以輕心。」
四目相對,少年瞬間捕捉到其話語間的言外之意。
拋去邢家不談,城外偷襲送信護衛的蒙面人影尚且身份不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即便身手強如方言一般,卻依舊需要處處小心謹慎。
「方大哥,希望這次我們還能賭運爆棚。」
「娃子,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方言起身上前,輕輕拍了拍少年肩膀。
「既然贏得了一次兩次,必定少不了再三再四。」
少年淡然一笑︰「但願如此。」
一柱香過後。
數道人影自客房中邁步走出,臉上神情各異。
「半個時辰後,恆錦區內匯合。」
「方大哥與老先生一同前往,余下之人隨鐵牛哥先行一步,分頭行動。」
少年眉頭緊鎖,神色愈發凝重。
「一旦踏入恆錦區內,便是處在邢家的掌控之中。」
「商區中雖明令禁止殺伐打斗,卻依舊保不齊邢家暗中出手。」
「此番雖不比龍潭虎穴般凶險,卻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凡事更要小心謹慎。」
「臭小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有耗兒爺在,保管你高枕無憂!」
「高枕無憂?」
不待灰耗子臉上笑容消散,只听得一道嗤笑聲從不遠處悠悠傳來。
「要我看,您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家丑不可外揚,可莫要把人丟到對面的地盤上。」
「嘿!那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卻見灰耗子嘴角一撇,兩眼逐漸眯成一條狹縫。
「到時候可別求著耗兒爺出手相助。」
「這就不勞煩您老人家費心了。」
石頭雙手抱臂,笑呵呵吐出一道聲音。
「最起碼咱也不至于讓人家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個不停。」
灰耗子听聞此言,臉色頓時陰沉如水,卻出奇般未曾開口反駁,只是從鼻孔內發出一聲悶哼。
「方大哥,老先生,你二人千萬多加小心。」
少年仍舊放心不下,口中再三叮囑。
「我們這便先走一步,恆錦區內再行匯合。」
「小俠客不必如此擔憂,有方都頭相伴左右,老朽定可平安抵達。」
老者輕捋須髯,面露笑意,絲毫不見半分膽怯。
少年沖著方言微微頷首,轉身率領眾人走向酒樓之中。
正午時分,酒樓里食客爆滿,人聲鼎沸。
雖說開張首日便被人砸了場子,更是鬧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可風波平息後,卻依舊抵不過火鍋的絕頂美味。
好在昨日酒樓中大多數食客皆知曉內情,又親眼目睹了鐵牛兄弟幾人的行徑。
既然是有人存心搗亂,蓄意誣陷,自然也就無需再擔心食材的質量是否過關。
事件持續發酵,少年又接連推出了種種促銷手段。第二日慕名前來的客人非但不曾減少,反而隱有進一步增多的趨勢。
首日開張只營業了半天,進賬銀兩自然無法算作生意好壞的憑據。如此看來,關鍵便在于這第二日的流水收入。
然而此刻的少年,正急匆匆邁步穿過酒樓大堂,無暇理會這些費時費力的繁雜事務。
「快看!那小子是不是昨日前來鬧事的領頭之人?」
早有眼尖的食客自座上一躍而起,伸手指向隊伍中間的魁梧漢子,情不自禁爆出一聲驚呼。
「哪兒呢?」
「就是那個!」
「 !還真是他!」
「他怎麼又來了,莫非還想再搞出些什麼名堂?」
「伙計呢?趕快去叫你們家掌櫃的!又有人要來鬧事了!」
「等等!前面那小伙子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好像是……」
又一人猛地拍案而起。
「俺說怎麼眼熟得厲害,那不就是這酒樓的年輕小掌櫃嗎!」
「怎麼,難不成你小子認識?」
「嘿嘿!那是自然。」
「今兒個可是咱第三次光顧酒樓生意了,哪有不認識掌櫃的道理?」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傳來一片唏噓。
「還以為你小子能攀上什麼關系,說得有模有樣,到頭來還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路人一個。」
「俺……俺可沒有撒謊!」
那人急得臉紅耳赤,顯然不善言談,平日里更是被人拿來插科打諢的對象。
「怎麼,俺認識掌櫃的,掌櫃的就一定要認識俺嗎?」
「照你這麼說,俺還認識皇帝哩,也不見他老人家和我說過一句啊!」
「皇帝?」
幾張方桌旁頓時又是一陣哄笑。
「就你小子這愣頭愣腦的模樣,甭說認識皇帝了。就是那宮里不入流的小太監,哪個又會瞧得上你?」
「俺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早晚讓你們瞧瞧俺的實力!」
「實力?」
「別的不敢說,若是比比誰的食量最大,我肯定第一個看好你!」
「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
酒樓兩側方桌前人影晃動,議論紛紛,不時傳出幾聲譏笑。
少年耳畔听得一清二楚,卻始終未曾止住腳步。
眼見一行人影即將走出酒樓大門,忽听人群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吆喝。
「掌櫃的如此著急,這是要去哪里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