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該從哪里說起呢。
楚念禾是怎麼樣一個人，不是安歌三言兩語能決定的。
安歌也不是一個喜歡嚼舌根的人。
「我跟她不熟，說不上什麼話，不過難為沈南星那麼喜歡她。」安歌勾起一抹笑，「爺爺也不能做這棒打鴛鴦的事情。」
兩個人品劣跡斑斑、臭味相投的人，最好一輩子在一起，不要去禍害別的人才好。
沈老爺子僵了一下，他嗤地一笑︰「你這丫頭，猴機靈，說了跟沒說一樣，不過你跟老三的事情，可要擦亮眼了。」
「咳咳。」
安歌沒想到老爺子會拎出她跟沈碎之間的事情來說話。
「爺爺就知道開我玩笑。」
「老三沒欺負你吧？」老爺子最關心這件事情。
安歌笑著道︰「沒，他之前還帶我去見了葉爺爺，找回女乃女乃留給我的那些禮物，也讓我感受到了許多愛。」
「這小子還有這樣的浪漫啊。」老爺子感嘆一聲，看來以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沈碎是沒遇上對的人，才把內心深處那一抹溫柔給藏了起來。
「不過葉爺爺是葉清明？」沈家老爺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安歌點點頭︰「就是他。」
「你可離他遠點吧，那老頭是個變態！」沈老爺子激動的很，「禍害完你女乃女乃，現在又想著來禍害你了，他說什麼你千萬別往心里去。」
安歌沒想到沈爺爺的反應這麼大，她有些好奇︰「其實葉爺爺只是把女乃女乃留給我的禮物轉交給我而已，沒說什麼其他的。」
「真的？」沈老爺子狐疑的很，「這不像那老頭的性格，你知道他為了雲笙，就是你女乃女乃，一輩子都沒有娶妻，就守在你女乃女乃的身邊，哪怕那個時候你爺爺女乃女乃還在一起。」
這是多深的執念，也不是尋常人能想象得到。
但在旁人看來，這種執念實在太瘋狂了。
沈老爺子嘆了口氣︰「葉清明對你爺爺的誤會很深啊。」
「但後半生，也幸好是葉爺爺陪在女乃女乃身邊，無關情與愛，就是一種陪伴吧。」安歌淺聲道，亦是一番感慨。
可沈老爺子卻激動的很，他跟楚沐是故交，是最好的朋友，自然明白在葉清明那兒，楚沐就是情敵。
「他沒少嚼舌根吧，那是特定的年代，無關乎你爺爺負了你女乃女乃。」
「可是後來，歲月安寧，爺爺為什麼不立馬去找女乃女乃呢？」安歌也覺得有些奇怪，「而且他跟紫蕊之間的那個孩子，到底存不存在？想來那時候的紫蕊年紀已經很大了。」
沈老爺子嚇了一跳， 當一聲，手里的杯子落地，他嚇了一跳，神色慘白難堪。
「什麼叫他們之間的孩子啊？」沈老爺子說葉清明這人就是胡說八道，「紫蕊跟你爺爺什麼事情都沒有，哪里冒出來的孩子。」
沈老爺子氣憤不已，連帶著情緒也頂上來了，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前前後後都解釋清楚了。
那時候戰亂，紫蕊的身世很淒慘，一直留在楚家，也就是多添一雙筷子的事情，可誰曾想，紫蕊對楚沐是存了一份愛的。
那份愛讓阮雲笙誤會了。
「雲笙離開之後，沒多久，我跟你楚爺爺就上戰場了。」沈老爺子感慨萬千，說那是命運的抓弄吧，後來他們也很少見到紫蕊。
怎麼可能無端多出一個孩子呢。
沈老爺子極力否認，安歌也沒有繼續追究，都是各方執一詞。
「那時候，女乃女乃應該有兩個孩子了吧？一個我爸，一個二爺，那三叔呢？」安歌抬頭，有些好奇。
沈老爺子哪想著極力解釋紫蕊的事情，沒想到卻把楚家這亂了套的孩子給弄錯了。
「你女乃女乃帶在身邊的，是你爸爸跟你三叔，你二叔從來都是跟在你爺爺的身邊。」老爺子這麼說道，「那個時候你爸爸也已經很大了，也應該明白一些事情，你要是疑惑紫蕊的事情，可以去問問你爸爸。」
安歌搖搖頭，她也不是非要追究什麼。
所謂執念，也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執念，在葉清明的身上才顯得淋灕盡致。
而她只是一個听故事的人。
「沈爺爺，你別激動，我沒有懷疑過爺爺對女乃女乃的感情，只是覺得這個紫蕊……」
