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畫中仙子

忘川河上……

河面看似平靜,實則深不見底,微微蕩起的波瀾仿佛只是小小一皺,斑斑點點的魂星光輝,如星河洋洋灑灑。

薄情看著對岸的人兒越來越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南修這個才上位幾萬年的戰神,薄情從未把他放在眼里,畢竟幾萬年前在神魔之戰上,也有過短暫的交鋒,深知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獨自對戰陰間天子,可從來都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十殿閻王之所以不會與天界正面剛,忌憚的是天君與幾位帝君,否則區區一介戰神哪里敢無視陰間法度,不過是仗勢做妖罷了。

擺渡神笑吟吟地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薄情,若無其事的嘮嗑道︰「很久沒有回魔界了吧?」

薄情被他突如其來的寒暄,問得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擺渡神穿梭于陰陽兩界,通曉萬事,只寒暄卻從不介入,是萬神中最特殊的存在。

「終有一天,會回去的。」總有一天,會奪回自己失去過的一切,薄情淡淡道說道。

擺渡神笑著點點頭︰「萬物有靈,皆需歸位。」他眼里的歸位,卻又有另一番含義。

薄情沒有接話,而是任由擺渡神將他送往人間道的入口,到了渡口,原本話就不多的薄情,僅是對他點了點頭,以示謝意便匆匆離開。

擺渡神看著薄情離開的背影,憶起薄情的妹妹——清歌公主,懷著對死去族人的愧疚,對愛人的怨憎,對生者的擔憂,本該早早入輪回,卻在河畔徘徊良久不肯離去,耗盡魂力,直至剩下一縷殘魂險些落入河中,踫巧被他的船接住,送至奈何橋上。

親眼看著孟婆喂虛弱得快消散的她,飲下孟婆湯,擺渡神才安心離開,雖說清歌公主不過是他數十萬年來,渡過的其中一魂,卻記憶猶新。

或許從他把清歌公主送至奈何橋的那一刻起,結局就已經在冥冥之中寫好了……

郳國,太師府。

由于沉舟要傍晚才出宮回府,溪辭改在白日里抄寫兵書,夜里跟著他練習武藝,原以為一切會如細水長流般和諧順暢,然而並非如此。

深更半夜,沉舟持著一盞明燈在街上若無其事的夜游,而溪辭身著男裝,腿綁沙袋,在無人的街上,呼哧呼哧的繞著彎曲街道,來回奔跑著。

每隔半個時辰他們便會相遇一次,直到相遇三次,方能回府歇息。

而這時,沉舟便會拿出一串,早些時候買的糖葫蘆,讓她一路吃著回去。

溪辭雖心里有諸多抱怨,但念在沉舟還算有良心的陪了自己一夜,勉為其難的收下他的好意,就當作是嚴師將出高徒的鋪墊罷。

回程的路上,皓月與那盞燈的光,柔柔的打在沉舟的半張臉上,襯得他愈加的清冷疏離。

溪辭將吃了一半的糖葫蘆伸到他面前,他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淡淡地搖了搖頭,溪辭悻悻地自己將其吃完。

