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是一人,而是兩人

星芒艦,鐵柳樹神下。

太陽微光燈輝映搖曳,樹影憧憧間。

荀秋盤腿靜坐,雙眸緊闔,面色沉凝,毫無表情。

仿若陷入了深眠一般,沒有一絲的動靜。

他的身前,擺著一個小機械。與無心者屬于一樣的構造,作為其意識海中那股意識可能需要的載體之用。

他的身側,立著左右兩尊護法,聞羅和百擇。

以及雖然不能起到什麼關鍵作用,但是依然不放心而前來的老步。

吳寧則像是來此游玩一樣,就坐在他前方不遠,手里拿著一把把的烤串,興致盎然地嚼著。這些來自于石丘俊烤肉店的稀罕物,早已經成為了他的日常主食。

荀秋在練習了一段時間的二分法後,終于開始嘗試拔除自己意識海中的那一股滋擾他許久的意識!

須臾間,荀秋就隱入了自己的意識海。

有了幫地堡世界的人清理意識海遮帳的經驗後,這一過程對他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

化為一蓬感知的能量體,仿若神明般,降臨在自己的意識海深處。

一片**,風平浪靜!

波光粼粼的**中,懸浮著許許多多他早已經見慣的記憶球體。球體內的信息,依然繁復玄奧,變幻莫測,無法理解。

這是屬于他自己的記憶。如果他擁有百擇那樣的超強計算力,說不定也可以破解自己的記憶。不過,對于一個人類來說,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緩緩降落間,他發現了這里有一絲與其他人的意識海所不同的地方。

這里有一座島。

一座不算很大,但是足夠一個人生活的島。島上並不是一片虛無,反而有著一座房子。房子看上去非常普通,僅兩層小樓,面積不大。而且,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由感知凝成的荀秋眉頭一蹙。

同一瞬間,有一個小型的記憶球體從遠海中浮起,急速掠向自己,「啵」地爆開,一幕清晰的記憶如光影般浮現在他的眼前!

轉眼間,他就明白了這股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座房子,就是他在七海世界的老家!

簡直一模一樣!

生活在孤島上,那一座形似七海世界老家的房子中的人,難道就是他的目標?帶著這樣的想法,荀秋徐徐降落在孤島上,佇立在房子外面,靜靜地凝望著。

他明白,自己的到來,肯定瞞不過這房子的主人!

果然,才一息的時間,那房子的大門便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了一個人來。

此人仿若浸在一籠煙紗中,五官模糊。看起來,似乎不老,也不年輕;面目倏然變化,懸疑不定。就連發色,也時不時地在黑色與金色之間轉化。

就好像,這人是一道不斷變化的光影,沒有完全清晰的實體。

唯有身穿的甲裝,預示著這似乎是一個甲師。

荀秋駭然。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意識海中看到人型的另一個個體。

雖然有猜測過對方的相貌,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他自己在意識海中的樣子,通過在海面的倒影,是完全清晰,可辯面目的。跟眼前的家伙根本不一樣。

咽了咽口水,荀秋發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意識海中?」

「呵呵呵,這個問題,你不妨猜猜看?」出乎荀秋的意料之外,這個家伙完全沒有之前侵佔他身體時所表現出的那種狂傲,反而顯得頗為謙和。

荀秋有點拿不準。又凝神多觀察了一會。

旋即發現了一些細節。

此人面目雖然始終不定,但卻不是隨機變化,而是在兩種相貌間周期性的轉變!

這種周期,從其頭發的顏色,可以最直觀地體現出來。

所以說,這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有了這樣的想法,雖然心頭疑惑更多,但荀秋也馬上就認出了其中一副面孔的主人。

那就是自己!

那黑頭發的樣貌,濃眉大眼,顯然就是荀秋自己!

這麼說的話,這個家伙可能跟自己還是有點關系的咯?

看到一個家伙用著自己的面孔,與自己說話,有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荀秋習慣性地模了模鼻頭,感覺到一絲的不自在。

但是沒多久,這種不自在,就被一股更加強烈的震撼而吹得煙消雲散!

那金色頭發的家伙,他也認識!!

可這……怎麼可能呢?!

一時之間,因為荀秋心境的變化,荀秋的意識海不再是風平浪靜、風和日暖的景象,而是興起了狂風驟雨!

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朵朵烏雲被傾瀉而出,迅速填滿了意識海的上空,天色在轉眼間暗了下來!

掀天的黑浪從遠方洶涌襲來,似要將這一個海中的孤島給吞沒般,濤聲震天!

前方那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似在欣賞這驚濤駭浪,又像在享受荀秋的驚悸。

「看起來,你似乎已經認出來了?」說話間,那人已經將自己的面目固定。是那一個金色頭發的家伙。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名字,但……荀秋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個記憶球體,炸開,將帶著這一個人面孔的光影播放了出來。

居然真的是他?!

