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玩火釀禍

一路上,我將白憲昭鬧鬼的事情,講與了念奕安。

「你信嗎?」

念奕安說︰「信。就算是假的,我也信。」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面色未改。

「嗐,你呀。所以,我想把那棵樹砍掉,這樣,傷了它的元神,想是就回地府了。」

念奕安說好,先去看看,再見機行事。

我倆在城南吃了些東西,又買了幾樣不同的鋸子,就策馬出了京城,往京郊十里亭奔去。

我好奇問他︰「你不怕毀壞了人家的果樹嗎?」

念奕安鄭重其事的說︰「既然是個櫻桃園,定然成千上萬株。鋸掉一棵,還小菟子不再害怕,怎麼算也是值得!」

我轉頭,輕吻上他的臉頰︰「謝謝你的偏愛。」

他紅了臉,有些顫抖的說︰「若不是偏愛,又怎麼能稱得上是愛。」

我沒再出聲,一切盡在不言中。安然的靠進他的懷里,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模索著記憶,櫻桃園很快就找到了。

我們將馬拴在一顆槐樹下,拿著工具,越過竹籬笆,悄悄潛進了櫻桃林。

上次的丹珠掛滿枝,如今已經全然落了。只剩下綠油的葉子,靜謐在這夏日里,等待著來年再惹人流連。

但一時間,我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尋了。只說道︰「那一棵,要特別一點,老成一點,葉片厚而有光澤。櫻桃樹雖都不大,但那棵卻有瓦罐一樣粗,茂盛許多。樹下,應該還有一小塊石碑。」

「那只能站高處看看了。」說完,他爬上了一棵果樹,攀著樹枝,四處瞄著。

半晌了跳下來說︰「還真有,這邊。」

他牽著我,已定位好了方向,我不擅長的事情,他全部擅長。當我再度見到那棵「撲朔迷離」的樹時候,我確定我的認知是清醒的,而不是曾經產生過幻覺。

念奕安繞樹一圈,看了看地上的那座極小的石碑,念出了上面的字——「白夫人之墓」。

他神色靜默的說到︰「還真的是。想來你這夢,必有來由。」

我拿來鋸子,試探性的沿著樹根鋸著。這樹皮比著旁的果樹,也是顯得粗糙皸裂了許多。

咯呲,咯呲……吱扭,吱扭……

樹皮與鋸子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響。

念奕安抓著鋸子另一端,加了把勁兒。突然,呲的一聲,一道紅色液體噴了出來……

天!是血?

我倆扔了鋸子,趕緊往後一躲!

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樹呲出的鮮血……

這是真的嗎?是在逗我嗎?

可濺在地上的血液醒目的存在著。我拿著樹枝攪了攪,放在鼻子周圍聞了聞,一股子腥味。

念奕安也嗅了其味,我倆不禁面面相覷。

他拔出佩劍,一劍劈在頭頂的一道枝椏上,樹枝應聲斷裂。劈斷的地方就像人被斬斷的殘肢,一時間鮮血飛濺,像爆掉的水管,往外呲呲噴涌,達數尺之遠……

我倆看著這一幕,無所適從。就連衣裳,也被濺上了紅點。

我支吾道︰「它是活的嗎?」

念奕安皺著眉頭︰「當真是詭異。難道這樹一半是植物一半是動物?」

我嘆道︰「這下豈不是遭了。」

「不管它。我長這麼大,還從未听過有紅色汁液的樹。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決定要鋤了這樹,還是堅持原先決定吧。」

我躊躇道︰「這可怎麼辦?若拿鋸子鋸,我倆豈不是要變成血人?」

我倆同時眸子一閃︰「燒了它!」

又突然被這默契惹笑了。

我倆折回城中,打了一桶油。又在茶坊里歇歇腳。

再回去的時候,已經夜幕初上了。

當拴好了馬,提著油桶往那樹走去的時候,我竟然發現——我有點興奮!

天吶,這是十宗罪,二十六個「惡」心所起了現行嗎?

念奕安也很興奮,我倆相視一笑。

滿滿的壞笑。

到了樹跟兒前,拿油瓢精心的舀出油來,然後慢條斯理點點滴滴的淋在樹干上,盡量確保不浪費一滴。

特別是在皸裂的縫隙處,要特別關注一下。當然,樹枝也要照顧的到,畢竟相對來說,更易燃一些。

念奕安馱著我,我騎坐在他的肩膀上。再由他抱著油桶,一瓢一瓢的遞到我的手上,再由我來往上潑灑。

如此二人分工,二人合作,感覺工作效率很棒。

將整棵樹刷了一遍之後,只覺得它更加油亮豐腴了。

真的沒想過人生的第一次BBQ居然是燒烤一顆櫻桃樹。

然後又撿來了一些干草,將油桶擦了擦,放在樹根周圍。畢竟好孩子要學會節約,不能浪費。

哈哈,萬眾期待的一幕要來了!