一路上靜得有些陰涼,溪辭瞅著他的側臉,許久後試探性地問道︰「太師,你以前收過徒弟嗎?」

沉舟靜默了片刻,輕聲答道︰「從未。」

無論是在九重天還是魔界,從來都只有部下和臣民,從未有過徒弟,此次收徒也是一時間的心血來潮,亦是對自己的某種挑戰和嘗試。

原來自己是他收的第一個徒弟,溪辭頓時喜上眉梢道︰「原來你的第一次給我了我呀!」

沉舟瞥了她一眼,本想說些什麼,許是看她從頭到腳,除了長相,而其他方面槽點滿滿,無從下口,便放棄了。

溪辭望著他的側顏,喜悅的臉斂了斂,微微低頭,把糖葫蘆上的最後幾顆糖山楂吃完,抬手將竹簽飛擲出去,直直刺在一扇木門上,她得意的解放雙手。

黑暗中,沉舟借著月光,瞥了一眼門上毫不起眼的竹簽,旋即眸光向她傾了傾,道︰「力道還行,明日去購置些竹簽,可以試著練練手速。」

沉舟突如其來的稱贊,讓溪辭愣了愣,他這話語間難得帶有認可︰「遵命,太師。」

回到府上,沉舟取了些銀兩給她,見她收了錢沒有多問,他思索有頃︰「如有盈余,你可置些所需之物。」

溪辭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府上有吃有用,應該不缺。」

沉舟了然︰「那自是極好的。」

說罷,便各回各房歇息。

翌日。

已經很久沒有現身于鬧市的溪辭,將發髻束好後,來到一家僕面前,輕聲問道︰「旺財,我看起來,低調否?」

「高調的是你的臉,又不是你的頭發與身子,你換裝了幾個時辰,就是這般模樣?」被稱為旺財的家僕無奈的說道,這小姑娘美則美矣,就是頭腦簡單。

那可不是?女子皆是長發及臀,與她身姿相似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但這張絕美的容貌可不是人手一份。

領悟到真理的溪辭了然的點點頭,回房模索出一張帕子,對折呈三角狀,隨意的系在臉上,遮住了半張臉,宛如盜賊般的出了門。

她學著沉舟昔日的習慣,雙手負在身後,微微抬起下頜,宛如翩翩公子一般的在市集里流連,享受人間的熱鬧。

雖系著帕子也十分矚目,但人們也只是多瞅幾眼罷了,並未造成彼此困擾,想來也達到了目的。

手頭的銀兩買完竹簽,盈余許多,沉舟說她可以買一些自己需要的東西,可這一時半會兒,她也沒想到自己現在需要些什麼,本是想著攢起來,路過一鐵匠鋪時,她緩緩駐足。

站在鋪前看了一會兒鐵匠鑄造銳器,突然靈光一閃,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了,便興沖沖的進了鐵匠鋪,許久後拎著不少東西出來。

正當她準備打道回府時,突然有一窩蜂的官兵涌來,將街道上的人群清至兩旁,名曰開路。

想來應當是有什麼貴人駕到,溪辭拎著大包小包在路上走得晃晃悠悠,官兵這一趕,讓她這小身板一個踉蹌,一墩坐到了地上。

她還沒生氣,官兵反而極其的煩躁︰「干嘛呢?快點快點!」

「你幫我一把,不就快了麼?」溪辭有些不悅,一時半會兒沒過腦的嘟囔了一句,被官兵听了去。

官兵怒目圓瞪道︰「你以為你是誰呀?還蒙著面,見不得人的東西,怕不是刺客!」

他說著,順手一把摘下了溪辭臉上的帕子,頃刻間愣住了。

溪辭好不容易把東西扛起,兩只手拎得滿滿的,帕子被揭下後,她愣了愣,眉毛一揚︰「嘿,我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揭我帕子做甚?難不成泱泱郳國還有不能遮美的規矩?」

官兵失神的听著她的訓斥,全然沉浸在她那未施粉黛,卻依舊明媚動人的美貌上,不為所動。

眼看浩浩蕩蕩的隊伍就要經過此處,溪辭無奈的只能後退到了一旁,不想礙著路。

然而,為時已晚,她雖退到了一旁,但已然矚目,原本人們都注視著豪華的馬與輦車隊列,現在對面的人略微騷動的墊腳伸頭,以瞻仰她的美貌。

她身邊的人們也一邊打量,一邊竊竊私語,不曾想,郳國居然也有這般絕妙的女子,听聞與親眼所見的差距,便是心服口服。

察覺到異樣的她,還是決定放下手中的物什,從官兵的手中奪回自己的帕子。

一輛輦車輕輕駛過,听到熱鬧聲,曲國使團以為是在歡迎自己的到來,故揭開簾子向外窺探,卻正好瞅見一風姿綽約的絕美女子,從一官兵手中奪回一張帕子,神情略顯不悅的系在臉上。

來訪使者突然一驚,此貌似曾相識,輦車已然駛遠,他還情不自禁的伸頭出窗去確認。

隨即坐回車里,神情復雜的沉滯了片刻,隨即像發現什麼驚人之密般,慌忙的將曲國要獻給郳國的美人仕圖,急切中帶著小心翼翼的打開。

這副美人仕圖,據說流傳了千年,當初是一名樵夫從一座神山上下來後穿出該山有仙女,隨後引得凡間的達官貴族躍躍欲見,想上山一睹仙女的芳容。

于是,有人花大價錢讓樵夫描述仙女的模樣,請畫師根據描述來作畫。

此畫作是曲國王上的珍藏,特借百花節之約,獻給郳國的君主,以示誠意。

未曾想,居然人間真有如此絕倫的女子,使者不禁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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