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時口誤

深夜少女的房間內,在靜謐月光下的主僕二人,突然間變的沉默了下來。不經意間被提起的名字,勾起了相對沉重的陳年往事。

「虧你還記得我母親啊。」孟浮笙抱緊被子漠然說道「你的女主子不是那個沒腦子的孫果兒嗎?」

「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小安輕皺眉頭,略帶委屈的說道「艾迪夫人也是…」

「你不配提我母親的名字!閉上你的嘴!」孟浮笙猶如只炸了毛的小貓,嘶聲尖叫「十年前你弄丟了我母親,前幾天你又弄丟了我,你不是故意的?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小姐,這兩次疏忽我很抱歉,我並不是…」小安辯解道

「就算是五六個男人都打不過你的吧?」孟浮笙冷笑著說道「孟偉不是把你當最好用,咬人最凶的狗嗎?這麼說來,我媽媽要比十幾個彪形大漢都厲害嘍?她一個人扛著行李箱,你都攔不住?」

「不是這樣的小姐,你听我解釋,我當時真的沒想到夫人她要離家出走。」小安無奈的解釋道「我以為夫人只是到周圍散散心。」

「哦,這樣啊。」孟浮笙噙著冷笑嘲諷道「怎麼每次我想到周圍散散心,你都影子一樣跟蹤。偏偏我母親那次,你就放心讓她一個人走了?」

這個問題,小安確實解釋不清楚,也沒法解釋清楚。莫說是十幾名壯漢,便是整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都未必能從小安手中搶走艾迪。她不解釋並不是因為她不知道,孟浮笙的母親艾迪去了哪里,而是因為她就是那個親手將艾迪送走的人。這是她在面對孟浮笙時,永遠難以啟齒的事(q ng),也是壓在她心頭最沉重的枷鎖。

說起來,在小安成為孟家女僕之後,艾迪正是她的第一人女主人。那時孟偉和瑣羅亞斯德教派勾搭上,(sh n)為教派內祭司的她,同時作為監視者和幫手以女僕的(sh n)份來到了孟偉(sh n)邊。那時候孟宅中的人員構成還是孟偉,艾迪和尚且年幼的孟浮笙。

而隨著之後孟偉的事業,果然如普羅米修斯答應他的那樣,順利而又迅猛的騰飛了。小安便作為中間人,親自向孟偉索要當初(y n)諾的條件。而作為孟偉事業代價和犧牲品的,正是他的妻子—艾迪。

正是從這時起,孟偉徹底的陷入了這邊的世界,再也無法從深淵中月兌(sh n)而出了。如果說在開始,他只想要靠自己的妻子,來換取事業上的成功。那麼現在,越來越深入其中的他,已經徹底的喪失了回頭的可能。

他的財富,地位,名望乃至所有都建立在異源或者說邪神的威能之上。他是被滔天巨浪舉上高空的木舟,他能做的除了期望巨浪翻涌的更高更猛,別無他法。海浪跌落之時,他也必隨之粉(sh n)碎骨。而與普羅米修斯合作除了要為瑣羅亞斯德教派提供資金,最重要的還有為他們尋找和獵取,它們中意的素材。

他的妻子艾迪就是首個被指名的素材,而他現任的妻子孫果兒亦是如此。正是因為被普羅米修斯看中,孟偉才費力將其迎娶回家。他並不在意被他送給普羅米修斯的艾迪會被怎麼樣,更並不在意現任的妻子孫果兒,會怎麼樣。這一切在他看來,都只不過是為了實現他人生抱負的工具罷了。

但是,作為瑣羅亞斯德教派的祭司,作為親自將包括艾迪在內無數「素材」與「原胚」帶進教內的小安。十分清楚,等待她們的究竟是怎樣難以言表的地獄。

會成為異人,本(sh n)就說明小安已經和普適的現實走上了陌路。但是同樣除了真正走到,二次覺醒或徹底異化的結局,他們仍然還有著屬于「人」的這一面。異源永遠不會理解這個世界,也絕不可能和人類發生有意識的交流溝通。但是異人會,異人短暫而恥辱的一生,正是在現實和異源中搖擺掙扎的一生。

從沒有任何人,像艾迪那樣深深的觸動了,小安早已泯滅殆盡的人(x ng)。也從沒有任何人,讓成為異人後的小安,產生了愧疚的(q ng)緒。無數個夜里,小安都在想,如果艾迪是自己的母親,或許她現在已經能夠像一個人類那樣,永遠的安眠在大地中,而不是淪落至此。可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如果。

因此她答應了艾迪最後的請求,即便她自己十分清楚,她並沒有兌現諾言的能力與勇氣。

此刻面對孟浮笙咄咄(b )人的質問,她除了沉默以對,什麼也做不到。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每次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孟浮笙想起剛剛在任源催眠下,自己想起的記憶,越說越氣憤,越說越激動「你啞巴了嗎?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十年前,說不定就是孟偉指使的你,將我媽媽害死的!」

「小姐,你不可以這麼說。」小安心頭如敲巨鼓,漫落雷鳴,沉聲說道「您怎麼可以這麼說自己的父親?」

「呦,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孟浮笙惡狠狠的說道「這次我被綁架,不就是孟偉安排的嗎?你敢說不是?」