念奕安掏出兩個火折子,一人一根。我接過來,跟他額頭抵了抵額頭,邪魅笑笑。

然後兩個人鼓起腮幫子,呼呼的吹著這火折子頭,直到看見紅彤彤的火點亮起。

我倆呲著牙扮著鬼臉,心里因高興激動蹦蹦直跳!

慢慢的,有儀式感的,將火折子湊近了樹干,然後吸了一口氣便將火頭往那樹皮上一戳,瞬間一條火龍便燃了起來!

我倆將火折子伸到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位置,你這妖怪樹,燃燒吧!

在擦黑的夜色中,它很快成為了一棵火樹,熊熊的火焰燒的如此熱烈。「火樹銀花不夜天」這句詩正是形容當下的吧!

我倆哈哈笑著往後退了幾步,觀賞著眼前盛景,到底看看它是如何燒焦,燒的炭黑。

火苗一直往天上躥,樹葉和樹干已經全部燃起來了!橙紅色的傘型火焰像是火神的頭發,而 里啪啦的聲響就如同他發中的虱子被燒焦的脆響!

然後火神的頭顱搖了搖,燒成灰的發絲往下簌簌的剝落著。還有一部分輕盈些的,化作黑煙滾滾。

正高興著,突然听見遠處有人大喊︰「走水啦!洲兒,快取水去!」

我趕緊拉著念奕安︰「園子主人發現了!」

念奕安拍拍手,攬著我往外跑去。然後我二人跑幾步回頭望兩望,仍然歡騰著,滿滿的意猶未盡。

可是忽然,一陣風起了。

這陣風揚起的沙土,一下子便迷了我二人的眼楮!

念奕安第一時間擁我入懷,躲著這股子邪風。

我迅速的揉了揉眼楮,吐了吐口水。這沙土居然還灌了一嘴。

可這風沒有停,我竟不知在夏季還能有這麼大的北風。

我倆在風里捉模著往外走去,逆風而行。好不容易翻過了竹籬笆,找到了大槐樹。樹下的小紅馬已經有些驚了,似乎也被這反常的妖風嚇到了。

念奕安拍了拍小紅馬做以安慰,便抱我上馬。我二人用最快的速度逃離著現場。

馬兒一直逆風奔騰,亂糟糟的風吹的我眼楮都不能完全睜開。當下意識的被過臉,往後看時,我的心咯 一下,驚呆了!

我大呼︰「遭了遭了,著大火了!果園燒起來了!」

「吁——」

念奕安叫住了馬兒,牽了牽韁繩,讓馬兒調轉頭來。

我們倆就怔在了這里,瞧著那被風刮起的大火已經蔓延了一大片果樹!

可是風還在刮,竟然嗚嗚作響。火龍用最快的速度將沒有燒著的地方吞噬著,好似真是一刻之間,遠處已成了一片火海!

我焦急問道︰「我們要回去救火嗎?」

念奕安搖搖頭︰「這火勢,這風速,就咱們兩個人,無濟于事。」

我快哭了︰「想是完了,園子主人被埋在火中燒死了怎麼辦!他們還是我阿耶的故交啊!」

念奕安冷靜說道︰「人應該能跑的及,東邊不是有條小河麼,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那……果園沒了啊,他們拿什麼過活?」

念奕安說道︰「這個不用你擔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我做下的,我明日打听了這果園值多少錢,悉數銀兩賠給他們就好!」

我抬眸︰「真的?」

他肯定說道︰「真的!」然後又嘆了口氣︰「真沒想到事態會惡化起來。」

我嘟嘴,內心生起愧疚︰「毀了人家十多年對果園的用心培育。早知道,還是鋸了的好。」

念奕安敲了敲我的小腦袋︰「鋸了的話,樹根還在啊。這樣最起碼,能燒死了!好了,別亂想了,這果園的主人姓甚名誰?」

「姓雲。雲伯伯的名字我不知道,但他有一個幼子,名叫雲上洲。」

念奕安鄭重點點頭︰「好!我記下了!明天一早我就著手處理。」

他回頭望了望城門方向,風還很大,刮的他呼吸都不通暢。只好倒著氣對我說道︰「我們要回了!再晚一點,京城的大門要關了!」

我點點頭。

然後我們調轉馬頭,迎著風往回趕著。

算是風塵僕僕的回到了城里。再多吹一會兒,只怕要變成土地爺的親戚。

進了城門,有了建築群的遮擋,風顯得略微小了一些。

街上提前收攤的小販兒咒罵著這天氣,女人們的裙子仍被吹的飄飛亂舞。店鋪前的幌子,刮拉刮拉的響著。

念奕安吁著氣︰「宮門亥時關閉,還好,還有一個時辰。」

經大火一鬧,我也有些累了,放松的靠在他懷里。

就讓馬兒放慢了速度,在街市上走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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