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已知道,他的底牌

八千火一番狂言豪語,直將谷一彥震懾在原地。

那是純粹的惡意!那是極致的煞氣!

從八千火的臉上,眸中,谷一彥看不到一絲對這個世界的認同與留戀。

也許正像他所說的,八千火只想征服並毀滅這個世界!

谷一彥面對如此情緒噴張、激昂憤慨的八千火,心底泛起一絲洶涌的寒意。他覺得自己應該掌控不了這個人……不,就連這意識海,都完全無法操控!

雖然他擁有著八九十年的人生經歷,但是與八千火對這個世界極為厚重的仇與怨相比,倒是顯得單薄了!

「怎麼,你害怕了?」八千火玩味著谷一彥那瞬間慘白的臉色與不住打戰的牙齒,嘴角凝出一道冷冰冰的弧度,幽幽道。

「……」谷一彥眼角一縮,凝望著眼前的八千火,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月兌身。

這里是八千火的意識海。若是放在以前,他大可以記憶光球為質來制衡對方。但如今,自己已經擁有了十四級的感知,卻撬不動區區三級感知的八千火,這讓他去哪里說理去?!

八千火很滿意谷一彥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呵呵一笑,往對方面前多走了兩步,譏諷道︰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嘛?」

谷一彥咽了咽口水,默默搖頭。身子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就是因為感知啊!」

八千火嘿嘿一笑︰

「你自己也很明白。在匯合兩人的精神力量前,你的感知只有十三級。匯合後,就升到了十四級。

這說明什麼?說明你的感知技在削弱自己的實力!

越是將感知無限制的鋪張,其對自身的削弱就越大!

而最為強大的感知技,無一不是將感知凝聚到非常小的範圍內。

這是鐵律!

而我就不一樣,我完全不會那些花里胡哨的感知技。甚至,都不會主動地依靠感知!所以,我的精神世界,就是最為強大的。

而你,卻偏偏——

天涯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如此失策,焉有不敗之理?!」

說到最後,八千火已經近乎在嘶吼了!他本來就是這方世界的主人,又因為對意識海的掌控達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使得他那一言一句,都像重錘一樣,狠狠地砸向谷一彥的心口!

谷一彥雙眸失神,驚慌失措間,竟差點踉蹌跌倒。作為一個無限逼近人類感知極限的絕對王者,他真的是走了最為失策的一步棋!

他一個趔趄,雙手張舞,騰空而起,瞬間化為了一道流光,就想月兌離八千火的意識海,采取驅使虎斑蛟與裂空獸的方式,將八千火擊殺。

只是,他剛躍起幾百米,就見那隆隆烏雲中,涌出一濤濤的怒雷來。那紫色的炸雷轟開了天空,將整個意識海都鍍上了一層紅紫!霎時間,烏雲開,響雷止,從分開的兩片烏雲中,現出了一張巨型的臉來!

那張青灰色的巨臉,相貌俊秀,五官深刻仿若刀劈斧鑿,赫然就是八千火現在的相貌,卻因為盛怒而呲牙咧嘴,猙獰可怖!瞪圓的紅瞳就像掛在天上的兩輪紅月,溢滿了殘忍與暴戾。那挺出兩副獠牙的深淵巨口中,噴吐著令人眼酸神迷的黑氣。身上縈繞著一籠黑紗,似有鬼神之力,漸漸以風卷殘雲之勢,將舉目可見的其他顏色吞噬!

谷一彥流光之體,還沒有沖出意識海,並直直地撞入了巨人的心口,一聲沉悶的響聲後,便晃晃悠悠地跌落下來!

翻轉幾下,谷一彥抬頭,望向這鋪天蓋日的巨人,心頭又是一寒!這宛如實質的撞擊感,將他所剩無幾的僥幸給擊得粉碎!

雖然沒有任何的感知天賦,但是這方世界,本來就是八千火的意識海。對于擁有超強自我的八千火來說,在這里,他完全就是天地至尊!但凡心念一動,乾坤也為之逆轉!

谷一彥還沒有想到該怎麼應付此意識海守護神一般的存在,卻見那巨人遽然張口,深淵急劇擴大,猶如一個黑洞一樣,將他舉目所見的所有意識海空間,連帶著他這一股意識,都給吞噬!

「轟——!」

一聲天崩地毀般巨大的轟隆聲後,八千火的意識海又重新歸于沉寂,風平浪靜。

……

「唔……」八千火蘇醒了過來,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捧著頭,眉頭蹙著,不住地申吟。

他對面的谷一彥,則完全像是一具斷了線的木偶,緩緩倒了下去。

只是,伊提絲並沒有讓他就這麼完整無缺地撲街,而是一個掠身上去,手中雙戟飛舞,直接就切開了谷一彥的脖頸!一扇血花飛濺而出,灑了伊提絲一臉殷紅。但她並沒有在意,反而橫戟在前,擋在八千火的身前,豎眉瞟了虎斑蛟與裂空獸一眼。

卻見兩只異獸覷見了谷一彥的隕落,眸中並沒有什麼異色,反而茫然了那麼一息半刻。裂空獸的豎瞳里,甚至因為驚訝而壓成了橢圓形。

「吼……」裂空獸輕輕嘶吼了一聲,旋即又在原地坐了下來,雙瞳恢復清冷,盯著抱頭痛吟的八千火。

虎斑蛟倒是淡定得多。只是虛擺了擺尾,噴吐濁氣,就在原地悠悠盤桓著。

伊提絲瞅見了兩只異獸並沒有任何敵意的動作,才將自己的關注點重新投射到八千火身上。

此刻,八千火遽然間吸收了谷一彥長達九十余年的記憶,卻沒有匯心訣作為輔助進行吸收、整合。整個人陷入了完全迷離、混亂的境遇中。他只能憑借自己的超強自我,生生地將這份外來的記憶給壓制下來!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清晰無比的記憶片段。

