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九、醉顏咽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方才听見劉赫喊出傲霜,初柳、綠喬的臉色已是極為不好,這會兒女郎突然又不回了,還要奉茶待客,再是吩咐了去取了傲霜來……初柳一邊疾奔著回去,一邊不禁怨恨自己︰當初為何不好生勸著女郎莫要貪玩留著那對華勝,如今耀王為此尋上門來,這要起了掀起了大風巨浪,再鬧出些什麼事來,倒要怎生是好?

綠喬這里也是著緊的不行,可這愈急就愈發出亂子!匆忙著竟尋不著大郎這院里烹茶的家伙事兒都是擱放在了哪里!綠喬恨恨地跺著腳︰大郎久久不住,殿下也是不住,這院兒除了打掃的時辰,可是連個小廝也沒有的!如今想喚人也喚不著,若我自己去取來,女郎跟耀王殿下獨自呆著也是太久……猛然間,她狂捶了一下自己腦袋︰竟是個傻的麼?如今的耀王殿下又不是當初在苾馥軒的寒公子,倒要這麼周到來作甚?總之茶水少喝一口也不會就渴死了去!晚一歇奉茶,早一歇奉茶又能有什麼干系!

因此綠喬一陣風似得刮回了爾香堂,並不進去,也不想叫他們看見,只在門側站住了,屏息凝神地听著里邊兒的動靜!只想著但凡听見了什麼不對的,便是要立刻沖將了進去!

然而里面竟是靜到了極致!綠喬忍不得更貼近了些窗稜,耳朵也更往里湊了湊……當真是無有一絲聲響……

又怎會是有聲響?里面那兩個人,一個坐,一個站,正望著眼前的浮塵兀自愣怔。或者是要說的太多了反而無從說起,亦或者彷佛他們初識時那般——只顧各自在心中掂量著該當如何拋出那「價碼」才是能奪了先聲,因而都是不願先開口,只怕露了自己的底細。

「我當是從何說起?」說出「耀王殿下請上座」之後的盛馥,不等劉赫坐下,自己反倒是就著離門最近的客座頹然坐下。而坐下之後反復在腦中盤旋的,便是要怎樣才能得以「以利易情」,收拾了這盤殘局。

在盛馥與劉赫之前相處的那些日子里,盛馥從來看見的,就是一個雍容不迫、得體穩妥、溫雅堂皇之人。莫說是厲聲嘶吼,就是大聲些說話也是難得。那時的劉赫,像生來就是從容之人,這世間並不會有何事、何人亂了他心中丘壑,使他失態喪智!而今!他竟要這樣嘶吼!他終究是有多怨?!有多冤?!有多不甘?!他的白發、他的消瘦、他的蕭索……這所有,都是源自我之當初麼?

而當初!當初又怎知會如今會是這般的沒奈何?當初又怎知自己與爾永之情會更甚從前?當初又怎知劉赫會于此暫短的懵懂之情這般執著,而自己竟也是恍惚著總也扯不淨的與他的羈絆!

不是與爾永說過麼,我與他斷是無有什麼的!不是也與盛為說過麼,我于他無情!而今見了他,而今既想的是要怎生斷了他的情愫,倒是哪里生出來的躊躇?

盛馥蹙起了眉頭,暗恨一向自詡比兒郎還強悍干脆些的自己竟是扭捏起來,不肯「在官言官」地尋了緣由,清爽地了結了此事!

忽的兩支冰涼的手指撫上的她的眉間,盛馥不及想得什麼便是一個冷戰站身而起,正想挪步,卻被一個灰色懷抱緊緊裹住,一股澄醪之香沖腦而上,燻得她險些伸出雙臂去回抱這正瑟瑟發抖之身!

兩人之前暗昧數月,縱然是有眉目傳情之時也是從未有過這般相擁之時,最親近的,便是那日在盛園門口告別之時的四手交疊了罷!

