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心冷意寒

五架重型武裝直升機的螺旋槳,在高坡上空帶起劇烈的氣流,吹的茂盛的植被盡數向地面倒伏而去。沒有了異常之力的供給支撐,巨大的藤蔓「鳥籠」在這股股混亂的氣流吹拂下,顯的愈發搖搖欲墜了。

從接到警報到集結完畢自駐地奔赴現場,S市對災部的土狼大隊用時才僅僅十幾分鐘,不可謂不快絕。但即便已經快到了這個程度,對于今日高坡上的沖突來說,也只能說上句「姍姍來遲」了。

帶隊的第一中隊隊長老龍通過滑索,領著隊員們速降到了高坡之上。映入眼簾的只有滿地的狼藉,和壯烈犧牲的隊友。郁積了兩個月的憤懣和不甘從胸腔中噴涌而出,令這個鐵打般的漢子步履罕見的出現了幾絲踉蹌。

落在高坡上的土狼大隊隊員們默默的開始輕掃戰場收集情報,將被四段罪衍劍刃釘在巨石上的葉靈解了下來,用專用的拘束器關好準備送往三號研究院。帶隊的老龍則只身來到了,跪坐在草地上的魚謙面前。

「魚警官,您沒事吧?」來到近前的老龍將打包好的罪衍劍刃放到了後者身邊,看著對方茫然空洞的眼神,輕嘆了口氣問道「我好像沒有看到任先生,他不在這里嗎?」

「他剛走了…」魚謙雙眼毫無焦距的望著渾濁的海面,滿臉麻木的答道「說是去找失蹤的織和秋鯉沫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我們先…」

「是我的錯。」魚謙半是自言自語般,用著毫無起伏的聲調喃喃道「是我害死了白皓副隊長…」

「這不是您的錯,魚警官。」老龍沉吟了片刻,接口道「皓子他只是為了自己的職責,戰斗到了最後一刻,您不必為此自責。」

「不!都是我的錯,只要和我扯上關系的,全都沒有好下場!」魚謙的神色突然激動起來,狠狠的扯著自己的頭發神色痛苦的說道「降臨派的目標明明是我!死的為什麼不是我?如果我沒有求他幫忙的話…」

「魚警官,可以請您不要侮辱白皓同志的犧牲,好嗎?」本欲轉身離去的老龍聞言突然頓住了腳步,轉回身來寒聲對後者質問道「還是說在魚警官您看來,白皓同志的死是毫無價值和意義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魚謙神色頹唐的說道「白皓他本不應該…」

「沒有什麼應該和不應該,我們土狼大隊的每個人在加入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有朝一日犧牲的準備,死並不是我們所畏懼的。」老龍盯著後者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們畏懼的是,死的毫無價值。所以我想問問您,魚警官。白皓同志的努力和犧牲,是否保護了您和姜聯絡員的安全?」

「這是當然!如果沒有他的話…」

「那便足夠了。」老龍重重的點了點頭,打斷了後者的話「我和皓子相識多年,我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和為人。實際上關于您和皓子的事情,他多少也像我透露過一些。」

「包括他今日擅離職守在內,實際上他近期有不少行為都多多少少違反了規定。他既然選擇相信魚警官您,並為您甘冒風險。那麼我想這其中,必然有他這麼做的理由。但我想皓子他拼命守護您和姜小姐的安危,肯定不是為了听您在這里自怨自艾。」

「我…!」

听到這份話魚謙猛然驚醒,頓時感到整個後背冷汗涔涔。誠如老龍所言,如今幕後黑手尚未被揪出他便心志俱喪,那才是真讓過往犧牲統統都浪費了。

聯想到出發前白皓曾說今天的安排用光了自己的人際關系,想必暗中協助他們的,便是眼前這個暫代劉氏兄弟的中隊長老龍了。

「抱歉,龍隊長。」魚謙站起身來沉聲道「方才是我失言了。」

「無妨,只要魚警官您能想明白就好。」見後者眸中神采重新亮了起來,老龍微微一笑道「那麼想必接下來,還有需多事情急等著您去做吧?」

「啊,是啊。」魚謙看著不遠處被盛進裹尸袋中的白皓遺體,目光堅毅的說道「急到刻不容緩!」

「那麼我就不打擾您了,這四枚劍刃就拜托魚警官您帶回給人之本源了。」轉身要走的老龍忽然再次頓住了腳步,輕聲道

「今晚的行動若有同志犧牲的話,他們的追悼會應該會和白皓同志一並舉行。屆時我希望能從魚警官您那里得到,皓子他沒能知曉的答案︰我們S市土狼大隊的這些犧牲,究竟有沒有價值。」