具體時間已經不可考,甚至來自于誰,都非常混亂!這一刻,他還是中年人,與三五好友侃侃而談;下一刻,他又變成了只有七八歲的少年,在一處炎熱的沙灘邊嬉戲,伴隨他的,都是同樣一群半大孩子;眼前再一晃,他又成為了一個年輕人,與眾多同伴圍著篝火,嬉笑怒罵,好不歡喜。

八千火突然眉頭跳了一下,他在這名為韋爾澤的年輕人的同伴中,發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滿臉憨厚的家伙,不是烏浦大叔嘛?此刻,烏浦還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臉上干干淨淨,一道褶子都沒有,面對同伴的打鬧,他也只是憨憨一笑而已。

記憶中,韋爾澤眸光流轉,轉向了另一側。

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親。父親李諾的臉上,洋溢著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燦爛笑容。那親和力十足的笑容,直讓八千火被冰寒了的心,都倏然融化了些。還有他的母親荀雨,也是笑靨如花,嬌俏可人。兩個人與他自己記憶中的樣子,都有極大的不同。那是熱情奔放、青春澎湃的年輕歲月。

原來自己的父母還有這樣的日子?!

而其他人……

待記憶的主人繼續默默地環顧,他發現了更多熟悉的身影。封笑、章天、鷥洛恆,還有崇雀……等等,那一個女孩,名叫蕭妍的,不就是谷一彥身邊的傀儡嘛?

混亂的時間線沒有任何規則地變動著。八千火還沒有從見到那麼多熟人的驚愕中醒覺,就又看到了令他心驚膽戰的一幕!

他看到了自己!

年僅三歲的自己!

通過韋爾澤的視覺,他看到自己靜悄悄地躺在一張床上。那是七海世界原本的自己。而視覺越拉越近。他似乎听到了一抹陰絲絲的低笑聲。緊跟著,他看到一只右手伸了出來,強行掰開了自己的眼楮。一陣令人目眩的炫影閃過,八千火只見年幼的自己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原本的清澈透亮,開始蘊藉著些淡漠與孤寂。

韋爾澤對自己做了什麼?對了,谷一彥之前說過,自己與父親一樣,都是匯心訣選定的宿主。莫非這就是匯心訣?

仿若應證自己的想法似的,韋爾澤下一刻,又在不久後,奔赴了飛鷹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對外人非常在意的飛鷹洲甲師們看到此人,都像是見到老友一樣,毫不起疑!就連谷昊本人,都親自將其引入內室,甚至與其在一個嬰孩的床榻前,聊得非常開心……

接下來的事情,就顯而易見了。趁著谷昊有那麼一時三刻的疏漏,韋爾澤俯子,抱起了眼前的嬰孩,嘴上唱著動听的兒歌,將孩子哄得咯咯大笑。谷昊怎麼也想象不到,在他目光僅僅偏了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的孩子,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孩子了!!

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這匯心訣,實在是令人防不勝防!

讀取了谷一彥記憶的八千火面對此情此景,整個人都呆了!

光影倏變,眼前的記憶片段又轉換了場地。

這里是……叢林世界?八千火心里並不是很確定。

韋爾澤正與兩架機甲在纏斗著!

這兩架機甲,他在這份記憶中,已經不止見過一次。烏浦大叔是一個機修,做合金機甲模型,也有一手。他小時候,就有兩架與記憶中的機甲一樣的模型。烏浦大叔喚它們為雲峰與花仙。只是年代久遠,早就不知被自己扔哪里去了。而在韋爾澤的視角,他也見過不少次這兩架機甲。所屬何人?當然是自己的父母親。

記憶中,兩架機甲與韋爾澤的機甲在空中纏斗。但是令他感到詫異的是,倒不像是二打一那樣追打落水狗,反倒是兩架機甲被韋爾澤給攆著跑……而擁有準無上級實力的八千火,眼光也今非昔比,他明白,場上這三架機甲,至少兩架在無上級左右徘徊!而且,三者應該是用各自無形無質的感知技在較量著!

八千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父母親,居然都是感知技的高手?!那自己如此不堪的感知,難道真的是被自己強行給封閉了?!想不通。

雙方的較量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才被雲峰的甲師,也就是他父親李諾,覷得了妙之毫巔的破綻。一道鋒銳無匹的流光掠過,直接就擊穿了韋爾澤的機甲。伴隨著不斷沖擊著眼眸的紅光與刺耳的警報聲,韋爾澤不慌不亂地跳離了機甲。而雲峰與花仙,也轉眼間消失在天際線……

光陰如梭,時間飛電。幾十年匆匆而過。這幾十年間,記憶的幾任主人到過非常多的地方,也見過非常多的人!又因為是三個人的記憶合集,更是令得視角多變,極大的豐富了八千火的見聞。可以說,八千火已經成為了七海世界近百年風雲變幻的活字典!

唯一的遺憾是,八千火只是強行吸收了谷一彥的記憶,卻沒有同化對方的精神能量,所以他的感知,依然是可憐的三級。而這,還是他身體之前的主人,也就是流光世界的荀秋,在經年累月的拼殺中自我覺醒的結果……

「唔……」八千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終于徹底地將谷一彥集合三個人的九十多年的記憶給壓制下來,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

「阿火,你沒事吧?」另一邊,依然保持著戒備姿勢的伊提絲察覺到了八千火的蘇醒,壓低聲音問道。她不敢太過大聲,怕會因此驚擾了那兩只至今沒有任何異動的異獸。

「沒事……」八千火站了起來,臉上掛上了一抹奸邪的笑,「我已經知道,谷一彥那最後一張底牌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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