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狸花貓妝

一整日的瘋玩,夜里就睡的香甜。

只是夜半的時候,又被那本畫冊咿咿呀呀的吵醒了。

有過前番經驗,今次便也不十分驚悚。

白憲昭忽閃著那書︰「兔崽子,速速替我辦事,听見了沒!听見了沒!」

我沒好氣的叫她閉嘴︰「別攪人睡覺!」

然後她怒了,要給我一點顏色看看。就刮起了一丁點邪風,把夜燈吹滅了。還陰笑了兩聲。

我嚇得連忙將自己捂進被子里,狂喊著冬休。

冬休持著蠟燭來了,再度把小夜燈點燃,問我可是做噩夢了。

我連忙問她︰「你剛才,有听見其他人說話嗎?」

冬休疑惑搖頭︰「沒有啊!」

我拉著冬休不丟手,「一起睡,有鬼。」

冬休不可思議道︰「啊?這可是奇了,奴婢只听女乃女乃說見過鬼影兒,我還真沒見過。」

我往冬休身邊蹭,跟她說道︰「真的有鬼。你可知開國時期的女相白憲昭?」

冬休一手為我打著扇,一手去掀開我身上的被子︰「熱不熱啊你!」然後她輕輕說道︰「那個被施了極刑的女相啊,听聞她在世時候,就住在咱們西邊兒的玄鵠宮。到現在那處宮殿還是閉鎖著,干脆日常灑掃都免了。听有的宮人說啊,有時晚上路過那里,能听見嘆氣聲,哭泣聲,甚至還有幾聲蕩笑……」

我牙齒直打架︰「她不是死三十五年了嗎?如今還冤魂不散?」

冬休睥睨道︰「是不是冤魂還兩說呢,若不是她一心想當女帝,怎麼會得一個這樣下場,死相也太差了。說白了,假如有人構陷她,皇李家到底也要念些舊情不是。」

我嘟嘴︰「幾十年前的事情,誰知道呢。就算是冤假錯案,這案宗估計也要被蟲蛀鼠咬了。再說,一介女流,想要為她翻案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只不過,她最近好像纏上我了……」

冬休張大了嘴︰「啊?」

「真的,她老是想方設法見我。」

冬休模了模我的額頭︰「沒發燒呀。」

我「嗐」了一聲,心中沮喪,我也本該知道說了也是白說。

冬休又提醒我道︰「我們私下說說便好了,白日里可不能拿出來討論,你忘了上次緣何挨打的?」

我不自覺的揉揉後腦勺,一翻身兒睡下了。

清晨的時候在飯桌上。

我想開口跟姑姑說說被鬼纏上的事,但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只得旁敲側擊道︰「姑姑,您還記得我在櫻桃樹下睡著的事嗎?」

姑姑一抬眸︰「記得呀。」隨即姑姑笑著逗我道︰「那野地里沒準兒有蟲蛇虎豹,就是怕你被拖了去,才叫人去尋你的。」

我支吾道︰「若我說,沒遇到蟲蛇虎豹,遇到鬼了,您信嗎?」

姑姑瞬間臉上改了顏色。

好像,我一提到神鬼靈異之事,她就會生氣。

阿秋搶著笑了︰「哈哈哈,妹妹是想向姑姑討什麼利好呢,編出這樣的話。」

我氣不打一處來,嘟著小嘴淺瞪著她︰「才不是!」

姑姑盯著我的眼楮,像是在測謊一般,問我︰「然後呢?」

我低頭︰「然後……我在樹下莫名其妙睡著了。有一個鬼從地下出來,她說我阻礙了她投胎,要我補償她。」

我不敢提白憲昭這個名字。

姑姑听了,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行,那你就和這鬼好好商量商量,如何賠償人家哈。司中還有要事要辦,你拿這話講給咱們院里丫頭們玩吧。」