「放開我!」盛馥聲音細微、卻是執意堅決。劉赫不知此刻在她心中已是悄然泛起一股酸澀,瞬間就會化淚而滾。

「孤當日回轉雲城之時,想的皆是即刻便可再見你。哪知!一別半載。盛馥你可知夜夜枕著苦思入眠是何等淒慘之事?你可知孤是有多不甘?不甘都不曾有那相爭之機便已敗陣,且是一敗涂地!」

劉赫的低抑之聲猶如他的身軀一般,微微地顫栗著、淒迷難抑,哪里還有適才嘶吼著要殺了齊恪之時的狠虐?!

「讓孤抱一抱!盛馥!且讓孤抱一抱!孤而今並不求有他,只求你讓孤抱一抱!」

盛馥僵直著被劉赫擁在胸口的身子,感受著額頭被他的胡茬扎下的隱隱刺痛,听著他狂奔不歇的心跳,眼前恍惚著幕幕舊時之景……終是伸出了雙手,撫上了劉赫背脊。

「劉赫!」盛馥又是長吸進一口氣,逼回了就要奪眶而出之淚,「你要知我並不曾要你傷心!也是不曾想到你會于你我之間隱約之情如此執拗。」

「你、我之間本就是無根無葉無花,你為何獨獨要求個子虛烏有之果?我而今也只求你能好生安撫了自己,勿再這樣磨折自己,勿要誤了自己。」

盛馥言罷收回了環上劉赫的雙臂,拼命讓自己一心只想著齊恪,雙手在劉赫胸口一推,只想掙月兌了去,「往事已矣,你為何不貪來日卻要只戀莫名舊時?當日那個劉赫去了哪里?到今日竟是身魂俱滅了麼?」

「盛馥!」劉赫忽然板住了盛馥肩頭,將她推開了幾許,矮子去尋盛馥的眼楮,「孤來告訴你,當日之劉赫確已是三魂七魄去之七八!而留下的魂魄,便是全牽著你!」

「你可知孤將北邊府中的樹木伐盡了,換上了你愛的木樨?!你可知孤要宇文自奔,從頭于她便是個死計,孤寧願虧欠她一條性命,也不能讓她佔了孤嫡妻之位,你可知孤想好了要遣盡府中舊人,只因慮著你會不喜……」

盛馥不想去看劉赫,亦愈來愈不想听劉赫這近似癲狂的話語,心中對劉赫的欠、憐之情隨著劉赫一言一語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竟是從心底生出的絲絲怯意!——曾經是劉赫需得留意著盛馥的一眼一語,以期這「女霸王」不會逞凶!可而今!「痴狂」的劉赫竟讓素來」無畏無懼「的盛馥望而卻步……

「他已是心魔障目了麼?」盛馥有些慌張,伸手便去掰劉赫握著她肩頭之手,「我並不曾許過你一句諾言,你這般糾纏于我可是真的為我?還是只為排遣你失意的不暢?」

「為何一個個都是這般說孤?你又怎可也這般說孤?!」劉赫把盛馥抓得更緊了些,眼中的痛意,語中的自哀,瞬間又湮沒了盛馥心田,「你想勸孤放卻?孤道不能!任你給孤何利、何物都是不能!」

「我!」盛馥不免懊惱又是被他洞穿了心思,想要爭辯,卻被劉赫一臂再擁入懷,一指撫上絳唇,示意她不必再說一字。

「你無需怕,更無需憂!孤不會去傷齊恪!亦不會用那對傲霜來要挾于你!你是孤此生唯一鐘愛之人!孤又怎會傷你半分?」

「你要嫁齊恪便是去嫁,哪怕是與他生兒育女都是無妨!只是來日你要還孤一個相爭之機。屆時你再看上一回、擇上一趟,孤與齊恪,哪個才是伴你終老之人!「

「孤今日來,只想看一看你,抱一抱你,別無他求!看一看你,抱一抱你,孤才是會有死而後生之勇,才能做得下日後之事……」

劉赫言罷,在盛馥額角輕印下唇,闔上雙目竭力地吸進了木樨香氣……終于松開了盛馥……

「那對傲霜,你留著!只有你留著,孤才是有來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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