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秋這下子，已經信了七八成。
韋爾澤說的沒錯，句句在理。
在機緣巧合之下，因為時空亂流而連接在一起的兩個世界的荀秋，在同時精神崩潰或失去依托的情況下，被韋爾澤利用，實現了意識的轉換。
雖然，僅僅依靠一抹意識殘魄，就完成如此壯舉，屬實駭人！這種解釋，當然無法完全地說服荀秋。但，荀秋也確實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然而，這中間還有個疑點。
荀秋試探性問道︰
「既然已經實現了意識的轉換，為何你沒有繼續‘蠶食’，反而以狂癥的形式間歇出現？」
「這個問題，實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韋爾澤突然神色一暗，整個人萎靡了不少。默默搖了搖頭，才痛不欲生地說道︰
「原本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沒想到，你的空間環卡里，居然蟄伏著一個特殊的存在！
那一個特殊的存在，在相當短時間內，就將你的感知提升到遠勝從前的地步！
再加上你才是正主的關系，與這片意識海的連系較之前那一個家伙更深！
一時之間，我完全沒有了勝算，只能繼續靜默了下來。
而我的成長，只能與你的分神形成一個微妙的連系。只有在你精神力極度消耗、且因為分神而導致與意識海連系變弱的情況下，才可覷得一絲佔據身體的機會。而且待你精神恢復，我就又重新靜默了……」
這里面居然還有百擇的戲份？嘖嘖……荀秋微嘆一句，又不解問道︰
「就算如此，你的能力不是比我更加強大嘛？怎麼就沒有一絲機會了？」
「並不是。我只是一抹可憐的殘魄，唯有借用你的潛能，才能發揮出那般強大的實力！嗚嗚……」說話間，韋爾澤居然蹲了下去，雙手抱頭，隱隱有痛哭之勢！
荀秋都震驚了！
這家伙，戲也太多了吧？好假啊……
不過，若是這樣，待我收服了這個家伙，那自然也可能成長到那種程度吧？
荀秋將這個韋爾澤意識殘魄的話，從頭到尾給捋了一遍。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之前第一次意識轉換呢？估計是在自己小時候摔倒暈厥後，真正的韋爾澤出現，暗中使用感知技所導致的吧？
而且，就算韋爾澤主動實現意識轉換，也還需要一個巧合。
一個極端的巧合！
兩個世界的荀秋都因為各自的原因而暈厥，兩個世界又因為時空亂流的關系而連系到一起！
這種事情，實在幾率太小。只能認為，流光世界的時空確實非常不穩定，時空亂流可能是常態。或者說，韋爾澤可以預知時空亂流發生的時機！
那個真正的韋爾澤，實力真的是高深莫測，令人悚然心驚！
這又是一個足以站在七海世界尖端的人物！
狂濤甲師團，到底還有多少驚喜在等著他？！
一個區區十余人的甲師團，若是個個都這麼強悍，其在七海世界不可能默默無聞吧？
然而事實上，狂濤甲師團確實默默無聞！
在七海世界的虛擬網上，根本沒有他們的資料。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新秋甲師團的名氣，都已經超過狂濤甲師團了！
「所以，你明白吧？」韋爾澤的意識殘魄突然又直起腰桿，直視荀秋道，「現如今，你的實力已經與我的本體相差不遠了。若我再想靠‘蠶食’取代你，根本不可能。呵……」
韋爾澤像是嘆氣，又像是輕笑一聲，令得荀秋根本揣摩不出其真實的想法。而且，因為對方只是一抹潛藏在自己意識海的殘魄，連情緒感知都不可能對其施展。
他只知道，韋爾澤一直在自己面前示弱。這一點，也很奇怪，非常不符合其原來的行事風格。
荀秋側過臉去，借著余光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腦海中卻開始思考。
相應的，整片意識海也開始風雲變幻起來，顯示出荀秋內心的不安與悸動。
韋爾澤攤開手，笑眯眯地咧嘴一笑︰
「不用這麼緊張。我們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我都說了，作為一抹殘魄，我是完全無法戰勝你的。
更何況，這里還是你的主場。
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嘿嘿。」
荀秋眸光一斂，對韋爾澤充滿了極端的不信任。
這種不信任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假如自己真的可以靠二分法輕松地將此意識殘魄給收服。那，即便是一抹殘魄，也該有自保意識吧？
韋爾澤有沒有機會，不讓這一切發生？
還真的有！
當初面對裂空巨猿時，他就曾經掌控過這副身體的主動權！他應該也听到了老步說的話。
「我絕對有辦法幫你徹底解決這個隱患。」老步當初就是這麼說的。當時情況危急，老步若是不那麼說，自己根本不會相信。但同樣的，也將暴露出老步是眼前這抹殘魄的克星的事實！
雖然當時的對手裂空巨猿強悍如斯，但是借分神攻擊，將老步弄死，對韋爾澤來說，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這樣的話，我就永遠失去了獲得二分法的機會！他也就可以一直留在我的意識海。並借此緩緩成長，總有一天自然可以佔據主動，將這副身體奪去！
也就是說，看起來這個選擇希望非常渺茫，但是總比讓自己學會二分法，直接將他收服要穩妥得多！