「我會努…不!」魚謙重重的說道「我一定會證明這些犧牲…」

「…是有價值的!」

算算任源的去而復返,全程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對倒在海邊傷重的織和秋鯉沫兩人來說,卻顯的如此痛苦和漫長。

在利刃貫體並且獨立現實被嚴重壓制的情況下,織還要竭力的調動僅存的力量,去引導和安撫秋鯉沫身上紊亂的異常波動。艱難的維系著少年身體中,七個心種的穩定與平衡。

然而少年胸口上被懲戒擊出的傷口實在太嚴重了,幾乎摧毀了整個胸腔,也令充當心髒和盤踞肺部的這兩枚心種,遭到了不小的傷害。不斷流失的鮮血,也在削弱少年的生命力。不管織再怎麼努力,顯然都難以挽回少年死亡的結局了。

「我給了你逃跑的機會了,但你沒有好好利用,這就不能怪我了。」

手中惦著段罪衍劍刃的任源,在兩人面前蹲了下來。看了看仍停在海邊的游艇,又看了看快要油盡燈枯的織,不無失望的說道「你既不肯嘗試二次覺醒,也不肯拋下這孩子去和瑣羅亞斯德教派接你的人匯合,那你到底想干什麼呢?」

「我求您了,任前輩…」織仍抱著少年,將手掌緊緊的覆在其駭人的傷口上,邊灌輸著異常之力邊低聲祈求道「您要我怎樣都無所謂,求您救救他…」

「沒救啦,這孩子已經徹底沒救啦。」任源語氣隨意的說道,仿佛貫穿少年胸膛的一槍和他毫無關系一樣「我不是和你說過嘛,這孩子的靈魂全寄宿在那七個心種里。現在毀了兩個平衡盡失,他已經徹底沒救啦。」「如果是前輩您的話…」仍不肯放棄的織執拗的問道「一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先不說我有沒有辦法。」任源用劍刃挑起了女子的下巴,看著對方憔悴的面龐蔑笑道「你把我送給你的神軀碎片就這麼浪費了,眼下已經沒有二次覺醒的希望了。對我來說你已經是毫無價值,我為什麼還要答應你的請求?」

「…」沉默了許久後,織幽幽的說道「如果我們兩個就這麼失蹤了,部里那邊前輩您也不好交待吧?」

「你在說什麼啊織。」任源失笑道「救下你們兩個,我才不好向部里交待好嗎?你們兩個就這麼失蹤了,我才好把黑鍋推到降臨派的頭上呀。不然你們兩個,不成了我迫害同事的鐵證了嗎?」

事已至此織明白,自己和少年今日的下場已成定局了。如今的她已經失卻了所以和對方,博弈交換的資本,期盼偽神之軀心生憐憫更是無稽之談。心灰意冷之下還剩最後一個疑問,始終縈繞在她心頭,此刻忍不住開口問道

「前輩您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覺醒墮落?」

「這個問題的答案…」任源探手「蹭」的一聲拔出了女子後腰上的匕首,神色漠然的說道「你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

在不斷的顛沛晃動中,秋鯉沫緩緩的睜開了沉重的雙眼,對上了織關切的眼神。往日後者那雙英氣不輸男兒的秋水雙瞳,此刻溢滿了疲憊憔悴之色。

「織姐,我們這是…」少年張開口有些疑惑的問道「已經死了嗎?」

「不要瞎說。」織輕撫著少年的臉龐,低聲道「我們現在正在游艇上,趕著去和瑣羅亞斯德教派來接我們的遠洋船踫頭。他們不僅有辦法治好你身上的傷,還有辦法把你身體里的心種取出來,讓你變回正常人。」

「真的嗎?」少年驚訝的問道「那織姐你身上的傷…」

「當然也能治好啦。」織扯了扯嘴角擠出了個生硬的笑容「只是點皮肉傷罷了,本來就不算什麼。」

「那,那任…任先生呢?」少年面露畏懼的說道「他會讓我們走嗎?」

「不是會不會讓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在海上,他已經放我們離開了。」織安慰道「我們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只是他不想我們回去把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上報給對災部。所以他才支持我們,逃往瑣羅亞斯德教派。」

「真的嗎?」少年的目光在女子的臉上不斷的游移窺探,想要找出能證明這番話真假的證據。但那張平素與冰山無異的俏麗面龐上,除了稍顯生硬的微笑再無其他的表情。

而拜胸口慘重的槍傷所賜,少年眼下連動動手指的力氣也無。只能從視野里懸著燈的低矮天花板,和如海浪般不斷晃動的空間推斷,此刻自己應當是在船上。並且前胸的傷口眼下好像,也不怎麼疼了。

「這麼說織姐姐說的…都是真的?」想到這里少年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幾絲,出乎意料下的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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