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作者︰石鐘山著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又一個秋收的季節到了,麥花和四喜的兒子出生了。

那天麥花正領著黑土在山坡上晾曬采到的蘑菇,麥花的肚子一陣緊似一陣地就疼了起來。麥花是生過孩子的人,她知道自己這是要生了,便沖黑土說︰黑土,快去地里叫你四喜叔,娘要生了。

黑土便顛起一雙小腳往山下跑,他一邊跑一邊喊︰俺娘要生了,俺娘要生了。

四喜回來的時候,麥花已經生了。她正精疲力竭地給?孩子擦著身子,因為孩子出生在秋天的山上,四喜便給孩子取名為秋山。

秋山隨著收獲的季節來到了人間,四喜的興奮自不用說。黑土也興奮著,他一邊跑一邊喊︰俺有弟弟了,俺有弟弟了,叫秋山。

大奎也是高興的。那時,他和麥花成親時,他的願望就是人丁興旺,讓整個屋子都盛滿兒孫。後來他的希望夭折了,雖說這孩子不是他的,但他仍然高興,這畢竟是黑土同母異父的兄弟呀。

四喜一個人在田地里忙著秋收,麥花在家里坐月子。大奎有時忍不住從東屋的炕上爬下來,趴在西屋的門口沖著麥花和孩子說︰麥花,秋山哭了,快喂孩子。

麥花便把**塞到孩子嘴里,屋里屋外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奎也是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麥花一邊女乃孩子,一邊幸福著說︰等黑土和秋山長大了,咱家又會添兩個壯勞力。

大奎也暢想著說︰那時,咱家再開一片荒,種好多的地。

大奎差不多為自己的暢想陶醉了。

太陽照在頭頂的時候,麥花下地做飯了,黑土跟著四喜在他里忙碌著,麥花不想讓一家人餓著,她總是準時下地做飯。大奎坐在門坎上,麥花把秋山放在大奎的懷里,大奎依依呀呀地逗著秋山玩。麥花忙上忙下,熱氣騰騰地做飯。

四喜和黑土回來的時候,麥花的飯已經差不多做好了。四喜喜滋滋地從大奎手里接過秋山,一下下親著秋山,他一邊親著秋山一邊和大奎說著農事。

四喜說︰今年的收成就是好,打下的糧食夠咱家吃兩年的了。

大奎眯著眼楮望著四喜。

四喜又說︰大奎,明年春天,俺想把東山坡那片荒地也開了。

大奎就說︰你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四喜說︰沒事,趁著俺還年輕,多出把力氣沒啥。

大奎就低下頭道︰俺也幫不上你啥忙,讓你受累了。

四喜就說︰大奎你說的這是啥話,咱一家人咋還說這。

大奎就沉默了一會兒說︰過幾年黑土大了,他就能幫你一把了。

麥花在兩個男人的議論聲中,把飯菜端到了桌上,然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氣騰騰地吃飯。

一家人帶著美好的憧憬和希望,又迎來了秋山出生後的第一個冬天。

冬天一到,四喜又找出了那把火槍,他一邊擦槍一邊沖麥花說︰明天俺就進山,爭取在過年前弄幾張好皮子,到城里賣了,咱一家人一人扯一套新衣服。

麥花對打獵仍心有余悸,要不是打獵,大奎也不會有今天。麥花想到這便說︰四喜,你可得小心,那些野物可不是人。

四喜一邊往槍筒里填**一邊說︰麥花你放心,俺這把火槍可不是吃素的。

從此以後,四喜便整日扛著獵槍到山里打獵,四喜的獵槍果然不同凡響,他每次回來,都不會空著手。

那一天,終于就出事了。

不是獵物傷著了四喜,那天,四喜發現了一頭狼。他剛一火槍打下了兩只山雞,還往空槍筒里裝藥,他就看見了那只狼。他發現了狼,就又往火槍里多填了一倍的藥。心想,這一槍,一定會結束狼的性命。這樣一來,就會得到一張狼皮了,一張狼皮賣了,夠讓麥花買衣服了。他迫不及待地向狼瞄準,向狼射擊,轟然一聲,槍就炸膛了。

狼跑了,四喜慘叫一聲,倒在了血泊中。

四喜暈頭轉向走回家的時候,麥花看到四喜的慘狀,大叫一聲暈了過去。就是大奎看見也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四喜臉上和胸前已滿身是血了,他的雙手已不知去向。四喜倒下了。

