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難以鑒定

四月下旬的S市,氣溫就已經來到了個頗為令人難熬的程度。對于皮膚有著大面積燒傷,汗腺受損嚴重散熱困難的老者來說,就更是件痛苦的事情了。

即便連日的暴雨已經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氣溫上升的勢頭。但作為逼近熱帶的城市,悶熱潮濕的天氣仍令在寒帶度過了大半生的老者備受煎熬。

再次沖過冷水澡後,終于感到絲絲清涼的老者邁著懶散的步伐,圍著寬大的浴巾走出了浴室。中央空調雖在竭力的工作著,不斷噴吐冷氣降低著房間里的溫度。但依舊抵擋不住滾滾潮濕的悶熱氣浪,朝著老者鐵灰色的肌膚撲來,從蒼老松弛的皮膚下蒸出幾絲暗紅。

「見鬼,今天怎麼熱的這麼厲害!」老者口中咕噥著含糊的抱怨了幾句,一手自臥室小吧台上的冰桶中扯過瓶裝烈酒,一手在黑暗中模索著不知被自己丟到哪去的空調遙控器。

「欸,我洗澡前把燈關掉了嗎?」四下模不著遙控器的老者直起身來,就著浴室門透出的光亮嘆了口氣。正懶懶的想著是不是先開燈比較好,眼角的余光瞥過了在晚風中飄動的窗簾,心頭頓時涌上了幾絲訝異。

「難怪開著空調還這麼熱,我什麼時候把窗戶給打開了?不對啊,我這空調整天開著,外面又下著雨,怎麼可能去開…」

想到這里老者面色突變,衰老的軀體猛然爆發出與年齡毫不相符的力量和速度。整個人如出籠黑熊,撲到床前探手自枕下抽出把口徑驚人的防身手槍。

接著老者將自己高大的身軀蜷縮進了床具與牆壁構成的夾角,神色警惕的向房間各處張望。不過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那瓶冰鎮的烈酒仍被老者下意識的緊緊攥在手中。

「你還真是懈怠了啊,老頭。」一道語氣憊懶的男聲,在房間里悠然響起「如果我是降臨派那邊派來殺你的異人,你現在只怕早就死了。」

「是你?」

循著聲音望去,斗看到一個貼著衣櫃盤膝而坐的壯碩身影,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黑暗里正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意看著自己。自己剛出浴室的時候,絲毫沒有發覺此人的存在。

不過僅僅只是憑借這熟悉的聲音,就足夠他確定來著的身份了。松了口氣的老者站直了身子,隨手將防身手槍丟到床上。

當然這個舉動倒不是因為他多麼信任後者,純粹是因為清楚這種情況下拿著這把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仰頭灌了口冰涼的烈酒後,方才語帶不滿的抱怨道

「我都什麼年紀了,哪還有那個精力整天繃著神經過活。我都從一線退下來這麼多年了,早已是得過且過的老家伙了。再說你也是,來就不能好好的打個招呼嗎?非要這麼嚇唬我。」

說完老者便走到窗前關緊了被後者打開的窗戶,又按下了吊燈的開關,凝目看向了今晚悄然潛入自己臥室的不速之客。

「嘿嘿。」體型壯碩的「入侵者」站起身來坐到了小吧台的椅子上,信手掂出了瓶調酒用的果汁飲了一口輕笑道「這就把槍扔了?就不怕我是降臨派的異人假扮的?」

「按你說的,你要是降臨派的刺客我現在早死了。」老人故作不悅的說道「還有命站在這里,看你嚇唬我取樂?」

「我沒想要嚇唬你,這不是怕提前和你打了招呼,轉頭你就找借口遁走不肯見我了嘛。」

「怎麼會呢。」斗干笑兩聲道「我這次來S市就是幫你做武器的,你要是有事想要找我,我怎麼會找借口避而不見呢。」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斗忙拍著胸脯說道「這種事情,我騙你做什麼。」

「喲,這麼看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來人抬起頭咧嘴笑了笑,赫然正是偽神之軀任源,抬手一指著臥室小吧台另邊的座位道

「其實我今天來也沒別的事,就是心血來潮了想找你喝兩杯。嗨,別干愣著,過來坐啊。」

「我說你啊,就不要拿我這個老家伙開玩笑了。」斗苦笑著坐到了後者對面,又提瓶灌了口伏特加道「找我喝酒?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不喝酒的嗎?」

「喝什麼不是喝,非計較這個干嘛。重要的是這個氛圍,氛圍你懂嘛?」任源狡黠一笑,晃著手中的果汁調侃道「話說你們國家的人,不是都喜歡邊喝酒邊談事情嗎?」

「我就知道你來找我準沒有好事,再說我早就和那個國家沒有關系啦。」听到是找自己談事情,斗心頭咯 一聲不安的輕響。面上仍不動聲色,裝出無奈的樣子嘆了口氣道「說吧,又想要我幫你做什麼武器?」

「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讓你幫我做武器的。」任源擺擺手道「你這次幫我做的審判懲戒,還有罪衍我都很滿意,暫時不需要補充新的武器了。」

「不是做武器?」斗好奇的問道「那你今晚來找我做什麼?」

「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樣東西想要你幫我掌掌眼。」任源面露神秘之色,從懷里模出了個二尺有余的盒子放在了吧台上,推到老者面前道「東西就在這里了,你先看看吧。」

