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風畫扇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盛馥做了一個夢。夢中開滿木樨花的園子,清恬動人。

金黃色的木樨花鋪了滿地,細細碎碎、綿綿密密,仿是那銀漢鍍上了金烏之色,墜入凡塵。

盛馥行走于上,入腳松松軟軟,像是踩著雲朵一般。

「哈哈!」盛馥高興!只是,缺了誰?盛馥蹙眉,四處找尋。

「梅素可是在找孤?」盛馥驚喜回頭,齊恪正站于身後,風清日朗。

倏得,末楊手持利劍從齊恪身後竄出︰「盛馥!我要殺了你!」一劍刺入盛馥肩膀。

「痛!」盛馥掙扎︰「痛!」

「女郎,女郎!你可算是醒了。嚇死奴婢了!」

盛馥只覺得周身軟綿綿的,心道自己必是中劍倒下,躺在了木犀花堆中,嗯?怎的聞不到木樨花香?反是如此之重的藥味沖鼻而來?

「女郎,可是夢魘了?女郎醒醒!」

盛馥想睜開眼楮,可又覺得這眼皮重愈千鈞,硬生生撐開,模模糊糊就看見初柳那比杏子還紅還大的雙眼,正滿是焦急地看著自己。

「初柳,你這是……?」盛馥見初柳雙眼紅腫至此,便想起身好好問問是誰給她這般大的氣受,可一動之下,痛入骨髓!

「誒喲!」盛馥吃痛倒下,一轉頭,卻驚得差點又要坐起!

「他為何歇在這里?」

初柳眼淚又撲簌而下,女郎原是麻沸散吃傻了吧。這唐太醫,還說無妨!?

「女郎都不記得了麼?昨日黃昏時候,在木犀之藪門口,女郎跟殿下,都中了箭!?」

初柳小聲慢慢說來。

「女郎中了箭便昏厥了,也難怪都不記得。因是殿下跟女郎被那箭穿在了一起,殿下便拔出了胸口箭頭,再是抱著女郎回來,喊了唐太醫來瞧女郎。」

昨日生死時刻,初柳跟綠喬眼見恪王為了自家女郎,連命都是可以不要,之前那點不滿不平,早已煙消雲散。

「殿下昨日治傷,半點麻沸散都是未用。又是硬撐了一夜,跟垂爺他們在蘭兮堂議事。完了還過來說要守著女郎,坐下不到一息,便睡著了。奴跟綠喬見他傷著還趴在床邊睡著實在不忍,便喊了阿正阿良把殿下抬上了床,女郎莫怪!」

盛馥頭沉地鐵,尚自木然然的,听著初柳說來,腦中便是一幕一幕回想起來。轉臉看看齊恪,只見他又是臉色青白,眼眶深陷,胡茬遍布。一時起意,便想伸手去模。

「女郎莫動!」初柳快急死了,出聲喝止。

盛馥那邊卻是已疼得眼淚滾滾而下。尋著痛處看去,右邊肩膀之下,里三層外三層被包了個嚴嚴實實。

「女郎原是被那箭穿透了。唐太醫說需得靜養上三個月,方能轉好!且不要亂動可好?!」初柳原是見自己女郎一直不醒,擔心得快活不成了。如今女郎醒了,卻又覺生氣!倒是為何要這般活潑好動?

「綠喬呢?」盛馥問。

「奴才換的她,才是歇下不久。女郎有奴在這里還不夠麼?」初柳恨恨。

「我,想,起來!」盛馥憋紅了臉,一字一字說來。

「女郎要吃什麼,喝什麼,奴來伺候就好,為何要起來?唐太醫說需得靜養!靜養!」初柳瞪起了眼,叉起了腰。

「你輕些!莫吵醒他!」盛馥看了一眼齊恪,怪嗔地看著初柳。

「女郎安心,奴估模著,這會兒便是拿上爆竹在這里放,殿下也且醒不了。他昨日在那里硬是拔出那帶著倒勾的箭頭,奴婢們跟二郎都看怕了。又是一路滴著血抱女郎回來,二郎想要接手也是不讓,唐太醫來了又是先瞧女郎,殿下便干坐著……」

初柳絮絮叨叨,盛馥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揪痛!轉過去再看著齊恪,又想到自己那夢,豁然開朗。

「我卻為何還要揪著末楊那事不放?若真放不下,為何想都不曾想就要攔在他身前?他要還有二心,又怎會頃刻間把我護在身後?經過生死,我若還要糾纏于前事之間,那便是萬萬不該了!」

「初柳小娘子,我要起來!」盛馥嫣然一笑,雖是蒼白病容,初柳卻是覺得分外出彩。

「人有三急!」不等初柳又是一通教訓砸來,盛馥已是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初柳瞬間紅了俏臉!可不就是!做奴婢的為何就不曾想到!原是因著女郎從未傷到過?如此,以後便是知道了。呸呸呸!沒有以後!以後女郎斷不會再傷著。

初柳訕訕︰「可女郎起身,卻是要痛上一番的呀。奴又不敢亂扶,弄痛了更不好。」

「我不起來,你想讓我臭死在這繡床之上麼?」盛馥嗤笑一聲︰「你且過來,伸手給我,讓我搭著,我慢慢起來。」

初柳實在無法,且不說拗不過自家女郎,這三急之事,確也是……遂踏近床邊,伸出手臂,帶了半個身子︰「女郎你盡管借力,奴擔得。」

盛馥伸出右手攀著初柳,想拉自己起來,稍一用力,痛得就差哭出聲來。

「女郎你試著慢慢側身到左邊,奴再扶著女郎起來試試。」初柳緊咬著牙,像是對于這番苦楚感同身受。

盛馥一點一點挪著,終是側過了身,初柳扶著她左邊身子慢慢的,總算是坐了起來。

盛馥是痛的,初柳是怕壓著,驚著躺在外面的齊恪,兩人都是一聲汗。對視了一眼,又都笑了出來!