「紫蕊比你爺爺小許多，也有自己的家室，後來還認識了一個很有錢的男人，她對你爺爺只是一種依賴。」沈爺爺這麼說道，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安歌點點頭，抿唇︰「爺爺知道你這麼在意他的事情，一定會很開心，可惜爺爺女乃女乃沒有得到圓滿的愛情。」
「他們彼此相愛，羨煞多少人啊。」沈爺爺說他就羨慕那種愛情，比起他跟夫人相濡以沫的穩定。
那種轟轟烈烈，多少人想都想不到。
「好了，孩子，過往的事情就讓它隨風飄散，重要是珍惜當下。」沈爺爺感嘆一聲，「你爺爺他們也不想你跟家里人鬧得很僵，乖孩子，听爺爺的話。」
安歌笑了，歪著腦袋︰「那沈爺爺是不是也該听我的話，把藥喝了？」
安歌嗤嗤的笑，看這個老頭兒，像是在耍賴不想吃藥一樣。
老爺子捏著鼻子，懇求似的讓安歌放過自己。
「這藥可太苦了，我為什麼要遭這個罪啊。」老爺子哭哭啼啼的，可還是在安歌的逼迫之下，把藥喝了個干淨。
安歌叮囑一聲︰「沈爺爺，一貼我的藥，一貼醫生給你開的藥，我已經中和了藥的毒性，但是喝的時間長了，對身體總歸是不好的。」
安歌提醒他，有些部署不適宜太長的時間。
可是沈家老爺子的模樣，卻並不著急。
「我這副身體什麼樣子，我自己最清楚，多謝你了，丫頭。」沈老爺子展顏，笑著道，「這件事情，你跟老三也不許說。」
「你懷疑他？」安歌有些疑惑。
沈老爺子擺手︰「不，我只是不想把他牽扯進這種事情來，我跟你說過，老三的手段很狠，對待家人尚且也是如此。」
「可有些事情，早晚他都會知道的。」安歌不懷疑沈碎的能力，甚至于走在他們的前面。
他們一老一小兩個部署的局，沒準還沒有到收網的時候，沈碎就已經察覺到了端倪，率先替老爺子處理掉也沒什麼。
「所以才要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啊。」
老爺子一笑，活到現在這個歲數了，有些時候，活著也不是唯一的目的。
安歌嘆了口氣，無奈的很︰「好吧，沈爺爺覺得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從沈家老宅離開之後，安歌的心情其實很沉重，她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麼這樣選擇。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能感同身受。
明明那些人要害他，卻要選擇用這樣的辦法，只要那些人還尚且存了一絲良知，迷途知返，老爺子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天空灰蒙蒙的。
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安歌今天沒開車上來，得往下走一段路，才能叫滴滴。
迎面而來的車停在她的面前，車窗搖下來，沈碎很意外︰「翹課？」
「今天沒課啊。」安歌愣了一下，「你怎麼回來了？」
沈碎不怎麼回老宅，也是老爺子有事情，他才會回來。
「你不也沒告訴我來老宅嗎？」沈碎讓安歌上車，送她回去，也好過一個人在這種路上走。
沈家老宅這一代僻靜的很，萬一踫上個什麼不好的東西，沈碎會心疼的。
「我給爺爺還藥呢。」
「他怎麼樣了？」沈碎給她扣好安全帶，在前面掉了頭，立馬就下山了。
「好了很多，但這種病需要休養的，你也知道，沈爺爺年紀大了。」安歌有些不自覺的往窗外去。
其實她的想法跟沈碎是一致的，要真是被她知道是誰那麼心狠，不管什麼手段，安歌都會用上，但她答應過沈爺爺，那麼這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那就好。」沈碎勾唇，「看你最近眼窩黑了不少，沒睡好嗎？你先睡會，到了我叫你。」
「嗯。」
安歌心事重重的樣子，當然逃不過沈碎的眼楮，只是他沒有多問，怕給她帶來更沉重的心理壓力。
看來老爺子不止是叫安歌上來看病那麼簡單。
沈碎瞥了一眼緊閉雙眸的睡顏，也不知道心里在盤算什麼。
……
沈老爺子特意去找了一趟葉清明，之前給安歌解釋的很清楚，又怕那孩子胡思亂想，沈老爺子還是決定親自來找葉清明一趟。