「幫你鑒寶?」斗伸手取過盒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面帶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不要說甄別鑒賞了,哪怕只論鍛造技術,我和你比起來也是拍馬不及啊。」斗挑開了盒子上的扣鎖,頗覺疑惑的問道「什麼東西需要我幫你鑒…啊!」

當看清楚盒子里的事物時,斗的心髒登時漏跳了一拍,口中抑制不住的發出了聲短促的驚呼。

「怎麼樣?是好東西吧?」緊盯著老者的任源咧嘴輕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渾如窺探獵物的野獸。

置于盒中的事物,乃是柄長近兩尺的短劍,形制古樸銳氣逼人。整只短劍劍脊隆起兩面開鋒,劍紋曲如流波渾然天成。劍柄握把乃是青銅鑄就渾然一體,似是著失蠟法陰刻著古拙的花紋。敲擊聲清冽悅耳,雖無特別的裝飾卻透出股返璞歸真的華美之感。

「這是…」斗借著喝酒掩飾住心頭的慌亂,使之盡可能的不在臉上顯露出來,定了定神道「這是把,匕首吧?」

「廢話,不是匕首難道是火槍嘛。」任源面露不悅的說道「你好好看看再說。」

「呃,好吧。」斗放下酒瓶苦笑著從盒子中起出短劍擎在雙手之中,細細端詳了片刻後斟酌著說道「我听說你在異人自治會手里,繳獲了把匕首‘虞帝’,該不會就是這把吧?」

「行啊老頭,好眼力啊。」任源目露贊許之色,口中催促道「你再看看,這把匕首還有什麼門道不?」

「那我再看看。」不知是因為喝多了烈酒還是慌張,斗遍布灼傷的鐵灰色肌膚,此刻漲的通紅,眯起眼楮又打量了許久後方才開口道「這柄虞帝匕首…好像被改造成了把遮身用的法器?」

「哦,那是我在這柄匕首上動了點小手腳,你先別管這個。」任源點著桌面道「我要你看的,是別的方面。」

「別的方面…你是指尺寸樣式嗎?」斗略顯糾結

的說道「這就不太好說了,歷史上並沒有關于虞帝匕首形制的具體描述,只是大略知道應是柄作為禮器的短劍。」

「只能說這柄匕首確實是仿造古法打造的,但要具體到尺寸樣式也沒有個可供參考的定規。全看鑄造之人,自己是怎麼理解的了。你既然都親手泡制過這柄匕首了,具體細節也不用我來幫你一一驗看了吧?你應該早就…」

「我當然不是來找你給這柄虞帝寫檔案表的,我說老頭你是在跟我裝傻嗎?」任源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老者的話,冷聲道「這種明擺著的事情,我用特意來找你幫我趟貨?」

「那你想要我幫你驗什麼?」斗無可奈何的說道「你好歹給我個提示啊。」

「行吧,那我就給你點提示。」任源直勾勾的盯著老者,一字一頓的問道「我說老頭,你覺得這柄虞帝,是誰做的?」

「這個,這個…」迎著前者逼人的目光,斗努力克制住想要扭頭的沖動。他明白對方既然這樣問了,心中自是已經有了判斷,猶豫再三後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這制器的手法,看著確實有些眼熟。」

「是吧?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對不對?」任源不置可否地笑笑,指著後者手中的短劍道「這柄虞帝的制作手法,分明像是老頭你的手筆啊。」

「任隊,這玩笑可開不得啊。」斗強自笑道「我怎麼可能幫降臨派制作武器,而且還是把高階的異物呢!」

「是啊,我也覺得這不太可能。」任源似笑非笑的看著老者道「所以我想來問問,你可有水平和你相當的同門師兄弟,勾結了降臨派打造了這柄匕首呢?」

「我哪有什麼師兄弟啊…再說制器手法這個,也不能說明什麼吧。畢竟若是你這樣水平遠超我的,使用我的手法仿制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是嗎?」斗努力的分辯道「要不你把這柄匕首放在我這個,我上儀器幫你好好檢測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來。」

「那就算了吧,這匕首這兩天我還要用呢。」任源淡笑道「既然你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就算了吧。」

「抱歉,沒幫上你什麼忙。」見前者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斗不由得松了口氣,將短劍放回了盒子當中。

「哦對了,你怎麼在S市住下來了啊?」任源收回盒子後忽地問道「你不回東北去了嗎?」

「要回的,不過暫時不回去。」斗忙道「畢竟這回你的佩槍佩劍都是我親手造的,我得等你這次行動結束武器沒出問題,才好回去。」

「這樣啊。」任源若有所思的追問道「就是說驅虎計劃結束前,你都會留在S市嘍?」

「額,可能吧。」斗道「也要看上面的安排。」

「話說這柄虞帝…」任源意味深長的問道「真不是你造的?」

「我說任隊,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斗目露惶恐的說道「我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您就別拿我開涮了吧?」

「只是活躍下氣氛嘛,好吧我明白了,那之後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再來找你吧,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說著任源放下了飲料瓶來到窗前,扭頭對正欲起身的老者道「行啦,我又不走正門,你就不用送我啦。」

「那你慢走,我就不送…」斗話未說完,便見前者的身影倏然消失在了窗前。老者幾步趕上前去,滿眼只剩高樓外漆黑的夜,哪里還有任源的身影。

在窗前佇立了許久後,滿面愁容的老者長嘆一聲,默默的關上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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