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七海興衰,與我何干

谷一彥欣賞著八千火的把戲,臉上始終掛著淺笑,似乎對其是否真心,一點在不在意。

「這個問題。我就不清楚了。興許,你母親覺得,你父親與你,她只能照顧到其中一個。你也知道……

你們父子倆,可都是匯心訣的宿主呀。嘿嘿。」

谷一彥輕飄飄地一句帶過,結束了八千火看似悲痛欲絕的表演,反而繼續主動說道︰

「總而言之,我們子山家族的人,如果運氣好,潛質高,憑借著匯心訣,是可以獲得永生的。而我,就是這五百多年來,子山家運氣最好、潛質最高的人。哈哈哈……」

八千火臉色一頓,終于將自己的目光重新集中到谷一彥身上。

果然,谷一彥真的掌握著獲得永生的辦法!!

這一刻,八千火的心底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股憤懣之氣像熔岩一般,燒灼著自己的心肺、喉嚨,甚至直沖腦門!

他終于明白,自己在這場七海世界的大戰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了!

什麼七海帝國第一元帥,什麼未來必將站在甲師巔峰的人物,那都是虛的!

在谷一彥看來,自己不過是他成就永生之榮耀的道路上一顆微不足道的墊腳石罷了!

明明應該是天之驕子的自己,難道就這麼心甘情願地接受此人的安排,于推平所有反抗勢力後,在那一個名義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上,享受幾十年——不,甚至可能只有幾年的榮華富貴,而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個家伙執掌七海世界的權柄,直到永遠?!

這種結局,他八千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的!!

八千火眉頭深蹙,目透精芒,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谷一彥,心底念頭如飛電般閃過。

自己是準無上級的力量敏捷型甲師,甚至已經擁有了對方所給與的感知功法,可以抵抗攻擊性的感知技!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意志,堅如磐石,就連那無上級和虎斑蛟、裂空獸都無法阻擋的心術傀儡,也奈何不了自己。

那……

永生的秘密就在眼前,為什麼不搏一下?!

他的意圖,是如此的鮮明,甚至于連伊提絲都一眼看了出來。她瞬間就閃到了他與谷一彥之間,手上一道寒光閃過,兩柄短戟已然在手。英氣十足的眸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少年,渾身洋溢著令人側目的熊熊殺氣!

「怎麼,你終于想動手了?」谷一彥慵懶地一笑,撫平了自己因為振奮而褶皺的衣袖,指了指身後的虎斑蛟與裂空獸道,「你確定你們兩個人,打得過我的寵物嘛?就算你們現在駕駛機甲,都不一定打得過它們。更不用說,你們現在還是徒手了。哈哈……」

「你覺得呢?」八千火巋然挺立,掃了一眼谷一彥身後的兩只異獸,眸底卻沒有什麼懼意。他嘴角微微一勾,沉聲道,「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若是我殺了你,那兩個家伙,會不會恢復理智?」

谷一彥挑眉,似乎對八千火的這個念頭很感興趣。他撓了撓頭,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道︰

「這個問題,我還真的沒有研究過。心術傀儡,說到底就是由自己的意識去主導對方的意識海。並沒有完全將對方的意識海給同化。與匯心訣的意識海侵蝕屬于兩種不同的功法。

若是施術者不幸隕落,我想,傀儡很可能,會變成斷了線的木偶……

嗯,這就是你所樂見的吧?

而且,我的感知雖然很強,但是卻奈何不了你。而你們的敏捷,在如此短的距離內,確實有可能將我速殺……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呢?」

搖了搖頭,谷一彥臉上現出一抹非常懊惱的神色。但是,這完全不將自己兩人放在眼里的懊惱,卻讓八千火心頭有些不快起來。他沉吟半刻,低聲道︰

「難道不是嘛?你可別忘了,我的短板,是你親自彌補的。而且,經過與洛恆學府無當甲師團一戰,我已經明白,你給我的功法,是確實有效的。」

「嗯,確實是有效的。但,也只是對一般的感知技而言吧?嘿嘿,你該不會認為,我已經沒有對付你們倆的招式了吧?我的感知,畢竟達到了十四級啊……」谷一彥輕笑一聲,淡定地瞥了一眼八千火,從對方的眸光中瞧出了一絲的不確定,心情愈加雀躍起來,「既然你們倆連唾手可得的富貴都不要,那我便收回好了。正好,我也想試一試自己十四級的感知,到底有多麼強大……」

倏然間,八千火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閃,一片白光,整個人如墜入無底深淵一般,腳下虛浮,踩不到實質。下一刻,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新的世界。

一片波光粼粼的無涯之海!望不到盡頭的大海里,漂浮著一個個蘊藉著不斷變化色彩與內容的光球。而八千火自己,則像是一個沒有實體的神明一般,俯瞰著這片蔚藍的大海!

