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一、恍于惚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皇帝染疫,皇後垂危,這是何等的驚悚惶恐之事?!而今已是疲態盡顯的大寒朝又怎堪這等致命之擊?

朝堂猝然哄亂!才剛定得些心神的眾人此刻又始忐忑局促,在這風聲鶴唳之時紛紛再次謀算起自己的「後路」,唯恐晚了遲了就要錯過「一世的榮華富貴」!

有人道陛下大行之後只需扶七皇子登基便罷,屆時一切如舊,與今時並無不同!

有人道若七皇子登基非但名不正言不順,且還將成個幼年之帝。幼帝當朝,難不成要再養患個類同趙高、董卓之流,好生唱一唱「指鹿為馬」、「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因此不能,因此只有大皇子登基才是合乎天意民心、祖宗家法!

眼看諸人為已然定奪之事爭端再起、且均是不會善罷甘休之態,尚書令長念卻慮後不得不進言平中王,道是︰而今我朝無有東宮儲君,一旦陛下駕崩勢必要引起各路各勢為爭位而戰!為求不戰,為求安寧,不如平中王在那日來時直接登基稱帝,倒也鎮得住四方,壓得住八面!

然不出所料地、平中王還是不為所動。他應尚書令道︰此疫雖然猛烈卻從不取人性命,陛下、皇後或只是癥凶並不會當真有性命之憂!且此事事發太過驟然,難免讓人生疑有那蹊蹺之處故以吾等應當稍安勿躁、且觀之再議!

若要「觀曉」其事,就必得要「穩而明」、「清而靜」之境。一旦陛下病情傳出了大昭門,民心勢必繚亂,外封之人勢必躁動故以平中王下令封閉了宮門,並留住了所有在朝之人,道是——為保江山祥泰,皇宮之內、只進不出!陛下之病、秘而不宣!

這時殿中卻忽然有人哈哈大笑,一會兒撫掌稱快、一會兒捶胸懊惱!就在諸人都當他是被驚慌迫得癲狂了之時,那人卻道︰吾等皆是慌亂過甚因而忘記了一事!七皇子也是染疫之人,既然他可康復了大半,陛下自也可康復,因為鄭貴嬪原來就有藥在,本不需吾等惶恐至此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諸人皆是跌足抱愧!怎生就能堪堪忘記了此事?怎生就能不記得前幾日論起鄭貴嬪的「去」、「留」之時,還提過她這制藥之事?

于是皆大歡喜樣的,眾人又紛紛寄望于鄭貴嬪及她的「仙藥」。他們似乎是全然忘卻了適才的驚恐萬狀,只一昧地打發人去打探鄭貴嬪可曾與太醫一起正診治陛下,並殷勤地要「討個示下」——吾等可否能去「侍疾」!

一派欣欣希冀之下,只有兩人心緒起落、默然不言,只做思想之態。一為平中王,另一則是那出自皇後族中的期門監中郎將。

平中王所憂是為之國,中郎將所嗟是為之族。一個在愁︰此事端倪太大,想是免不了還有意外迭出;一個在忿︰殺身賣命之事皆歸我族,然皇後危急居然無一人有感有問。之前非但道是藥石有限且藥效不定故不與皇後施用,且還要我族去尋了那些貴重之材奉來。而今陛下得染倒是不見他們同有這等顧忌,試問我可當是要為此心寒」

諸臣眾貴如此煎熬了十幾個時辰之後,終于等來了內宮長侍款款而來。只盼听見「陛下安穩見好」的眾人不料那長侍竟是帶著拓文帝的口諭而來,道是,「宣群臣入內覲見!」

為此「天大之喜訊」,滿堂「年高德勛」或是「後生可畏」的肱骨之臣中,大有聞言喜極而泣之人,更有甚者險些就要涕淚滂沱!

切莫以為他們是為了扮一扮「忠良」才如此這般,因諸人此舉確實情真意切、確實發自肺腑——只要陛下不成「大行」,一己用閉目塞听換來的嬌婬奢侈、閑適安逸就可再繼再續!哪里還需患得患失、哪里還用再去慮那「顛沛盡失」?

「喜逐顏開」的諸人就此隨著長侍入了內宮,幾轉幾彎之後,待穿過了「無憂門」,便均知陛下此刻定還是歇在了鄭貴嬪的合歡殿中!

想寒朝貴冑均出自馬背之族,本于這那女授受不清之事不甚在意。然一來入關多年、帝王又是以「儒道」治國,二來朝臣中不免有中原人士、于此愛生歧義,因此平中王行至合歡殿前便率先止步,問那長侍道︰外臣入貴嬪內殿,可是適宜?「

那長侍像是有備而來,一禮施過後就不紊而道︰陛下有諭,非常時日不必依常理論,因而殿下應于此無憂!」

「孤久居封地,因而不識京中宮中之事之人,這位長侍可是一直在陛邊伺候?」平中王難忘這兩回始終伴在拓文帝身畔那兩個長侍,尤其是那每回伴駕而去都要頻頻回首之人可此人面生!此人斷不曾見過!

「奴婢確是陛下宮中長侍!只是不常侍奉陛下左右!今日里幾位常侍奉陛下的實在乏累不堪,貴嬪娘娘就賞了他們去稍作歇息,這才換的奴婢貼身侍奉!」那人施施然地答完了平中王便又躬身拜下,「諸位殿下、底下及大人們請快些,莫讓陛下久等了又累著了心神。畢竟陛下方才轉醒不久,疲累可是不宜!」

既然他抬出了「重病方醒」的皇帝陛下,平中王也不宜再多加盤問,只顧拾階而上。眼見殿門愈近,眾人忽而又為一事煩擾——這瘟疫可是會傳人,吾等這般前去晉見可是妥當?!