「女郎,奴為何覺得,這一箭射得甚好!」初柳見著盛馥眉頭之前殘存的一點郁結也是散了,笑容也終是跟從前那樣酣暢,由衷欣喜!

「呸!莫不是把我射死了,你便會愈發得意了去?」盛馥一個白眼丟去。

「女郎,你切莫如此瞧得起初柳。昨日,她便是生生厥了過去。可是出息得很。」綠喬也是頂著一樣的一雙水泡眼,歡月兌著蹦了進來。

「你不是去歇了?又起來?」初柳問。

「本就是憂心女郎,睡得不安穩。後又听得一只聒噪鳥在那邊嘰嘰喳喳的,便也不睡了。」綠喬俏皮一笑,不去瞧初柳丟來的殺人眼光︰「奴也來伺候女郎。」

半個時辰之後,盛馥神清氣爽地靠于軟榻之上,初柳正一勺一勺喂著清粥,綠喬嘟著嘴在邊上烹茶。

「唐太醫一會要怪罪起來,女郎自己擔著。那老兒郎可是刮躁得緊,昨日還跟垂爺為個藥膏爭了半晌。奴可說不過他。」

這三急也不急了,也是細細得擦洗了身子,換上了衣裳,這女郎偏就是不要去躺下,明明是疼得齜牙裂組,偏就是生生坐在這里不動了!

「老祖親昨夜就請了通昭寺的阿上們在佛堂念經,奴剛遣了人去回了,說女郎醒了。免得她再記掛。」

「今兒一早上,謝家女郎、李家女郎,還有宇文家的,朱家娘子都是來過了。殿下昨日就吩咐過,來人探訪的,一概不見。所以奴就告知她們女郎無事,道了謝便送客了。」

初柳邊喂著盛馥,邊細細稟告著。

「垂爺昨兒晚上歇在園子里了。二郎跟殿下一樣,天要放亮了才睡下。方娘子一早也來了,奴想她園子里還有家學館事多,便讓她回去了。」

「嗯,的確。她做好那些才是正經。」盛馥甚是贊許。

對于初柳、綠喬,盛馥一向是再放心不過的。任是什麼事情,都是做地妥妥帖帖。

「再有就是。」初柳咬了咬唇,聲音細若蚊蠅︰「殿下昨日便上了奏折給朝廷,另外,也給京里大家送了信。奴猜想著,這幾日,家里要來人了。」

盛馥听了,臉頰抽了幾抽︰若是父親、母親來也便罷了,要是大哥來……一下覺得不光是肩膀痛,頭也痛得要炸開一樣。

「女郎,你這幾日可要好生養著。若是家里來人,見你無事還好些,若見到你不好,奴們,還有殿下,便都不用活了!這本也不是尋常生了病,而是人禍,家里頭也不知要怎麼樣呢!」綠喬一想到大郎,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

「綠喬,可是查到了誰放的箭?」盛馥突又想到那個夢,忍不得要問。

「未曾。昨日出了事,殿下就下令封了雲城出入還有木犀之藪,可還是查不到什麼。今日想必還是要查罷。」綠喬言罷看了一眼初柳,兩人眼神交匯,意味不明。

盛馥一見這藏頭露尾的模樣,就知道她們有事瞞著自己,難道真是末楊?

「說!」盛馥情急,探身起來,動急了,又是抓心撓肺般地痛了起來,冷汗滴滴而下。

「女郎莫急!奴們也知曉得不甚清楚。只是怕說錯了不好。」初柳忙去扶著盛馥,再多拿了幾個軟靠墊于盛馥左側。

「昨日夜里,殿下跟二郎就一直在看那支傷了女郎的箭,奴听得說那原是北地宗室用的。二郎是跳得八丈高,說定是耀王尋事,殿下倒一直在勸二郎,說耀王再是如何,也不會有半點想要傷著女郎」

「後來耀王也來了。殿下,垂爺,二郎還有耀王,就在蘭兮堂議了半夜的事。奴原是想等殿下醒了,自會清楚明白地告訴了女郎,故方才未說」。

「今日一早,耀王府里就來人報信,說是他們府里四娘因那日受了我們奚落,憤恨在心便買了乞食軍行刺,見事情敗露,留了悔罪書自戕而亡。官府都是去過了。」

初柳說到此處,也是不忍︰「那四娘,便是那日來我們這里鬧的那個。」

盛馥搖了搖頭,示意初柳不想再吃。

「他們商議了半夜,結果就是拿一個後宅婦人出來頂罪麼?!」

「唉……」盛馥長嘆一聲。

初秋風起,刮起庭院里還幾不可見的落葉,盤旋著不知落于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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