雖然面前的光影是屬于自己的記憶,依然令得荀秋震撼難持。

荀秋眉頭深鎖,不無驚愕地問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這不是很明顯嘛?」那人開懷大笑,微微昂著頭,雙眸微眯,斜視著荀秋,戲謔般說道,「正如你所猜測的那樣,我即是荀秋,也是韋爾澤。」

「韋爾澤?」荀秋問道。

「對啊。狂濤甲師團,外號‘天氣’,韋爾澤哦。更準確地說,僅僅是韋爾澤的一抹意識殘魄。」

「天氣?!是韋爾澤的音譯嘛……」荀秋暗自喃喃道。

「差不多吧。我的能力,是可以用感知技影響天氣。故此,得了這個外號。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能力。嘿嘿。至于暗地里嘛,你也懂得……」韋爾澤緩緩咧嘴,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意味深長地盯著荀秋。

這暗地里的能力,肯定跟他出現在這里有關!應該與卡萊爾的感知技也有點關系!

另一方面,韋爾澤也是狂濤甲師團的成員!

雖然不知道中間有什麼關聯。但,狂濤甲師團果然有問題!如果面前這股意識真的是韋爾澤的意識殘魄,那就說明,韋爾澤可能早就出現在「荀秋」的身旁,而且已經對其出手了!

可是,為什麼?!荀秋現在真的是滿腦子的問號。

他想不通對一個小孩出手可以得到些什麼。

「很好奇吧?嘿嘿,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談。這可是……」韋爾澤將自己的食指抵在唇前,眯了一只眼,笑道,「韋爾澤的大秘密呢。」

「那,荀秋的事,你可以說說吧?」荀秋與韋爾澤四目相對,絲毫也不敢松懈。這里雖然是自己的意識海。但很明顯,作為原主人,他對此地的熟悉度,還沒有這個外人來得深厚。

「行啊,從什麼時候開始講呢?就從十二年前吧?」韋爾澤非常氣定神閑地背負雙手,笑眯眯地轉過臉去,看向無邊無際的意識海,臉上現出一抹回想的意味。

旋即,他那略有些磁性的低音,便開始響徹在荀秋的耳邊︰

「那時候,我應該在這具身體里,潛藏了有些年頭。即便不斷地攫取意識海中的能量,我成長得依然非常緩慢。

十二年前,我終于可以在此凝集成形,以人型出現在這片海域,並為自己構建了這一個浮島。

沒錯,這個島,也是我的杰作。

我開始了‘蠶食’!想要完全地佔據這一片精神世界,進而完全地擁有這副身體!

‘荀秋’只是一個感知一級都不到的可憐蛋,他哪里知道這些?不過是一條待宰的咸魚罷了!

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誰知,才剛開始‘蠶食’沒多久,‘荀秋’的精神就完全崩潰了!這個世界,也因為他的崩潰,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心哀戚,料定此次必然因為‘荀秋’的精神崩潰而導致我自身的消弭!

也就在那時,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我要為這一片意識海,換一個新的主人!然後重新開始‘蠶食’。

也是天可憐見!

我用秘技,察覺到在遙遠的星空中,還有一道與這個‘荀秋’契合度非常高的同樣處于崩潰狀態的意識!

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只要臨時將兩股意識換副身體,那麼他們崩潰的心境自然會因為突然地改變而冷靜下來。這就為我自己爭取了必要的時間!

我成功了!雖然我只是一抹殘魄,卻將這兩股意識聯結在了一起,並實現了超時空的意識轉換!」

韋爾澤說到這里,猝然停了下來,雙手高舉,舉目望天,一副對自己偉大壯舉的贊揚之情,毫不吝惜地堆砌在臉上!

荀秋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一股將自己從地堡世界拉到七海世界的神秘力量,居然來自于韋爾澤?

但,這個說法,簡直太匪夷所思了!就算一個人的感知技有多強大都好,超越時空,還是太不現實了……

更何況,這還只是沒有實體的意識殘魄……

這個家伙,八成是個瘋子?估計那股神秘力量,只是湊巧與他的想法同時發生罷了。荀秋這樣月復誹道。

韋爾澤赫然轉過頭來,欣賞著荀秋臉上那怪異的嫌棄之色。微微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

「你還別不信。我真的有這個本事的哦!

而且,說是超時空,事實上,如果算上時空節點,距離就完全不遠了。

你該知道,你的老家,也就是我身後這座房子,應該就位于天青學院時空穿梭站的附近吧?

你也知道,目前這個世界,在那地堡的深處,還埋著一個時空節點吧?

你該不會已經忘記了,這個流光世界,存在著時空亂流吧?

綜合這幾點看,你覺得,這兩個世界,真的離得那麼遠嘛?!」

韋爾澤的問題一個個拋過來,令得荀秋的心境又興起了翻江倒海的狂潮!這一明確的震驚表象,使得韋爾澤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是的,就是我干的!」他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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