「虧得你還想得起我啊。」葉清明笑了。
「要不是你在安歌面前胡說八道，你以為我願意來看你，一把年紀，為老不尊。」
老爺子謾罵道，害的他還要費心費力來做這些事情。
葉清明一怔︰「怎麼，來幫你那好兄弟出頭啊？他欠了雲笙的，一輩子也還不掉，我看他在黃泉之下怎麼跟雲笙解釋。」
葉清明蠻橫的很，不給沈老爺子半點好臉色。
「這些都是故人的事情，你拿來煩安歌干什麼，他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和生活，你不要用那些事情去左右她！」
老爺子覺得頭好疼，葉清明這種執拗的人，跟著阮雲笙一輩子，最後還要把這些事情告訴給她的孫女。
不知道用心何苦。
葉清明靠在那兒，他輕聲道︰「我只是告訴一些安歌必須知道的事情，也沒有挑撥雲笙跟楚沐之間的關系，你不用擔心。」
「還說呢，你為什麼告訴安歌，紫蕊懷了楚沐的孩子？」老爺子怒斥一聲，「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老爺子的臉色鐵青，他由著葉清明鬧，但有些事情可不能胡說。
「不是嗎？當年雲笙去找楚沐，就是听到那句話，是楚沐跟紫蕊說那是他們的孩子，他的老來子。」葉清明越說越氣憤，「你當然是幫著你的兄弟，偏偏雲笙吃了那麼多苦。」
沈老爺子一僵，他的神色微微變了︰「你說是雲笙跟你說的這件事情？」
葉清明看著老爺子臉色都白了︰「嗯，要不然你以為雲笙為什麼不想見楚沐，她很愛那個男人，卻要告訴他自己已經死了。」
就是不想再有別的什麼牽掛。
沈老爺子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的臉色鐵青。
「那你知道，紫蕊那個孩子現在在哪里嗎？」
葉清明哼了一聲︰「我管他在哪里呢，紫蕊那種性格恐怖的女人，還好雲笙離開的早，不然遲早被她害死。」
「紫蕊是我弟弟養在外面的女人，我一直以為那是我弟弟的私生子，沒想到……」沈老爺子這一下徹底懵逼了。
要是葉清明說的是真的，那麼一切就亂了套了。
葉清明怔了一下︰「你別告訴我，那個孩子就是沈碎？看看年紀，三十出頭，好像時間也差不多。」
「他是紫蕊跟我弟弟的私生子，之前不被我們沈家承認。」老爺子感嘆一聲，「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紫蕊沒少虐待他。」
「你放心，就算我知道沈碎是紫蕊的孩子，我也不會對他動手的。」
葉清明冷冷的說道，上輩子的恩怨，他也不會牽連到這一輩。
可是很快，葉清明想起那天沈碎跟安歌一起來的樣子，兩個老頭兒對視一眼，心里咯 一下。
「完蛋了！」
兩人驚呼大事不妙。
要是紫蕊當初真的跟楚沐生了個孩子，那沈碎跟安歌之間……
「真是造孽啊，他楚沐真的造孽啊，這可怎麼辦，安歌不能跟沈碎在一起！」
葉清明著急忙慌，兩個老頭兒都快被這個結果嚇死了。
沈老爺子強行保持鎮定，他看著身旁的人︰「你肯定弄錯了，沈碎就是我弟弟的私生子，不可能是楚沐的。」
「可當年雲笙親口跟我說的，怎麼會錯呢。」葉清明看向沈老爺子，「你要是不想最後鬧得無法收場，就不要讓他們一錯再錯！」
沈老爺子的神色很難看，他都快氣死了，紫蕊那個女人，品行惡劣，混跡在不同男人之間。
也不知道到底她對誰說的是實話。
不過阮雲笙到死也沒有再見楚沐，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沈老爺子不敢再細想。
總之他一定要做點什麼。
從葉清明那邊回來之後，老爺子親自去了一趟沈氏，他把辦公室門鎖死，確定不會被人听到。
沈碎坐在那兒，不知道這老頭又想要干什麼。
「什麼事情，這麼神神叨叨的？」沈碎凝眉，看著老爺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老爺子再想，怎麼樣才能讓沈碎這臭小子信服，又不至于鬧得太難堪，可他終究是想不到兩全的辦法。
「你跟安歌不能在一起！」老爺子沉默許久，說了這樣一句話。