韋爾澤不應該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而老步後來也說過︰
「這將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這樣想的話，老步自然是故意泄露的！因為他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那在進入自己的意識海之前，老步有沒有提醒？沒有！之所以沒有，是因為這個過程，雖然「痛苦」，但並不「危險」？？
荀秋猛地意識到，眼前這一抹意識殘魄，極有可能還有更穩妥的方案！！
想清楚了這個問題後，他看向韋爾澤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樣了！
對方根本不是在示弱啊……他是不稀得直接來硬的？
那他的底牌，究竟是什麼？
荀秋的心漸漸沉寂，整片意識海恢復了之前的風平浪靜，煦日和風。
這一明顯變化，也讓韋爾澤開懷大笑了起來︰
「呵呵，真的是有意思。
你似乎想清楚了一些問題？
這才對嘛！雖然我是個外來者，但畢竟也在此徜徉多年。不得不說，我對這個地方，還是有點念舊之情的。
更何況，沉浸在此多時，我對你最珍視的記憶，可是…非…常…清…楚的喲！」
韋爾澤話畢，輕手一揚，立時就拘得一個記憶小球，把玩在掌心！
那記憶球體中，同樣存在著繁復玄奧的影像，讓人看不明到底是什麼內容。
就算是還沒有明白，這些記憶小球與自己本身的回想之間有著什麼樣的機制。
但，韋爾澤既然說出了口，肯定不會是對荀秋來說無甚重要的生活小細節！
這個家伙，居然以此為要挾？！
果然如老步所說，這將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對方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就存心讓自己心有忌憚！他弱不弱，重要嘛？根本不重要！因為，他手里抓著的，很可能是自己最珍視的記憶！
要麼直接無視對方的要挾，與對方魚死網破，而自己必然無法全身而退；要麼答應對方的要求，很可能要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
這樣的二選一，簡直比百擇所發布的選擇任務要為難上百倍！！
荀秋深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直楞楞地看著對方。
這太難了！！
若是我有得選，我寧願永遠都不知道二分法的存在！
原來，老步不提醒自己，是因為根本沒有另一條路可走！
這是唯一的手段和機會！
當初面對裂空巨猿，老步只能以幫自己解決隱患，才換得干掉裂空巨猿的機會，大家才能活下來。
接下來的局面，也在老步的預計中︰
韋爾澤必定會以記憶球為要挾，逼我就範！
而我，事實上絕對不可能放任韋爾澤，放棄自己的身體，將主動權讓出！
讓自己放棄自己的人生、同伴、乃至將來的一切！永遠生活在這一片意識海，以回憶為生，直到這副身體走到終點？
想一想，就覺得……暗淡無光！
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只能放棄過去，選擇將來！
現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韋爾澤雖然拘了我的記憶為要挾，但他應該也不知道這記憶究竟是什麼內容！運氣好點的話，說不定也不是什麼太過寶貴的記憶！
要不要試他一試？
荀秋躊躇半天，還是決定詐他一下︰
「你說這就是我最珍視的記憶？
你說我就要信嘛？
一個人一生中珍貴的記憶應該不少，但也並不是全都不可或缺的。更多的，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想，這點代價，我還是付得起的！」
「哈哈哈！很好！有膽識！我喜歡！」韋爾澤狂笑起來，一雙眸子中蘊藉著驚嘆與贊賞，「不愧是我的本體所看重的人才！」
被本體看重？這就是韋爾澤對自己出手的原因嘛？話說，他出手時，自己才三歲吧？算個什麼人才？還是說，是看上了自己的潛力？
老爸是分神系巔峰級人物；老媽也是感知型奇才。自己的潛力估計是頗高的。被韋爾澤這個熟人盯上也是有可能的……
荀秋如此想著的時候，韋爾澤也在繼續用信息干擾他的判斷︰
「我當然不知道這記憶到底是什麼內容，更加不知道它對你的意義。
不過，是不是最珍視，我還是有數的。
因為你每調取一次，這份記憶都會掠向意識海的上層，沖向意識海之外，回想在你的眼前……」
「就像這樣嘛？」荀秋一激靈，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霎時間，一個記憶球就從意識海中浮現，並急速掠至目前，炸開，將里面的內容播映出來。
自然，這內容，韋爾澤是看不到的。因為雖然就在兩人眼跟前，但從韋爾澤的角度看，這個記憶已經出了意識海。所謂咫尺天涯，即是如此。
這一道記憶，是荀秋並不看重的。他可不會在韋爾澤面前暴露自己珍視的記憶！
「當然，就像這樣！嘿嘿！浮現的次數越多，自然就越是你久久不忘的記憶，不是嘛？」韋爾澤笑道。
原來如此……荀秋明白了記憶球出現頻率的機制，反而不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