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英雄末日

不過敏特也把話說得非常直白,如果朝鮮人甘願替後元辦事,不懂得反抗,那淅川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九月初八,初秋到來,只是沒有秋日的涼爽,晉北軍起五萬大軍,從三個方向包抄淅川,最為重要的淅川大戰即將爆發。

這一次敏特的態度非常堅決,不拿下淅川城誓不罷休,為了奪取淅川,傷勢剛剛復原的托里和尚可喜也加入到了領兵行列中。

九月初九,重陽日,史森明所部率先對淅川發起了進攻,只是尚可喜、托里以及徐成所部卻按兵不動,一時間駐守淅川的後元兵馬也不知道晉北軍要干什麼了。史森明率軍猛攻半日,便自覺地撤了下去,到午時之後,再沒有發動進攻的跡象,晉北軍按兵不動,可把沃勒爾給愁壞了。

淅川城主府內,沃勒爾神情苦悶的揉著額頭,如今的沃勒爾與三年前相比,簡直換了一個人一般。鬢角生出白發,眼角布滿皺紋,臉色也有些病態的紅潤。後元這個沉重的擔子,都快把這個意氣風發的男子給拖垮了。

時至今日,沃勒爾其實很明白,或許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成就所謂的皇圖霸業了,當年完顏宗望何等銳利瀟灑,結果還不是落得個身死燈滅的下場。

只是,為了心中那個夢想,沃勒爾停不下來,他也不甘心停下來,他這一生是屬于黃金家族的,每一個黃金家族的後裔都扛著這個責任,為了這個夢想,即使是死亡和毀滅也是必須的。

可是沃勒爾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剛剛建立後元國,如此快就沒落下來,到今天,鐵默已經懶得親自對付了,僅僅一個敏特就逼的他千難萬難了。

如今晉北軍發起了總攻,卻又攻打一半就退回去,著實讓人模不著頭腦。敏特到底要干嘛,難道想打消耗戰?

沃勒爾的疑問並沒有持續太久,九月十一早晨,駐守城外的晉北軍突然有了動作,不過這次來到淅川城下的是一群樸素的百姓,看到這群百姓,齊齊格特的手就打起了哆嗦。他認得出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鎮海府以及遼陽附近的百姓。晉北軍為什麼讓這些百姓來,用想都能想出來。

果不其然,這些百姓來到城下就亂糟糟的喊了起來,一個老嫗拄著拐杖,對著城頭喊道,「二狗子,你在哪,別打了,晉北軍可一點都沒為難我們,上個月還給家里送了一頭牛,你姐姐可高興壞了。」

「四屯,快回家吧,劉老財不久前被晉北軍殺了,地也還給我們了,咱們要有良心,不能跟晉王作對啊!」

老百姓七嘴八舌的喊著,城頭一陣動亂,齊齊格特恨不得跳下去把這群百姓殺個精光,可惡的敏特,這招可是要了後元大軍親命了。

其實遼東戰事進行了這麼久,不管是晉北軍還是後元兵馬,都產生了一種疲勞感,尤其是後元兵馬,輾轉各處,現在又被逼著背井離鄉來到朝鮮境內,許多遼東本地子弟已經產生了厭戰情緒。徐成準確把握到了後元兵馬這種情緒,直接在鎮海府以及遼陽府附近收攬人心。

….

如今近一半的女真族人都被遷徙到了北邊,長白山西面有了大片空余土地,這也為徐成收買人心提供了方便。起初,徐成也沒想過太多,收攬人心,只是想拔掉後元在遼東的根基而已,沒想到當日之舉,竟還有如此效果。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逼,遼東百姓還是非常希望晉北軍能夠長期統治遼東一帶的,因為晉北軍要比女真人柔和親善了許多。