「小姐,您睡糊涂了。」小安向坐在(chu ng)上的孟浮笙走來,看著滿臉憤懣的少女,冷靜的說道「我想,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不要這樣胡思亂想。你失蹤的這幾天里,老爺他…」

「你們是不是以為,把我搞失憶了,就萬無一失了?你以為我不記得了嗎?」孟浮笙沖動之下,月兌口而出「我在山里醒來的時候,不是你出現在我面前,說所有事(q ng)都是我爸爸安排的嗎!」

「小姐,您說什麼?」小安向孟浮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迅速換上了嚴肅的神色,(b )近少女再次問道「小姐,您剛才說,您在哪里見到了我,我又和您說了什麼?」

此刻孟浮笙(q ng)知失言,慌亂的躺到(chu ng)上背對著小安說道「我什麼也沒說。」

「不,您說您在山里,看到了我。」小安立在(chu ng)頭看著蜷進絲被里的孟浮笙篤定的說道

「你都听清楚了還問我干嘛!」孟浮笙壓下心頭的慌亂,胡攪蠻纏的說道「我睡糊涂了。」

她並不知道,為什麼任源不在白天就試著讓她恢復記憶,而選擇在半夜詭異的潛進自己房間,來做這些事(q ng)。隨著睡意消散,本就冰雪聰明的她很快就發現,整件事(q ng)透著奇怪和詭異。不管任源是不是警察,半夜(lu )著(sh n)子跑到她(chu ng)上,這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而更令她不安的是,小安在听到自己話之後的反應。

此刻的小安,是如此的陌生,強勢,和令人畏懼。平時那彬彬有禮的恭敬語氣,和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和順笑容統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讓人難以抵擋的強大氣勢和威壓。仿佛眨眼間,那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僕消失不見了,此刻披著

小安外衣的根本就是頭蘇醒的猛獸。

在此之前,她還懷疑自己在催眠下萌生的記憶,究竟是任源搗鬼還是確實如此。此刻見到小安的反應,就算再怎麼蠢,她也明白了那些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極有可能就是真的。想到為此半夜潛入的任源,和此刻形象大變的小安,孟浮笙知道事(q ng)恐怕遠非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除此之外,孟浮笙還明白了一件事(q ng),那就是任源所說的自己變得不同,是不同在了哪里。她明白了為什麼今天面對小安時會覺得莫名的抗拒與恐懼,可惜這份對危機的敏銳直覺,並沒有幫助她意識到,之前不該說出那句話。

躺在(chu ng)上背對著小安的孟浮笙,深深的感到了,(sh n)後女僕駭人的威勢。那具曾在無數夜晚,安撫了少女不安與焦慮的(sh n)體,此刻敵對之時竟變得如此可怕。女僕長裙下那些鑄鐵般結實的肌(r u),孟浮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毫不懷疑小安只需要兩個手指,就能輕松的夾斷自己的骨頭。

保持著緘默的小安,臉上浮現出復雜神色,直(t ng)(t ng)的立在孟浮笙(chu ng)邊。看著故作堅強的少女,實際上早已嚇得微微發抖的小腿,她知道孟浮笙真的已經恢復記憶了。只是現在不知道的是,她究竟想起了多少,如果說她連之後的事(q ng)也想起來的話。

想到這里,小安深吸一口氣,把手伸向少女顫抖的肩膀,想要將孟浮笙的臉轉過來。為什麼普羅米修斯的手段會失效暫且不談,她必須要問清楚孟浮笙究竟想起了多少,這樣才能決定接下來怎麼去處理。

「唉,女人沖動起來總是感(q ng)用事,小孩子呢就總是自以為是胡亂惹禍。合起來之後,女孩子就是這樣的生物啊。今晚最重要的事,其實是該好好教一下她,讓她懂點事啊。」男子無奈的嘆息在窗外響起「要是教她學會怎麼閉緊嘴巴,哪還會有這些麻煩事。」

听到聲音的小安猛然轉(sh n),(sh n)上寬松的女僕裝「 」的一聲被鼓漲的肌(r u)繃緊。張開雙臂的小安好似頭準備捕食的巨熊,眼中寒芒四(sh )盯住了通往陽台的窗戶。低聲喝問

「是誰?」

「這里不是說話辦事的地方。」窗外的男子笑笑說道「我們換個地方吧,跟我來。」

小安回頭看了眼目漏驚恐的孟浮笙,並沒有挪動腳步,死死的守在了(chu ng)前。

「噫?有點意思。」窗外男子對小安的反應略感驚訝,緩聲說道「你不用擔心,今晚我是孤(sh n)一人到此的。再說究竟誰才會去傷害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吧?如果我真的想要對她怎麼樣,你早見不到她了。」

默立片刻小安認同了對方的說法,就沖自己進來後反復檢查卻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就說明對方所言不虛。另外對孟浮笙感興趣的當然不止瑣羅亞斯德教派,但是要說會傷害她的,暫時小安確實想不到別人。

「等我稍後回來,再和你解釋。」小安迎著孟浮笙恐懼為主的復雜目光,低聲補充道「如果我還能活著回來的話。」

說完,小安不待浮笙追問,幾步跨到窗邊,舉目看到一道模糊的(sh n)影快速的掠過別墅區。在所有安保人員都沒有察覺到的(q ng)況下,消失在了海邊。

確定了方位,小安轉(sh n)出了別墅,循著對方的路線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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