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四、匪石悲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義帝雖然有些詫異失措,卻還道這就是天機。他與郡主道天機所示——今日定是會了斷了三人間的恩怨糾葛!」

「可羽王是挾著萬丈怒火而歸、怎能容得義帝只字之辯?!他到堂後一語不發、持劍就刺向義帝!存亡絕續之際,郡主從旁躍出抱住了義帝、以一己血肉之軀擋在了當前!」

「這一劍,洞穿了郡主右肩又刺中了義帝左胸。郡主這一擋不言而喻、彰明較著地表明了心之所屬,而義帝一生最勇之時也就是在那刻了罷……」

「你窮盡所能得了她、卻又棄她如敝履。你只在意得而不懂守,故而你縱得江山也會盡失,你根本不具人尊之格!」

劉赫看見齊恪緊緊抱著盛馥、嘴角滲著血,然仍帶著傲然之色、微笑著對他如是說,

「而我!則敗在了貪上!若是當年我不貪這個「朕」字,便不會與她有生離之痛!若之後我又不貪這個「生」字、亦不會飽受這相思煎熬之痛!你可知這些不堪之情是能磨折得人有多痛?」

「你定是不會知!因你本是無心無情之人!」齊恪肆意地對著劉赫笑著、暢快淋灕「若是上天垂憐于你、或許在你終了之時亦會讓你一嘗此味,不枉你為人一世。」

齊恪言罷便再不去管劉赫是會作何想、作何為。急匆匆地垂下了頭、貪戀地看著懷中的盛馥、眸中痛惜之意如同銀漢爍動「我命在頃刻!因此這些話、你一定要听得仔細!」

「皆是我的錯!你無錯!更無需任何人寬宥!我知你當年屈從、今日孤冷都是怕累我性命、前程,然自此不必再怕了,我們均是不必再怕了!」

「若你原宥于我,今世之後!來世!再來世!再再來世,永生永世!我們定是會同榻眠、同衾臥、同穴埋,再無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我們分離!我要用生生世世來償我今世之愧,補你此生之憾!」

齊恪說罷一吻而下!這一吻,喚醒了實則心亂如麻、不自禁沉愣的的劉赫;更喚醒了他的烈烈妒火、瞬間就焚盡了僅存的一丁心智!

伴著一聲爆怒之喝、劉赫手中長劍往前惡狠狠地一送……一息之後、只听見盛馥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震天,如鴟惡號、如萬鬼齊哭!

「住嘴!」劉赫一聲雷鳴怒斥,驚得堂外飛鳥撲稜著翅膀紛紛慌亂離巢——只怕是飛慢了就要沾上這滿息的血腥之氣!

劉赫焦炙地縱手一抽、長劍撤回,中途似是阻了一回,「可是割斷了她的肩骨?」他竟暗自擔憂著。

忽然又听見重物砸地之聲——哦!那原是齊恪倒地之響!他是死了罷?被自己一劍穿透了心房、他哪里還有生機?

終于是死了麼?哈哈!劉赫莫名振奮︰自此再無人與孤來爭搶盛馥!而盛馥之心,終究也可只屬孤一人所有了罷!

盛馥呢?她肩上傷也是不輕!然!該!她受此重創也是應當!為何她要去攔在了齊恪當前?這一劍,這一疤,日後便當作是讓她謹記此生只得愛孤一人的標識吧!

劉赫任憑貓爪撓心、強按下了不舍之心,一同多少個夜里他強按下的、想去到那小院的焦躁之心!一樣一般!別無二致!烈馬要馴、有他心之人亦是此理!

「你如何了?」他問,冰冰冷冷、生生硬硬、頤指氣使。

盛馥慢慢轉回了身,一步一頓、一晃一蕩、佝僂萎靡、僵硬龍鐘……似乎她的魂魄被抽離著已隨著亡人而去,只剩骷髏皮囊還生拉硬拽著一口生氣、苦撐不倒!

何物如此刺眼?!劉赫心驚自問!待鼓足勇氣再看——原來是有鮮血自她肩頭涓涓而墜!

紅梅盛開、紛紛落落地綻放在她白色衣裳之上,枝枝鮮艷、瓣瓣猩紅,朵朵……猙獰!

「從始至終,我從未對你動過半分之心!」

盛馥出聲珞珞嚦嚦嗖嗖、沁滿了怨戾,宛如她方從幽冥月兌出!而那一雙眼,那一雙緩緩抬起的、充滿了怨毒之眼,分明就是羅剎入身、暴戾恣睢!