那些日子,麥花風風火火地一次又一次往城里跑,她去為四喜尋藥治傷。她去的是錢家藥店,錢家老掌櫃的藥專門治「紅傷」。每次麥花去尋藥,都是錢掌櫃的把藥配好,再由麥花風風火火地把藥拿回來,一半敷在四喜的傷口上,一半熬了喝下去。

只半個月的時候,麥花就變賣完了家里的糧食,四喜這些藥,是一年的糧食換來的。

四喜看到黃橙橙的糧食,一點點地從家里消失,他痛心得嗷嗷大叫。他的雙手被炸飛了也沒有這麼叫過。

眼見著四喜的傷一天天好起來,可一家的糧食已經賣完了。麥花已經不忍心再賣余下的這一點口糧了,這是他們家一冬的吃食,還有的就是明年春天的種子。

可四喜的傷病還得治,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她出現在錢家藥店的時候,可憐巴巴地給錢掌櫃的跪下了。

錢掌櫃的是個骨瘦如柴的老頭,脖子上圍了一條狐狸皮,坐在櫃台後,嘩嘩啦啦地打著算盤,算計著這一個月的進項。

麥花就說︰錢掌櫃的,賒點藥給俺家四喜吧。

錢掌櫃就抬起頭,他望了麥花一眼,又望了一眼。在這之前,麥花已和他打過無數次交道。那時,錢掌櫃的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只知道配藥、收錢。這次他認認真真地把麥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著他從櫃台後走了出來,袖著手,前前後後地把麥花看了。他又伸出手把麥花扶起來,他像一個在行的牲口販子似的,把麥花看了又看。

然後就說︰你是剛生過孩子吧。

麥花點了點頭,秋山還沒有斷女乃,她的胸憋得脹脹的。

錢掌櫃又問︰你有幾個孩子?

麥花又答︰兩個。

又問︰是男還是女?

麥花再答︰都是男孩。

錢掌櫃這回就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了眼麥花的臉。麥花剛滿二十歲,天生的白皮女敕肉,仍舊鮮亮。

錢掌櫃似乎很滿意,他舒服得哼嘰著。這回他又坐進了櫃台里,這才說︰你男人受的是紅傷。

麥花說︰是哩,前幾次都是你老給配的藥,好使哩。俺家現在沒錢了,想賒一點掌櫃的藥,等俺男人病好了,當牛做馬的也報答你。

錢掌櫃的就翻翻眼皮說︰你男人都殘廢了,拿啥還俺?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麥花問住了。這些天,她忙暈了頭,她一門心思想辦法治四喜的傷。只到這時她才意識到,他們這個家完了,傷好的四喜還能種地嗎?不能種地,意味著他們一家四口人就得去要飯,否則,就只能喝西北風了。直到這時,麥花才感到徹底的絕望,她當著錢掌櫃的面,嚶嚶的哭了起來。

錢掌櫃的這麼說是有目地的,錢掌櫃的快六十歲了,他從祖上手里接過這家藥店也有幾十年了。這輩子他啥都有了,可就是缺個兒子,缺一個藥店的繼承人。錢掌櫃的年輕時一口氣娶了五房女人,可這五房女人把孩子生了一堆,就是沒有一個人給他生過兒子。眼見著這家藥店沒人繼承,錢掌櫃的是又急又恨。以前,他也想過再娶一房黃花閨女,給自己生兒子,可誰又能料到,這回生的不是閨女呢。一年老似一年的錢掌櫃的,心急如焚。

今天他遇上了麥花,他上上下下把麥花看了,一見這個女人的圓豐乳,就知道麥花是個能生能養的女人,不像他那五個女人,要麼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要麼就胖得跟母鴨似的,沒有一個中用的。他把大半輩子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五個女人身上,可還是沒人給他生養一個兒子。

錢掌櫃的一見到麥花,他便想借麥花的月復,為自己生兒子。

麥花當著他的面,哀哀的哭著,錢掌櫃見時機到了。他讓麥花坐下,又親手為麥花倒了一碗紅糖水,才慢條斯理地說︰賒給你藥也容易,不過你要答應俺一件事。

麥花就抬頭望著錢掌櫃的那張瘦臉。

錢掌櫃的說︰以後你一家的開銷俺都包了,只要你給俺生個兒子,啥話都好說。

那一刻,麥花就暈了,她慪慪地望著掌櫃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錢掌櫃的就笑一笑,回身,把幾味藥用紙包了,塞在麥花手里又說︰你回家想一想,俺等你的信,想好了你就來找俺,想不好,你就別來了,這包藥算俺送你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