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次,他偷偷地回到老家來。這里是自己的根基所在。一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便身不由己地想往家跑。
更何況,杏仔就住在老家。永遠都割舍不斷的血肉親情關系,也是催促他老想往家跑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每每站在鎮子邊上,遙望著大山深處,他一次次鼓足了回家的勇氣,卻又一次次兀自泄掉了。
這麼些年來,他回到鎮子的次數不下五次,竟一次次熱熱地奔來,又涼涼地離去。
這次,他所以能勇敢地奔回來,一方面是上了些年歲,落葉歸根的想法折磨得他欲活欲死的。
另一方面,他對自己這麼無頭無緒的流蕩生活徹底厭倦了。外面的生活雖然自由自在,到底不是個了局。
再者,他越來越惦念起杏仔了。一見到路上的娃崽兒,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杏仔。
甚或一听到別人喊叫自家的孩子,他也會想起杏仔。這種感情上的折磨,最讓他受不了。
終于,他還是硬著頭皮,踏進了本就沒有多少印象和感情的杏花村。回村的半年里,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有家的好處,感受到了在外漂泊的辛酸與無奈。
他夜夜摟著滿月睡,就覺得以前過的那些都不是人日子。這才叫人的日月吶。
他感念滿月的種種好,卻看不起村人的迂直蠢笨。在這半年里,他總是以一種自負自傲的心態,打量著這個破村子,打量著村子里這群未經見過世面又心胸狹窄的村人。
這種心態,讓他時時流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優越和自負來。只有一點,叫他始終耿耿于懷。
那就是杏仔對自己的不認可,以及柱兒對自己表露出的戒備與冷淡態度。
至于柱兒的戒備和冷淡,他並不放在心上。畢竟不是自己的親骨肉,願意咋樣就咋樣,隨他去吧。
礙于滿月,在一些生活細節上,他不得不遷就忍讓他。只有杏仔的態度,叫他時刻放不下受不了。
他想,只要下功夫攏絡住這崽子,時間長了,或許就好了。茂林帶人上訪,拆木琴的台面,茂響初時並不在意。
自打與茂林干了一架後,茂響就從不把他放在眼里。既瞧不起他的本事,更瞧不起他的為人。
他還跟滿月說,甭看茂林到處瞎蹦達,有他難看的那一天。到時,連咋樣的死法,他都不知呢。
但是,他慢慢覺察出,事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茂林鬧騰的不是村里事體,而是直對著木琴來的,是給木琴弄難堪的。
這就讓他生氣,生茂林的氣。畢竟,木琴是自己的親嫂子。鬧了她,就等于鬧了自家門面。
他茂響的臉面上當然不是好看相兒,一堆地被外人輕看了。他甚至覺得,茂林是因與自己打架行報復吶。
名為替村人討說法,實則為了報復自己,拿哥嫂當靶子用,其心歹毒至極。
一個想法就冒了出來,你茂林不是能麼,不是覺得沒人敢給木琴撐腰麼,我茂響就跟你不算完了。
想來文的,我應對。想來武的,我奉陪。聚眾鬧事,是我茂響撂下的舊生意了,你還女敕多了。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