就像是料到了眾人所慮一般,那長侍堪堪就在殿前止步,轉身悄然道︰陛下因怕疫病染人,有諭就請諸位殿下、底下、大人們只在此處回話,並不要進殿!」

他言罷卻還恐各人憂心,因此用手逐一指過了合歡殿前每一處窗門,再「安慰」道︰「貴嬪娘娘已然著人里外幾層地全封了這窗戶、殿門,嚴絲合縫的並不會有一處不妥,諸人大人且安下心腸!」

「如此吾等不能面聖?」御史令問道。

听見此問,那長侍居然有不耐之色一閃已過,然僅僅也就一閃之後,又做得謙卑十足的模樣,邊深躬著行禮,邊答著︰「陛下如今也是見不得亮光、吹不得風的。也禁不起許多人的嘈雜之聲。諸位貴人在此回話既妥當不會染病,又不會驚擾了陛下,應是萬全了。再說奴婢只是奉諭而行大人可莫要為難了奴婢這樣的卑賤之人!」

「見不得亮光!」平中王抬頭看看被春寒料峭包裹得蒙蒙糊糊的月色,再看看由從殿內映出的晦暗之光,訕然一笑道,「如此吾等多些貴嬪娘娘好意。請長侍回稟了陛下,吾等皆到了罷!」

「奴婢謝過殿下!」那長侍禮數當真是十分之足,這廂又與平中王行了一禮,才在那廂殿門上拉動了一根繩索,並朗聲道︰「稟陛下,諸位殿下、底下、大人們均在殿門外侯旨!」

「侯旨?」尚書令一驚,忍不得要問向身邊的平中王,「陛下此刻要有旨宣?可會是立儲之事?」

「是與不是,孤與大人一同拭目以待吧!」平中王答著、看著、、想著、猜著忽听見那殿內有輕微的木輪聲正滾滾而來,大約到了殿之中央就靜止不動!

「朕!乏累地很!咳咳咳!故以長話短說!」果然拓文帝的聲氣自內而來,雖是嘶啞喘急又虛弱無力,但確是眾人「朝思暮想」的陛下無疑!

于是「嘩啦啦」地,合歡殿前轉瞬就跪滿了各式官服之人︰「臣等拜見陛下!天佑陛下洪福齊天!臣等听陛下諭令!」

「眾卿平身!咳咳!平中王何在?咳咳」拓文帝邊說邊咳,听得諸人莫名心驚。

「老臣在!」按制不用下跪的平中王,還是按照朝堂之例跨前了兩步,揖禮道,「老臣听令!」

「好!皇叔听好!咳咳咳!朕這第一諭事關晟王妃出使之事!朕決意依皇叔所奏,準她出使南地。然只許勝、不許敗。若她能說得南地退兵,朕便可赦晟王府及大將軍府所有罪責,復爵復封如初!倘若敗北誅九族!」

「呀!這」「嘶」

在眾人一派「可是過狠」的抽氣聲中,平中王卻是不驚不乍,安如磐石地朗聲應道︰「臣尊陛下諭令!

「好!甚好!咳咳咳!」拓文帝顯然是力氣不接,話至一半卻又是咳了良久,喘了良久才再得開言,「這第二件!」

「這第二件乃是國之大觴,朕之大失皇後病重不治,已然大行而去」

眾人錯愕到啞然!只當自己听錯!皇後崩了?皇後崩逝乃是國之大事,若為真,為何不見宮中報喪、換服、遮燈為何無有一點皇後崩逝之樣?

「皇後一世賢德,大行之時恰逢我朝多事之秋!為防民心、民意錯亂,朕決意如今一切從簡,只在皇後殿中設靈堂停柩,為疫病因、並不受朝臣、命婦來唁。待等我朝諸凶化吉之後,朕會另尋緣由昭告天下皇後崩逝,屆時再行國禮安葬皇後梓宮。而今只得委屈她了!」拓文帝听來竟然甚是傷懷不舍,「爾等去擬些皇後謚號來與朕挑閱咳咳咳,定要好的!」

「陛下!末將斗膽!」中郎將聲亂氣抖,悲慟難抑,「我族中人可否侍奉皇後大行裝裹如此、如此便可不勞陛下又可全了皇後」

「此事!咳咳咳」又是一長串的猛咳之後,拓文帝才道,「皇後是染疫而亡,依她的賢德之心定是不忍族中之人為全她身後之事,而涉得染瘟疫之險、步她後塵」

「故以此事暫且擱置。你族中人若要為大行皇後盡忠盡孝,也且待江山安穩之時!」

「然陛下!」

「莫要再辯!」拓文帝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呵斥了一聲,「大行皇後與國之相較,孰重孰輕?爾等難道不知?!一旦此疫致死皇後之訊傳出宮去,而今好不易穩下的大都豈不是又要亂象橫生?」

「末將遵旨!」中郎將言罷歪斜在地,長長地、緩緩地、顫抖著、一口一口地吁著長氣,然他好似怎生都是喘不均、喘不出胸月復之中滿腔的濁氣!

「朕之第三敕令!」拓文帝用那衰弱之音擲地有聲,「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妻!尤其在此國運多舛之時,更需得陰陽相濟,天地有恆!」

「鄭貴嬪人品貞淑、才德兼備,是有大義之人!朕此番得以從疫病中得愈,全賴鄭貴嬪技精藥靈!朕以為眾卿于此也是有目共睹」。

「故此朕即刻冊鄭貴嬪為皇後。然同是鑒于多事之時,故而亦暫不行冊禮、暫不告天下,只需按制予她冊書、玉圭、金印便罷與大行皇後一般,鄭皇後亦是為國而受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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