坐在那兒的男人，連神色都不曾變，沈碎根本沒把這句話放在眼底，他抿唇︰「你這又是受什麼刺激了？」
「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南星要娶她妹妹，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不是亂套了？我不想那些媒體亂寫你們的關系，也不想安歌因為你被人指指點點。」
老爺子低聲道。
沈碎的眉頭微微蹙著︰「我不在意這些，她也不會在意，更何況楚念禾只是一個養女，你還有別的借口嗎？」
「我知道你很能耐，運籌帷幄，可安歌還年輕，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老爺子急的在屋子里來回走，他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是為了你好。」
沈碎抬頭，眼眸之中露出一絲無奈︰「說出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沈老爺子為難的很，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安的走動。
他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是她親叔叔！你總不能跟她亂來吧。」
「什麼？」男人的眼眸之中露出一絲驚詫，沈碎顯然不相信這種荒唐的事情，「又是誰給你出的主意，嗯？」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是楚沐的私生子，並非我弟弟的私生子，這麼說，你明白嗎？」沈老爺子覺得一個頭比兩個大。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作弄他們。
沈碎沉聲道︰「呵，可笑，這種無稽之談，又是什麼人傳出來的？」
「那個女人還活著，只要問清楚，你不就知道真相了嗎？」沈老爺子提高了嗓門，「當初那個女人的確跟了楚沐一段時間，她頗有手段，也不是不可能懷上楚沐的孩子。」
沈碎的眼底，滿是冰寒。
「那個養我的女人？」沈碎抬頭，大概听清楚了，「你的意思是，紫蕊是我的生母？」
沈老爺子一個激靈，這話算是徹底兜不住了，從前紫蕊那麼對待沈碎，根本沒把他當成一個孩子對待。
紫蕊的後半生，何其荒唐，她把沈碎鎖在櫃子里，用繩子把他捆著，生怕他會逃離，沈碎是在折磨和痛苦之中度過那悲慘的童年。
「我有跟你弟弟的親子鑒定，你應該弄錯了。」沈碎淡然的很，「雖然這個私生子的身份很不光彩，而且我也不認那個女人是我的生母，但這種無稽之談，下次不要再說了。」
沈老爺子搓了搓手，他無奈的很︰「你也知道那個女人手段狠毒，為了讓你回到沈家，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我就是擔心啊……阮雲笙當年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離開楚沐的。」
沈碎的眼神頗為深邃，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我會親自去找她的。」
「那最好了，就怕你跟安歌萬一……是……」沈老爺子嘆了口氣，要不是葉清明篤定阮雲笙說了那樣的話，他也不至于著急。
沈碎冷聲道︰「沒這個可能。」
「這幾天你先別去找安歌了。」老爺子語重心長，幸好沈碎還算听話，萬一這荒唐事情真的落在他們的身上。
那真是造化弄人。
老爺子伸手拍了拍沈碎的肩膀︰「你也別太大壓力，沒準就是當初阮雲笙誤會了，可那誤會，唉……」
「嗯。」沈碎眼底滿是失落，他的情緒看起來就很低落，老爺子沒有再打攪他。
也知道沈碎不喜歡別人安慰，也不需要別人安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沈碎回了一趟欲雪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