百姓們呼喊著,城頭後元士兵臉色變得非常復雜,許多人已經有了出城的心思,但礙于督戰隊就在身後,只能忍著了。

齊齊格特最怕的就是軍心不穩,如果守城將士無法擰成一股繩,哪怕淅川城再易守難攻,也沒

法堅持多久的。生怕出現什麼意外,齊齊格特將幾名部將招過來,神情嚴厲的吩咐道,「都盯好了麾下的人,誰要是敢出城,嚴懲不貸,另外,南門附近的守軍盡快完成換防,本將告訴你們,誰要在這個時候敢拉稀擺帶,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齊齊格特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幾名部將卻全都低著頭,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這些部將和齊齊格特不一樣,他們可不是慕容家的家將,對沃勒爾也沒有多少忠心。尤其是現在,遼東百姓這麼一叫嚷,搞得心里更是煩躁,齊齊格特又是如此的不信任,大家心里能好受就見鬼了。

眾人默不作聲,齊齊格特的怒氣救起來了,就在這時,遼西人胡曦言站出來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公孫將軍放心,我等自會竭盡全力防守淅川的,如果晉北軍打進來,大家都沒有好處。」

「大家明白這個道理就行」齊齊格特再次警示的看了一眼幾名部將,重新走上了城頭。齊齊格特一來到城頭上,拔出配到,重重的磕在了城垛上,大聲吼道,「兄弟們,不要上了晉北軍惡當,想想當年漢人是怎麼保證的吧,打下遼陽後,有多少百姓死在了他們鐵蹄之下。今日晉北軍故技重施,難道還要上同樣的當麼?你們沒藥忘了,站在對面的可是敏特,當年攻打回鶻,制造了多少冤魂?」

齊齊格特喊著話,一時間城頭上的後元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沒了主意。

敏特緊緊皺著眉頭,徐成也是懊惱得很,這算什麼事,這都過去上百年了,晉北軍還要為先輩干下的事情買單,冤不冤?

托里倒是非常鎮定,見大家都有些焦慮,緩聲言道,「諸位,我倒是覺得不必太擔心,現在城內後元士兵有所擔憂也是對的,畢竟口說無憑。估計這兩天就會有後元人偷偷出城,到時候我們只要善待那些降兵,很快就會打消掉城內士兵的顧慮。」

「但願吧,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強攻淅川了」敏特眉宇間總有些化不開的愁緒,語氣也有些沉悶,「晉北局勢對我們特別不利,必須盡快將大軍帶回去才行。如果晉北出了問題,河東河北一帶勢必遭殃,到時候析津府以及大定府也會受到影響,那樣我們剛剛佔據的遼東也就不安穩了。」

….

晉北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影響是巨大的,晉北可是各部晉北軍的大後方,是人心所在。話分兩頭,卻說齊齊格特登上城頭喊話時,幾名部將也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說這些什麼,其中一人頗有些責怪的對胡曦言說道,「胡兄弟,你剛才為何說那些話,高某正打算建議公孫將軍與晉北軍和談呢。

跟晉北軍打了這麼久,大家心里也該有數的,面對晉北軍,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勝算實在不大,和談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了。更何況現在鄉親父老們在城外喊著讓兒郎們回家,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兄弟,你難道沒看出來麼?剛剛要不是胡某那些話,恐怕這會兒我們有些人就要遭殃了,其他人已經動了殺心了。兄弟所言雖然有道理,可你們還是不了解那位,台吉是絕對不可能和談的,晉北軍更不會和談,就算是和談,沃勒爾能撈到什麼好結果,所以他肯定會打下去的,我們是誰去勸都沒用。大家還是謹慎些,管好自己的嘴,如果出了什麼意外,誰也保不住他的」胡曦言說著話,目光放在了城頭,遠處齊齊格特正賣力的揮舞著鋼刀。

高贊有些不甘心的苦笑道,「那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真的要為慕容家陪葬麼?我們當初跟著慕容家起兵,不是為了圖個好日子麼?」

「不,當然不,我們憑什麼為慕容家陪葬?」說到這里,胡曦言壓低聲音,非常神秘的說道,「大家都听我的,今夜戌時把親近可信的兄弟叫到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慕容家不會和談,我們就自己想辦法和談,總之,得抓緊才行。

看晉北軍這幾日的動作,恐怕是沒有多少耐心等下去的,這些遼東百姓就是他們最後的警告,接下來就該是強攻淅川了。」

胡曦言心思靈活,大家還是比較佩服他的,齊齊格特以及鄧百川可不知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幫子部將正密謀著如何出賣後元呢。由于接下來晉北軍並沒有攻城,所以時間匆匆而過,很快就來到了戌時。

