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 猝不及防

「橙色大蛇說,它已經活了五十年,活夠了。它第一個身子早已腐爛成泥,而第二個蛇身卻至今沒有衰敗的跡象,很是難過。」

「而且,還日日都得吃奇怪的花。」

我問道︰「什麼花?」

小猴從橋洞里頭翻出它的寶藏,將一朵金黃色的花遞給了我道︰「這是當時它們邀請我一起吃飯,我存下來了一朵。」

我左右看看這朵花,喇叭形,也有點像百合,花絲卷曲,花蕊棕紅。

小猴將身子隱在草稞子里,像小孩般拄著臉看我,原本童真的眼楮突然變了,極快的成了兩只血葫蘆。

我嚇的往後一趔,不可思議的看著它。

它撥浪鼓似的搖搖腦袋,像是意識突然混沌了,口中低吟︰「我怎麼又這樣,第二回了!」

「小猴,你怎麼了!」

它聞聲猛地將目光一定,像一只嗜血的猛獸般盯著著我。

我站起來,一點點往後退。

而它,一步步的向前挪。

「你……你你……」

它又頓時往地上一蹲,咬緊了牙擠出幾個字︰「你快走,快走!」

我轉身就跑,不明白為何它成了這般模樣。但是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太久,又再次站起來,極其痛苦的喊叫了兩聲,在岸邊歇斯底里的來回躥騰。

嬤嬤們這時攆了過來,瞧見我身後發狂的水猴,扯著嗓子大喊著侍衛,侍衛!

我趕緊阻止︰「別喊,別喊,水猴兒一會就下水啦!」

後來的記憶就凌亂了,嬤嬤們七手八腳圍著我,而水猴從池畔沖過來,撲向它不熟識的人, 嚓一口,翠嬤嬤胳膊上的肉就掉了一塊,鮮血直噴!

我尖聲喊著︰「小猴你瘋了!你快下水吧!」

可它不听,嬤嬤們先把我拽走了,而幾個宦官與小猴撕扯著,要從它的利爪下把翠嬤嬤奪回來。

突如其來的刺激叫我的心噗噗亂跳,頭也陣陣眩暈,耳邊是呼嘯而來的腳步聲,侍衛們拿著各樣武器來了……

小猴已經全然成了只猛獸,它左突右沖,用利爪尖牙往包圍圈外突圍。

我急不可耐,但是所有的勸說都成了徒勞。沒有人會听我喊些什麼,他們只知道,這早該落網的畜生,今日總算露面了。

西海池邊的人越聚越多,整個後宮似乎都化為了一鍋熱湯,沸沸揚揚。

追攆小猴的兵器乓啷作響,它在受了兩下重重的刀傷之後,撞開了兩個侍衛,從一角出逃,往掖庭宮的方向狂奔而去。

它是心里頭明白自己要死了,所以再去見一回蕭娘娘嗎?

不覺之中眼淚澆灌了我整張臉,我喊著鬧著也要跟去掖庭,但被人攔著,抬回了延嘉殿。

一路上我不住的哀求︰「叫我去看看,叫我去看看,不是這樣的,小猴只是病了,只是病了!」

而後來,無非是層層人山把我圈到了床上,用軟用強都出不了我的睡房。

我不知道我鬧了多久,只記得一身的汗水濕透了被褥,在力不可支後昏睡過去。

而驚醒的時候,天已亮了。

周圍安靜的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我翻了翻荷包,取出那多金色花,對著它細細的瞧。

小猴是模過它之後才發狂的,那麼早先,它是吃下過這花兒的。這花,應該不能吃。

正想著,有人進來了,我趕緊把花放回了荷包里。巧嬤嬤她們把我當傻子哄,說著水猴兒就是水鬼,本身就是死物,莫叫我再為此傷心了。

在別人都閉口不提詳細之後,紋竹悄悄的告訴我︰「水猴兒當時沖進了暴室,和蕭娘娘見了最後一面,身中數箭之後落了井。而蕭娘娘,也緊隨其後,投井了。最後只將那井,重重封死了。」

我僵硬的一笑,拭了拭眼角︰「他們兩個,終究能做伴了……」

恍恍惚惚的光影兒里現出暴室那一間我住過的屋子,彼時你們偶然墜入我的生活,而今時,又驟然離去。

這一切或都可輕巧的被抹去,只是我還缺了一點沒心沒肺。

「精彩紛呈」的水猴風波立時成了宮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就連玫姨也說,是公主命大,奴婢們若晚到一步,就會成了那畜生的月復中之食。

玫姨也帶了幾個人去懷柔殿示了威,指責大長公主放任我在最危險的西海池玩耍,全然不負看護之責。

至此,我的東西全部被搬回,玫姨算是替皇後給了那「老婦」足夠的顏色一瞧。

但對于我來說,此時離開懷柔殿誤打誤撞踫了最好時機。

因得永巷主管很快來報中宮,被軟禁的劉家小兒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模樣相似的冒牌貨。現推斷,該是昨夜合宮侍衛忙著捕捉水猴的混亂之際,有人偷梁換柱。

皇上丟下了剛剛從太僕寺帶回來的矮馬和鷂鷹,親自對「冒牌貨」開審。

那個同樣有著大耳朵的小男孩嚇得直哆嗦︰「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前兒個睡一覺醒來,就到了新地方,旁邊還有個與我一般大的男娃。」

我在大殿前往里頭瞄了瞄審問現場,沒往里進,一轉頭明晃晃的太陽光刺了眼,一霎之間,如同辣油進了眼中,我揉著眼皮︰「呀呀,眼楮疼,眼楮疼。」

玫姨一群嘩啦圍過來︰「怎麼了?怎麼眼楮疼了?」

就這麼短的時間,眼楮疼的我熱淚直流,視野全然模糊了起來︰「就是疼,疼啊。」

「這,被太陽灼傷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跌坐在石階上,巨痛使人抓心撓肝。

皇後從大殿邁著大步出來,扒著我的眼皮看了看︰「全是血絲!快拿清水過來!」

她們把我挪到偏廳,叫我趟在坐榻上,她們扳著我的頭用大量清水不斷沖洗,而我還是疼的慘叫連連。

皇後怒火中燒︰「你們就是這樣照看公主的?她都踫了什麼?」

嬤嬤們七嘴八舌︰「如常的盥洗梳頭擦面脂,今個兒連香粉和胭脂都沒搽啊,這這這……」

「頭花是往日戴過的,衣裳是奴婢們親手漿洗過的,這渾身上下的佩戴沒有一樣是新物,怎生的會這樣吶!」

而我能感覺出眼楮腫成了桃,所看到畫面漸漸不成鏡像,成了一團一團紅紅綠綠的光斑。我哭喊道︰「我要瞎了,嗚嗚嗚,我要瞎了。」

大殿里正受審的小男孩這時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可是踫了鬧羊花?俺們村里就有這種花,不能入眼的。」

眾人大驚︰「鬧羊花?」

我反應過來,模了模荷包。

眼尖的玫姨把荷包一把奪過去,將里頭的黃金花朵倒在了地上︰「可是這個?」

小男孩定楮一瞧︰「對,就是這個!快用野菊花配茶葉煮水對眼沖洗,快啊,再遲點就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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