姑姑擱了筷子,祥順和樺蘿前來侍候漱口更衣。候在月池院門外的宮女和內侍們見姑姑準備妥當,紛紛跟在其後,左右兩列齊齊整整的貼著姑姑去上值了。

我趴在飯桌上手拄著頭,旁觀著這一幕。只覺得人間之事,忙忙碌碌,反而顯得縹緲虛幻。

阿秋接過景含沏的茶,呷了一口悠悠說道︰「妹妹你可要小心了。別看姑姑好似平靜,其實是真生氣了。」

我一壓眉毛︰「哦?姐姐自以為通達人情,可怎麼昨日的打賭,卻輸給了我呢。看來,人力到底有限,怎麼就夜郎自大,全然不屑靈異之力呢?」

我接著壞笑道︰「你說對嗎?秋兒妹妹。」

她差一點噴了茶,半眯著眼楮看著我,又恨恨的點點頭︰「好,願賭服輸,今日我就稱你一天小菟姐姐。」

我咬著下唇站起來,眉飛色舞說道︰「妹妹在這等我一會兒,姐姐去拿顏料來。」

旁邊的幾個丫頭听我倆的對話已經瞠目結舌了,我也就要笑出聲來。

我拿回了一托盤的好東西。胭脂膏,金靨膏、烏膏、眉黛、鉛白,還有一串鈴鐺。

「冬休,快幫秋兒妹妹梳個貓耳髻,你看著梳吧。」

阿秋已經面色青紫,我才不管。只拖了圓凳往她面前一坐,憋著笑問道︰「妹妹想做只什麼顏色的貓呢?」

阿秋氣呼呼的,但又要保持儀態,只說︰「但听小菟姐姐的。」

我捂嘴竊笑︰「那我可就自由發揮了。嗯……就做一只別致的狸花貓吧。」

我先用金靨膏給她涂了一臉黃色作為打底。然後用烏膏,給她畫了兩個朱黑色的大眼圈。

我邊畫邊樂,快要噴出口水。

確定了黑眼圈一大一小後,用眉黛在她的額頭寫了一個「王」字,並且解釋道︰「現在是貓臉上畫王字——虎頭虎腦。」

再勾勒出鼻梁和貓嘴,從人中一道兒黑下來,在上嘴唇兩邊一拐。貓的嘴瓣兒,可是往上翹的。

每邊兒臉蛋兒,再添三根胡須。

最後,拿鉛白在胡子周圍來幾個點點,更是生動形象了。

冬休為阿秋梳的貓耳髻也差不多了。我再給兩個「耳朵」和脖頸各戴一枚鈴鐺!

差不多完事了,我站起來看看這作品,馬上捂著肚子笑岔了氣,直笑的躺在地上打起了滾兒,渾身抽筋,簡直要笑的筋脈寸斷……

冬休和其他幾個丫頭也基本上笑哭了,都在互相拉扯著前仰後合,抹著眼淚。

我實在是不行了,再笑就要笑死了。爬到餐桌處扶著凳子站起來,搓著臉上的笑淚,抽抽鼻子緩緩神兒,然後顫抖的說道︰「來,下面進行第二項。」

然後我去攙阿秋起身,往外走去。

她倒是一直情緒穩穩的,一副心甘情願陪我玩到底的架勢。

景含好像有些看不過了,忙不迭問道︰「小菟,還去哪兒啊?出去叫外人瞧見不大好吧。」

我趕緊招呼她一同隨行︰「不怕不怕,就院子北邊兒的月池,快來!」

然後我們一群簇擁著全出來了,來到了月池畔。

阿秋倒還記得台詞,問我道︰「喊三遍兒是吧。」

我抿著笑點頭︰「對對。」

然後她短暫的難為情後,還是開啟嗓門,尖細的喊出︰

「喵喵喵,我是顏阿喵~」

……

哈哈哈哈哈。

月池對面路過的人站住了,一臉懵逼的看著我們,我要咯咯咯的岔氣了。

喊完了,阿秋一背手,倒是輸人不輸陣的問我︰「還有什麼吩咐啊,小菟姐姐。」

我學著她平素的樣子,把手搭在她的肩頭道︰「妹妹可不要生氣哦,今日你我都不用上值,除了咱們院里的人,都不會知道。好啦,你去洗洗臉吧。」

阿秋卻說︰「洗它干嘛,我就帶著這妝容吧,也好到了中午,叫姑姑看看妹妹的杰作呀。」

喲呵,威脅我?

本就是你同意打賭的,還想扯上姑姑跟你撐腰。

我便帶上笑說道︰「到底只是玩樂而已,姑姑不會不理解的。既然妹妹說到這里,煩請中午替我跟姑姑知會一聲,周貴妃邀約我去青鸞宮同進午餐,午膳就不在房里用了。」

我扭頭看向冬休︰「勞你替我盯著秋兒妹妹,中午的時候,可不能叫別人添油加醋去。」

然後,我悠哉哉的回房換身漂亮衣裳,杏色衫子綠羅裙,肩搭丁香帔子。把雙螺髻拆掉,悄悄梳回了靈蛇髻,簪上幾枚杏白瑪瑙葉子釵。薄施粉黛,裝扮成了一位碧玉佳人。

哪里是去青鸞宮,不過是托周貴妃幫我遮掩半日。

皇上賞我的出宮令牌,今日可是要用一個了。

順利出了玄武門,沒走幾步,就看見念奕安和我們的小紅馬,已在等候著我了。

巧了,他今日也是穿著杏色的袍子,上繡著文雅的團雲,在宮牆下的影子里,清朗笑著。

十多日未見了。

我踮著腳尖走過去,像是一步步踩著雲階。

他一伸手,端著我的腰就把我抱上了馬。然後他踩著馬鐙一胯,握緊韁繩,一揚馬鞭,小紅馬就跑了起來。

馬兒馱著我們,揚進了風里。他聲如柔風︰「現在這馬兒可听話了,再不用擔心摔下去。」

我笑說︰「是听你的話吧,沒準一會兒就要跟我瞪眼呢!」

「誰讓你眼楮活像枚葡萄,馬兒只是要媲美而已。」

「嘿~,小安子。三日不見,也學的貧嘴滑舌了。」

他嘿嘿一樂︰「坊間多有男子作詩給心上人,博得紅顏一笑。我倒不會這種討巧辦法,只能守拙了。」

我被他環繞著,滿滿都是他身上的薄荷燻香味道,「誰說都喜歡能言善道的,我就喜歡某人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他點了點我的鼻尖,又極快的攬住了我。

從皇宮一路南下去往街市,身邊的景兒唰唰的往後退著。這個世界只有藍天白雲,極速往後略去的水墨畫布,奔騰的小馬和籠罩著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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