十幾名後元將領偷偷的聚在了胡曦言的住處,很快就定下了計劃。當夜,胡曦言順著繩索消失在了城頭,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晉北軍大營。此時敏特正與眾人商討著明天的計劃,忽聞衛兵來報,「大帥,營外有一個後元將軍,說是有要事要跟大帥商談。」

「後元將軍?」敏特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知道白天的老百姓起到作用了,當即回道,「將他帶進來,記住,悄悄的帶進來,越少人知道越好。」

胡曦言換上了一身晉北軍戎裝,悄悄地來到了帥帳,看著帳中幾個人,心里不由得生出幾分恐懼。自敏特以下,還坐著幾個猛人,史森明、托里、尚可喜、蕭柯南,這些人哪個不是名震遼東的猛將。

….

蕭柯南也著實是個猛漢,做什麼事都喜歡直來直去的,最討厭拐彎抹角的了,瞧了胡曦言一眼後,他倆眼一瞪,甕聲甕氣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來投降的,還是來談判的,要是談判的,趁早說,老子一刀送你回去。」

胡曦言心思靈活不假,可膽子並不大,面對蕭柯南這血腥氣十足的話,心里忍不住就是一哆嗦,幾乎本能的說道,「末將……末將是來投降的……」。

此話一出,胡曦言恨不得照著嘴巴來兩巴掌,怎麼膽子這麼小呢,被這蕭柯南一唬,啥話都往外蹦。胡曦言算是徹底認栽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可是一點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了。

敏特也覺得好笑,示意蕭柯南坐回去後,他伸手示意胡曦言坐在最中間的椅子上,「胡曦言胡將軍對吧,坐下說話吧,只要你誠信歸降,本將自當既往不咎。同時,本將也可以向你保證,一定會保你一聲榮華富貴,但凡投降之人,也不會受到懲罰。」

「這……大將軍知道末將的名字?」胡曦言這一驚可不小,他胡某人可不是什麼鼎鼎大名的人物,在後元體系里也就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小人物,像敏特如此身份的人,能知道他的名字,讓他既欣喜又害怕。敏特點點頭,不急不慢道,「有什麼奇怪麼?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果不模清淅川城的情況,本將又豈會發兵圍困淅川?」

胡曦言頓時信了七八分,因為敏特裝的太高深莫測了,只要懂點軍事常識,就知道模清敵方情況有多重要。人家連淅川防守情況都模清楚了,如果要強攻,還能拿不下來?至此,胡曦言徹底斷絕了最後一絲念想,苦笑道,「大帥,如何能保證你說的話一定是真的?你也知道,幾十年前的事情,對我們遼西人影響太大了。」

「胡將軍,你們信不過我,應該信得過晉王殿下才對,這麼多年,晉王什麼時候做過食言的事情。而且,你覺得你們又別的選擇麼,本將也不瞞你,後天辰時,本將會對淅川發動總攻,到時候頑抗到底的人定斬不饒。現在我們按兵不動,不是因為打不下淅川,而是不想傷亡過重,你懂麼?」敏特的目光慢慢變得銳利起來,似乎要刺透胡曦言一般。

胡曦言絲毫不懷疑敏特的話,因為他早就料到這一點了,憑著晉北軍現在的實力,如果大軍壓上,強行進攻,淅川根本守不住的。

「耶律大帥,末將自然信得過晉王殿下的,末將已經與幾個相熟的兄弟商量好了。明日酉時,末將會去南門換防,到時候我們以三聲響箭為號,到時末將打開城門,大帥定可兵不血刃拿下淅川。只是……只是末將等的安全,還望大帥言而有信!」

「本將沒必要騙你,但願你也不要哄騙本將,否則我不大軍定要踏破遼西,將你全家殺的雞犬不留」敏特警告一番,又對旁邊的親兵耳語幾句,「將陸川城攪和的物資拿出來,等淅川戰事結束後,全部分給胡將軍等人。」

怒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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