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探織過往

從織口中說出的話,當然不是真的。

準確來說,只有兩人現在身處游艇上這點是真的。其余的都不過是織為了安撫秋鯉沫的情緒,而信口編造的謊言。任源當然不希望他們兩個人活著回到對災部,但也絕對沒有好心到送他們去找瑣羅亞斯德教派的遠洋船。

被設定好了自動航線的小型游艇,此刻已經遠離了下錨的海岸線。但身處游艇中的織,此刻卻根本沒有改變航線的能力。因為眼下她連稍稍挪動體,都已經非常的艱難了。

雖然捅入織後腰的匕首虞帝,已經被任源親手回收了。但在懷中少年看不到的背部,兩道巨大交錯的恐怖傷口,幾乎要從後面透過她的胸口而出。將大量重要的髒器連同脊椎盡數斬斷,徹底癱瘓了她的下半身。

在如此的重創之下,織的生命自然已是風中殘燭。至于仍被她緊緊摟在懷中的少年,情況同樣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可以說更加糟糕。胸口傷處劇痛的消散,以及游走于全身的麻癢之感,可不是因為他的身體正在恢復。而是體內心種在察覺到了,寄生軀殼生命力無可挽回的大量流失下,放棄掙扎後的回光返照。

換句話說這艘游艇此刻並非如織口中所說的那樣,穿行在遍布希望和光明的航線上。在美麗的謊言背後,乃是充滿了絕望的末路之旅。

只是被蒙在鼓里的秋鯉沫對此,仍一無所知。

「織姐,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秋鯉沫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問道「為什麼要騙我說帶我去海外留學,其實是要帶我去瑣羅亞斯德教派了嗎?」

「這是因為,只有去這種底蘊深厚的降臨派,才能找到讓你恢復成正常人的方法。」織強忍著背部錐心刺骨的劇痛,不讓扭曲的神色在面上流露分毫。手掌輕輕撫模著少年的臉龐,神色平靜的說道「而如果你繼續留在對災部的話,恐怕永遠都無法恢復成正常人。」

「啊?這是為什麼?降臨派不都是壞人嗎?對災部的話,不都是好人嗎?」少年面露茫然的問道「而且之前任先生不是說,我還有恢復成正常人的希望…」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你去找降臨派的原因。」織輕聲解釋道「讓你重獲新生的希望,只可能掌握在降臨派手中…」

接下來織簡單的向少年解釋了,他身體的具體情況,以及為什麼不能指望對災部幫助他恢復成正常人(詳見第八百四十章)。她說的非常簡略,少年听的也是似懂非懂,末了有些孩子氣的說道

「既然這麼困難,那麼我不恢復成正常人就好了嘛。反正只要能和大家,和織姐姐你在一起就好了。我現在其實,已經不怎麼在意我身體上的問題了。」

「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小秋。」織微嘆了口氣道「之前我們能在魚警官家生活,是因為當時任源便是,S市對災部的最高負責人。他可以動用權限,保障我們的生活。」

「但現在他已經不是S市對災部的最高負責人了,並且等部里這次行動結束後,授予他的特級權限也會被全部收回。那時就沒有人,會站出來保障我們現在的生活狀態了。」

「那…那我們到時候會怎樣啊?」

「我怎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秋你,肯定會被送入部里的研究院。」織緩緩說道「現在執掌S市對災部最高權柄的,是部里劍閣的采總指揮。她雖然自己也是異人,算是對異人的溫和派。」

「可正因為如此,她遠比任源更加在意異人團體在部里的評價和處境上的平衡。她包括她背後的溫和派,都絕不可能允許小秋你生活在普通人當中的。更不可能貿然踏足禁區,將你恢復成正常人。只會將你關在研究院中,讓你在監牢中度過余生。」

「被關起來就關起來嘛…」少年面色懊惱的低聲說道「反正我都這個樣子了,只要能活著怎樣都沒差的…那樣的話織姐姐你也不會,因為我而受傷了。」

「不,小秋。那樣的人生是不能被稱為活著的。」織神色微斂,肅聲道「僅僅只是的存續,是不能算作活過的。你應像每個與你年紀相同的少年那樣,自由的奔跑在的陽光之下,享受每個普通的少年會經歷的一切,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獨屬于你的印記。」