他尚不知怎麼回事,便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影動作極快,如一貫長虹般扎入海面。一陣颶風揚起,吹得海面與那些光球跌跌宕宕,起伏不定。轉眼間,風息浪靜,在海平面上留下了一座島嶼。

島嶼上,空空如也,唯有一片草地。草地上光影消散,重新現出一個人影來。那人影抬頭,朝著天空一望,嘴角勾起,眉睫噙笑,伸出右手往虛空中一抓。

八千火只覺得自己像被扼住了咽喉一樣,突然覺得氣促、胸悶。而且,那一股力量沛然難擋,直將自己往下方灌去!

 的一聲,八千火感覺自己重重地摔倒了地上。他艱難地爬起,愕然發現,剛剛猶如神明的自己現在已經有了人形!而他的眼前,就站著那一個出現在這一方世界的另一個人。此時,他已經看清,此人正是谷一彥。

谷一彥望著有些狼狽的八千火,張手一揚,笑盈盈地開口道︰

「怎麼樣?這個感知技?」

「這是什麼地方?」八千火確實被驚到了。

他听說過可以構建幻境的感知技。但也只是幻境。可如今,谷一彥卻可以在幻境中對自己動手?!

這就是十四級感知的力量?!

谷一彥依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臉上的自信笑容令得八千火心底一陣發毛。他背負雙手,欣賞了這方世界一小會,才繼續說道︰

「這里是你的意識海。這些光球,就是屬于你的一個個記憶。一個人的經歷越豐富,他的記憶光球就會越多,光球里面的色彩變化也會越快、越繁雜。

你看……」

說著,谷一彥右手五指一張一合,一個光球就從遠空飛來,速度極快地掠向他的掌心,並靜靜地懸停在他的掌心上。

「這就是,你其中的一份記憶。」

八千火盯著那光球看了一會,除了看出那光球內部永遠都像是一部動態光影一樣,沒有靜止過,就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信息了。

然而,心念如電般閃過。

他瞬間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這里如果是他的意識海,沒道理被谷一彥玩弄于股掌之間!

這種猛然滋生的自我保護機制迅速令他鎮定了不少,並盯著那光球,嘗試輸入自己的想法。

下一刻,那光球就劇烈地抖動起來,在谷一彥略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回到了八千火的手上!

「……你的自我,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強!居然生生從感知強過你上百倍的我手里,奪回了屬于你自己的東西。」谷一彥面對此情此景,心底終于掀起了波瀾。

他本想著,只要將八千火拖入意識海,兩人上的實力差距便不復存在了。而在精神層面,自己當然是可以死死地壓制對方。

到時候,憑借自己這有如神明般強大的精神力量,徹底地將八千火收服,令其不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甘心做一個富貴的天下第二人,為自己鞍前馬後,開疆擴土,豈不快哉?

誰知道,縱使已經達到了感知十四級,卻依然無法撼動八千火的自我?!

這種出乎他意料的變故,令他本來篤定無疑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八千火望著自己手心的記憶光球,若有所思。旋即,嘴角一歪,呵呵一笑,抬眉看了谷一彥一眼,欣喜道︰

「你應該知道,我的感知,一直是我的弱項。從小到大,我甚至連突破都做不到。」

「我知道……」谷一彥看著開始浮現自信笑容的八千火,自己反倒有些躊躇起來。

「這個問題,在你之前說出超強自我這幾個字的時候,我還沒有想明白。但是剛剛,你再一次提到了這個詞,我終于想明白了。」八千火不再陰陰笑,反而笑得愈加張狂,愈加恣睢、暴戾。他那清秀深刻的面孔,也愈加地猙獰恐怖起來。

「……」谷一彥不再說話了。他開始感到不安,一股山雨欲來、心悸膽寒的危機感,從他的內心深處滋長,並極快蔓延全身。

他越過八千火,瞟了一眼對方的意識海,卻見方才因為震驚而興起了些許風浪的意識海,現如今卻狂浪大起,烏雲蓋頂。風聲如雷,閃電如梭。整個一副末日景象!下一瞬間,一場傾盆大雨就當頭澆下,狠狠地甩到了他的臉上。

冷雨錐心刺骨,直接將谷一彥凍在了原地,哆嗦起來。

而他眼前的八千火,卻突然狂狷而笑,眸透凶光,宛如啖人為樂的狂獸。他的笑聲如隆隆滾雷,響徹這一方意識世界。

谷一彥望著這突生驚變,整個人都呆了。他只覺得腦子里嗡嗡響,什麼想法都無法凝聚,一片空白!只見八千火在狂笑許久後,終于強行遏制住了自己的笑意,顫抖著亢奮的嘴角,飽含譏諷之意地沉聲道︰

「我之所以無法突破感知,正是因為這個世界早就放棄了我!不論是我的父母,還是身邊的人,都將我當做是一個多余的人!

這世界的光,從來都沒有照耀到我的身上!

那我憑什麼去關注甚至感知這個世界?!

這七海世界的興敗、盛衰,那旁人的喜怒哀樂,與我何干?!

我只關注自己的內心。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自利之人。

我是一個徹底封閉自我的人。

我只想做,這個世界的征服者,與毀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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