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心餃淚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賞賜?她能給我什麼好東西?又不知拿什麼來打發我!」四娘心中甚是鄙夷。但既是賞賜,總得去接,四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起了身,跪得端正些。抬頭去看。

一看之下,只見桌上孤零零一個白瓷瓶。四娘嘴角拉了拉,這定又是貴嬪娘娘制的什麼胭脂水粉,頂多也就是香丸。整日就知道用這些賞人,真的也是摳唆的可以!

四娘雙手去捧了︰「謝貴嬪娘娘賞賜。」再不滿意,這恩總是要謝啊!誰讓她是主子來著。

「來人!」劉赫出聲喝道,聲音冰硬似鐵。

早在院中候著的府中侍衛,听得王爺召喚,一涌而入。

「四娘已經領了賞賜,謝了恩。爾等只需在此,看著四娘用盡了這賞賜便好。」

四娘拼命睜大了眼楮,看看手中瓷瓶,又看看劉赫,再看看府中這一干侍衛。

「這是為何?胭脂水粉要用盡?怎麼用盡?全擦了?那惡婦是失心瘋了麼?」

四娘看著劉赫起身欲走,又看著侍衛們一個一個就如泥塑一般,面無表情。心猛跳了幾下,又驟然停了幾息,低頭呆望著白瓷瓶,心中有一萬個聲音呼喊,莫要打開,莫要打開!可手卻偏生不听使喚,「叭」的一聲,起出了塞子。

一股濃重的刺鼻之味直沖四娘而去,四娘呆木木地看見瓶中黑漆漆,黏糊糊的濃稠汁液。

「這是……烏頭?這是賞賜?!」四娘頓時抖如篩糠,亡魂失魄︰「啊!」一聲尖叫,四娘狠命扔出了瓶子!

「妾不要!不要!不要這賞賜!殿下!妾不要!」四娘撲過去就抱住劉赫雙腿。

「殿下!殿下!妾不想死!不想死!殿下救救妾啊!」四娘淒泣慘嚎。

「四娘,你已是領賞謝恩了。放開殿下,好好上路吧。」侍衛首領見劉赫被四娘緊抱雙腿,面露厭惡,便走上前,對四娘行了一禮,客客氣氣地勸著。

四娘已是嚇得肝膽俱碎,絕望之下徒然生出一絲清明︰「上路!鬼才要上路!我還有那保命計啊!」

「殿下!殿下!妾有事要稟!此事有關殿下子息啊殿下!殿下听完再讓妾死不遲啊!」四娘頻頻叩頭,額頭破了也是不顧,如今只要保得性命,哪還管得了別的什麼。

「孤的子息?」劉赫心中好笑:孤膝下四子二女,會有何事關乎子息?莫不成四娘貪生怕死信口胡諏,只為拖延?還是?真有隱情?

「殿下!事到如今,妾不敢渾說!事關宮中那人,殿下且听妾說來,妾如今還能逃得了麼?」四娘見劉赫遲疑,想到自己命在頃刻,撕心裂肺般邊是嚎啕邊是喊叫。

宮中那人?鄭凌瑤麼?劉赫瞬刻覺得一絲煩躁︰「你們先下去。」劉赫吩咐,又跟侍衛首領耳語幾句,那侍衛首領看了四娘一眼,帶著眾人退下了。

「說罷!」劉赫聲音依然冷似堅冰。

四娘卻彷佛是死而復生,反復重重地呼吸了幾回。虧得是當初忍了,今日才能救得自己一命。

胡亂擦了一下滿臉涕淚,四娘哽咽著,開了腔︰「妾原不敢說,是因說了,貴嬪娘娘便會要了妾的性命!可如今,她已是覺得妾不中用了,要殺了妾!妾便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妾原到府里,就是貴嬪娘娘要妾來看著殿下的。可是妾仰慕殿下……」

「要說便快說!」劉赫驟起眉頭,心道四娘果真是在拖延麼?

四娘咬了咬自己嘴唇,終是下了決心︰「殿下日常于妾們自是不常上心的,但不知殿下自覺,于府中兒郎、女郎們,可是上心?」

劉赫微愣,這府中的兒郎、女郎,只要他在府中,晨昏定省是日日不廢的,逢年節也都是一家一起。但除此之外,好似真未曾如何上心。

劉赫深目瀾瀾,注視著四娘,等她繼續。

「殿下可知,妾進府這些年,為何不曾生養?」四娘露出了一個淒慘絕望的笑容。

「妾不生養,看似是為了對貴嬪娘娘盡忠,其實!」四娘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妾是怕,只要生了兒郎,妾就要受那母子分離之痛啊!」