「你當初不正是為了追求自由,才想方設法的從孟偉的身邊逃離了嗎?難道你還想要回到那樣,身不由己行尸走肉的生活中去嗎?」

「如果早知道,我會給周圍人帶來這麼多麻煩的話…」少年悶悶不樂的答道「被對災部關到死,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哪怕此生再也見不到魚警官了,你也不後悔嗎?」

「呀!」少年身體忽地輕顫,接著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說道「織,織姐…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呀。我只是記掛那些幫助過我的人…再說如果我們去找了降臨派的話,以後不也再沒機會和大家見面了嘛。」

「人生總是充滿各種可能的,只要活著就有還有希望不是嗎?」織認真的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冒險帶你離開Z國的原因。只要人生還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未來就有無限的可能。」

「那…」少年疑惑的問道「那些降臨派的壞人,真的會幫助我們嗎?」

「很多事情並不是單純用好和壞,就能評判的。」織柔聲道「至于之後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小秋你就,不必操心了。」

「嗯。」少年乖巧的點了點頭,默然片刻之後斟酌著問道「說起來,織姐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我的親生父母,都沒有對我這麼好過。他們只是為了點錢就把我賣給了蛇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賣了多少錢…」

「血緣關系,並不是支持我們人生的唯一紐帶。」織眨了眨眼道「如果小秋你願意的話,也可以把我當作你的親人。」

「我一直都把織姐姐你,當作親姐姐來看的。我的兩個親姐姐,都遠遠沒有織姐你對我好。」少年像撒嬌的小狗般,勉強挪動著僵直的脖子,用已經漸漸發冷的臉蛋去蹭前者的手掌「可正因為如此,我好害怕織姐你對我的好,就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哪天早上醒來之後,你就會突然拋下我不見了…」

听到秋鯉沫這句話,織方才明白為什麼少年如此在意自己這周的行蹤,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幾絲參雜著欣慰與苦澀的笑意。

沉吟片刻之後,織平靜的說道「小秋,我還沒有和你說過,我是怎樣墮落成異人的吧?」

「沒有。」對異人異源知之甚少的少年,並不懂得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有多麼沉重,只是有些好奇的問道「是怎麼一回事啊?」

「小秋,你知道‘瘦馬’是什麼意思嗎?」

「瘦馬?沒听說過。」少年愣了愣問道「是指瘦小的馬兒嗎?」

「不是,瘦馬指的是M、Q兩代所興起的一種畸形的產業。」織解釋道「教雛妓的牙婆收購或直接拐賣年幼的女孩,按照主顧指定的需求,將幼女按照他們的喜好和性癖培養成人,然後出售給主顧牟取暴利。」

「啊這…」少年輕皺眉頭道「這听起來倒是,和孟偉對我做的事情有點像…」

「雖然孟偉的目的有所不同,但是本質上倒也卻無很大的區別。」織點點頭道「都是為了自己那見不得人的目的,用卑劣下作的手段將無辜的孩童囚禁起來。」

「所以織姐姐你…」少年意識到了什麼。

「沒錯,我就是作為‘瘦馬’被養大的。」織頷首道「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小秋你和我是同病相憐。」

「都這個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產業?」少年駭然道「這是違法的吧?」

「即便是烈日當空的正午,也避免不了陰影的存在。法律不也正是因為這世間的罪惡,而存在的嗎?」織面無表情的說道「也正是因為這個產業在現代乃是重罪,膽敢冒險教培養瘦馬的人極少,所以售價和利潤反而更高。而將我培養成瘦馬的,正是我的親生母親。」

「天啊!」

「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當利益足夠豐厚的時候,總不缺乏背棄人性的禽獸。」織語氣淡漠的說道「這無關乎貧窮和富有,你的父母是這樣,獻祭了自己妻女的孟偉是這樣,我的親生母親和我亦是如此。」

「培養一個瘦馬是要耗費很多心血,並且花費漫長的時間的。尤其是現在這已經是條見不得光的產業,尋常的富豪當然不會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就花費如此高昂的成本去訂購瘦馬。」

「付出的金錢成本且不談,在時間上的花費更是得不償失。畢竟能付得起這個價碼的人,並不缺乏宣泄的方法和對象。讓這個令人作嘔的產業延續至今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其它的原因。訂購瘦馬的富豪,通常不是為自己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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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誰?」

「為他們的競爭對手。」織漠然說道「他們要的並不是床第間的寵物,而是能堪大用的商業間諜和冷血殺手。就比如我那精于此道的…」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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