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方飛浪騎著電動車，送女兒去幼兒園，方才從院長口中得知，葉小柔辭職了。
再給她打電話，已經是空號。
像是玩了很久的游戲好友，下線之後突然人間蒸發一樣，方飛浪心里空落落的，他突然發覺，自己對葉小柔一無所知。
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喜好，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模糊。
如今，也徒留一腔感嘆罷了。
隨便在路邊買了一個煎餅果子，草草吃了早飯之後，方飛浪來到醫院打卡上班。
前腳邁進醫院大門，後腳就被患者圍個水泄不通。
「方神醫，我三天前就掛了您的號！您總算來了！再不來我就要死在中醫院門口了！」
「方神醫，我媽馬上就不行了！您能先給她看看嗎？」
「哎！你怎麼還加塞啊？把我心髒病氣犯了，你負責啊？」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爭吵，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方飛浪長吁一口氣，有種自己突然回到現實的感覺！
這里才是他的主戰場！
「各位別急，醫院有醫院的規矩，咱們按號來！上午我不接診，大家下午再來吧！」從人群中硬擠出一條縫隙來，方飛浪總算得以月兌身，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
正收拾著，肩膀被查房歸來的周友乾，輕輕拍了一下，「恭喜啊！高升了！」
「不好意思，那天團團出事了，我真月兌不開身！本來想昨天給你打電話說這事的，後來一想還是見面說比較好一些。今晚東來順，我安排你！」
方飛浪一臉歉疚的說完，周友乾卻沒當回事似的摟住他的脖子，「老方，實不相瞞，我也被調到急診室去了！副主任！你這輩子，可能都擺月兌不了我了！就問你怕不怕？」
「這叫孟不離焦，秤不離砣！」方飛浪淡然一笑，「咱們新戰場見！」
周友乾撇撇嘴，憂心忡忡道，「急診室啊！恐怕你沒听過它的故事啊！」
關于急診室的故事，周友乾能說個一天一夜。每一件拎出來，都讓人唏噓不已。
對于這些，方飛浪並不知情，他一門心思都在和新調來的醫生，交接病患病歷上。
一番囑咐過後，方飛浪又挨個房間走了一遍，和患者們依次打了招呼，也算善始善終。
走到王法房間時，這位梳著寸頭的硬漢，正在收拾行李，看樣子準備出院了。
不知道為啥，他胳膊上帶著一塊黑布，看得方飛浪莫名其妙的，這是有親戚沒了？
「方醫生，我爸說了，我這條命是您給的，他讓我以後跟著您，您讓我做啥就做啥，司機也好，跟班也罷，無論干啥都行，給口飯吃就行！」
王法使勁兒抹了一把眼眶，深吸一口氣道，「七天後，我來找您報道！」
「你爸咋沒來？」
一向愛子心切的王德順，知道兒子出院，竟然沒來接，有點奇怪啊！
「我爸昨晚沒了！壽終正寢！」
王法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開了閘似的，嘩嘩流出來，一邊吸鼻子一邊甕聲甕氣道，「我爸知道自己要走，臨走前把我叫回去，安排好身後事，天亮就走了。」
說完，這個七尺男兒，瞬間情緒崩潰，蹲子，嚎啕大哭。
「我爸一天福沒享到，他這輩子太難了！」王法哭得泣不成聲，「可他知足，有我給他送終，他說他特別知足！還讓我謝謝您，要是沒有您，他只能白發人送黑發人……」
方飛浪被這突然來臨的事震動了，兩眼直愣愣地看著王法的臉，像個木頭人一樣定在那里，既說不出話，也沒有力量。
良久，才緩緩轉過身去，輕聲道了一句，「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去送他！」
方飛浪不記得自己如何從病房里走出來的，只覺得胸悶得喘不過氣來，他站在中醫院天台上，迎著風喚著王德順老人的名字，「王德順！一路走好！」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長生不老藥的終極意義——無需面對離別！
每個人都要離開這個世界，沒有人例外，卻也有人例外。
方飛浪，想做那個例外的人！
這輩子，他都不想和所愛之人分別！
手里的香煙，一根接著一根，沒斷過。
期間，老劉打過電話，說起王德順沒了的事，也是唏噓不已。
雖說年紀到了算喜喪，可那麼硬朗的人，說沒就沒了，也挺讓人心疼的。
在天台上失魂落魄呆了不知道多久，陸承謙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親自過來開車接方飛浪，準備去給自己的老友霍先生女兒治病。
方飛浪根本沒心情去瞧病，但是看在陸承謙的面子上，還是勉為其難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