「哈哈!」劉赫被四娘的無稽之言驚得極怒,怒極反笑︰「府中兒郎缺了哪個?四娘你倒告訴于孤來。」

「是!府中兒郎是不曾缺得哪個。可殿下可知,那些都不是殿下骨肉啊!殿下!」四娘終于說出了難以啟齒之事,伏地痛哭。

「哈!」劉赫心口又覺片片鈍痛!血氣一陣一陣直沖咽喉︰「你是要告訴孤,孤府中侍妾除你之外全都是那紅杏出牆之輩?而孤卻不知?」

「不是,不是,不是的,殿下!」四娘的頭搖得自己的眼都暈了︰「是被人換了,殿下!被貴嬪娘娘換了!」

「四娘,你在孤這里裝瘋賣傻,是因著怕死麼?」劉赫沖冠眥裂,目中深潭旋起深渦,要將四娘一口吞噬!」

「殿下以為,府中只有我四娘一人是貴嬪娘娘耳目麼?不是啊!殿下!!!」四娘捶著自己胸口,悲憤欲絕。

「只要府中生了兒郎,未出月子,就會被那人換了別人家的進來。我們府里的,會被抱去別處養著。

「妾跟二娘、三娘初進府都未曾生養,後來五娘、六娘跟著進來了,府中便開始添丁。那時妾也高興啊!看著二娘、三娘接著生養,妾便盼著哪天也能生個兒郎!」

四娘說著,灰敗的眼中又放出光來,像是回到了那好時光,臉上滿是向往。

「可是!可是妾有次進宮去給貴嬪娘娘請安,說了一會話她嫌冷,便差妾去寢殿去給她取件披氅來,妾高高興興地取了回到正殿,卻听見她正跟人在說什麼赫公爺家的兒郎可曾安置好了,換進去的可是妥貼了!還夸,那婢子確是個輕省的。」

「妾那時听了,心都是不會跳了啊!」四娘說到此處,驚恐地瞪大了眼楮,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已是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妾知道要是出聲讓貴嬪娘娘知道,當時便是活不成了。妾就偷偷回了寢殿,歇了好久才敢出來……」

「妾起先不敢信!疑是自己听錯了。畢竟殿下跟娘娘的情分在那里明擺著。可妾還是多了個心眼,自那以後,只要府中生了兒郎,妾便在貼身衣物之中做下暗記。一月之內,無一例外,兒郎們都被換了啊!殿下!妾是再找不到那暗記啊!」

「從此妾算是知道了,貴嬪娘娘不跟殿下一條心,還處處防著殿下,算計殿下!如今她要妾死,也是看著妾心向著殿下,她容不下啊!」

劉赫兩眼發黑,五髒六腑像被寸寸片下,滔天恨意點點滴滴沁入心扉化作絲絲怒火,游弋進每一寸肌膚血脈,嘶吼著就要噴發!

「你!為何卻是今日才說?!為何?」劉赫嘶啞的聲音猶如鈍刀拉過。

「這府中四個娘們,妾實在不知是誰啊!殿下!妾要如何說?妾要說了,那便是活不成了!妾不想死!不想死!」

「你該死!」絲絲縷縷的怒火終是匯集成了彌天業火,噴薄而出,劉赫一把提起四娘,一手卡上了她的咽喉。

「你該死!你家主子也該死!你們都該死!」

四娘眼珠翻白,雙腳亂蹬,兩手胡亂地揮舞著,想去扒開劉赫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劉赫爆出一串長笑,哀哀欲絕︰「四娘!今日,你先下地獄!來日,孤定會送你那主子下去,讓你們再續那主僕緣分!」

說罷松開四娘,一把拋于地上,奪門而出。

「殿下!妾不想死啊!殿下!妾已是什麼都說了啊,殿下為何還不肯饒我?!」四娘渾身骨頭似都被摔碎了,撕心裂肺地哭嚎著、跪爬著、想去抓住劉赫的一片衣角。

眼前一花,衣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四娘一把抓住︰「謝殿下!殿下終究還是舍不得妾!謝殿下饒妾不死!」

四娘心神惶惶,抬頭,只見……白瓷瓶!

「四娘,殿下吩咐我們來伺候你上路。」

「不要,不要!」四娘雙手撐地,面如死灰,往後退,再往後退︰「妾不想死!妾到今日才說,就是要保自己一命!你們去找王爺來啊!妾都跟他說了啊,為何還要妾死!?」

侍衛統領微一頷首,左右兩個侍衛一躍而上,押住了四娘︰「這原是貴嬪娘娘賞賜,與殿下無涉,四娘莫要再難為我們才好!」

慘白的月光透過窗稜撫觸著那還在跳躍的紅燭。四娘發髻散亂,那銀叉,早已不知落在何處;臉上的脂粉混著淚水,污濁不堪;兩道斜紅之上,濺開的血珠就似那紅燭垂淚,蜿蜒滴下;血紅的杏眼中,害怕、傷心、失望、絕望、不甘循環往復,最終!化作了兩道淒厲猙獰!

「鄭凌瑤!我姚雪玉在此立下毒誓!我願生生世世受那地獄業火焚燒,換你來日也飲這烏頭之毒,斃命于劉赫之手!死前心碎更勝我百倍!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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