「彼時所謂與你的情愫、與你的牽絆,皆是我扮出來、裝出來的!我扮、我裝,都只是為了保得他的性命!」盛馥滴血的手指著此刻倒臥在地、已是陰陽兩隔的齊恪。

「什麼深閨女郎定會仰慕人杰?!什麼既已失身就該從一而終!謬論!無稽!荒誕!」

盛馥自嘲而笑、神情愈發獰惡,「自你于我有妄那日起,我就看穿了你!看穿了你本就是個惡鬼!」

「我無能!我無法!但我若不裝、他哪里能得再虛活這些年!我家人又怎得安生?!」忽然間她雙眸有顆顆晶瑩潸然而下、雙膝一曲跪倒在地,不管肩上鮮血潺潺、不顧劉赫正怒目而視,艱難地、小心地把齊恪翻轉了過來。她靜靜地看著他,抬起手、輕柔地撫模著他的臉龐,一寸一寸體會著他已然無有暖意的輪廓,

「我從不曾怨恨過你!我懂得你之想、你之思!我們都是無用之人、皆是只能沖衣架飯囊之流。你也是為了保全我、才是包修忍辱了這許多年!許多年啊!」

「然我悔!我真悔!我們還不如當年一同死了、也比這樣各自苟活要好上許多!」

她何曾對自己有過這樣的柔情?她何曾對自己有過這樣的軟語之時?才將對著自己還是修羅惡鬼,轉頭去對著一個死人便是成了天界仙女?

劉赫怒火沖天、遏無可遏︰「賤人!你是在尋死?你可知縱然你死一萬次都是難贖其過!」

劉赫手念催手動,那柄長劍明晃晃地架上了盛馥脖頸,「不恪婦道!私通舊人!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于你我何過之有?你可曾听見方才他說我不需得世間任何人寬宥?你又是何人又是憑什麼能來指摘于我?!」

盛馥轉過頭來盯看著劉赫,血紅的雙眸中萃滿了無謂、裝滿了怨毒!

「切莫忘了、你我之間無媒、無聘、無約、無契!」

「然這些于你均是不要緊的!你是羽王、是高高再上自封為神之人!而我等皆是螻蟻。是以我有無過錯更是不要緊!但凡觸怒于你、便是死有余辜!況且我這等螻蟻本也並不貪生!」

「好!好!好!說得當真是好!你要死?何難?!」劉赫暴虐而笑、長劍切入兩分,盛馥脖頸上頓時鮮血流溢!長劍飲血嗡鳴聲起,揪帶起了他一陣心痛!

初見時的驚艷;窮追時的貪戀;得之時的歡欣;長年間的憂失……紛雜之想、凌亂之感,一點一點攀爬在劉赫的心頭,一滴一滴吞噬著他的狠戾。

「他是必死之人!死在何處、為何而死皆是無有不同!故以今日你之錯,孤可當作無有!」

終于是眷戀強駁了憤懣一回!劉赫撤回了長劍,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些、再平和些,

「孤知你這些年心中是有委屈、不快!然你不能以孤之妻示與人前之律也是由他所定!罪魁為他!而今他既已身死、此律亦自破!日後孤定當會昭告天下,你乃孤之嫡妻,孤之王妃!孤之天下亦有你一半!」

「但你自今日起心中只得有孤一人!至死不渝!可是能持?!若能持便不要再 ,你倒是有多少血可流?流干了便是無命去享日後之福了!」

「不能!」盛馥言出堅定,隨後索性跌坐在地,再用盡全身之力抱起了齊恪頭顱枕在了自己膝上,「不必再問。我不能!」

萬蟲噬心、須臾空惘!看著盛馥深情萬分地抱著齊恪,劉赫五內俱焚,恍惚生狂!

「孤殫精竭慮、不計你舊日夙孽、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你迎進家門!又為償你不得示人之苦,錦衣鮮食、奇珍貴葩樣樣分外厚待于你,只怕不周、只怕不夠!」

「孤自問待你情深意重,而你是何等作妖你可自知?」

「你日日素衣素發、素臉素心充作個未亡人樣,凡孤所賜之物一樣不取不用!更有甚者你居然放著正房不住偏要搬去那荒僻小院!你這是在報答孤之「恩德」還是在他未死時便已開始為他守寡?」

劉赫恨不能解,說罷一腳踹往齊恪胸膛。盛馥的低聲驚呼愈發催熾了他嫉火,然待他第二腳再到之時,卻听見「 啦啦」一陣骨頭崩裂之響——原來盛馥已然俯在了齊恪胸膛、將他牢牢護住!

劉赫發指眥裂!她當真是不怕死!她寧願死也要護住那廢人的尸身!她寧可舍了天下第一雄霸的寵愛不要、舍了獨步天下的尊貴不要,也要全了對那廢人之心!!

「孤可將他扔去亂葬崗憑野獸啃食!還可當眾鞭尸、曝尸。或是你來求孤將他好生安葬,你來替他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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