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反常

作者︰夏目秋素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顏虛白本來心情一路放松,听了陛下的最後一句話又不好了,他發現自己的心理素質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的心理素質該加強了,顏虛白。」

「陛,陛下所言極是。」

葉公公看見陸謙臨湖走來,到了閣樓腳下,提醒道︰「陛下,陸大人來了。」

顧齊修招招手,葉公公便到樓梯口喊他︰「陸大人請。」

陸謙上來,見顏虛白跪著,心里頓時警鈴大作,跟著跪下。

「臣拜見陛下。」

「說。」

「陛下,先前我如何審問縱然她都一言不發,僵持至今日,她忽然吵著要見您,說只有你能從她嘴里問出話。」

顧齊修拍拍手站起來,似笑非笑的語氣對顏虛白道︰「顏卿不必緊張,此事交給你,好好辦,別叫我失望了。」

「臣領命。」

陸謙覺得事情並不簡單,跟著陛下走了好遠才忍不住開口,「敢問陛下,顏相……」

顧齊修笑了,「我逗他的。」

反常,太反常了。

顧齊修居然有閑心跟他閑聊,「顏虛白多大年紀了?」

「顏相今年,大概四十六歲了。」

「大好年紀,怎麼做人越發謹慎,膽子那麼小。」

「……」陸謙的腦海中浮現出顏虛白平時開會時訓斥他們時的模樣,弱犯了錯,他能罵半柱香的時間不重樣,懲罰起來也毫不留情,而謹慎?膽小?

顧齊修和陸謙一路說著話去了刑獄司,刑獄司大獄在皇宮外圍,氣氛陰沉,顧齊修也冷下臉來,獄卒迎見,領著他到了關押縱然的牢房,一轉彎便隔著牢門看見了縱然,她端正躺在榻上,雙手擺在身側,厚重的鐵鐐銬禁錮在她縴細的手腕上,她似乎入夢不深,睡得不安穩,指甲嵌進鋪了一層薄絮的板床。

獄卒重重重敲門,大聲喊,「縱然!縱然!」

「啊!」縱然一聲驚呼睜開眼,睫毛上沾著晶亮的淚珠,朦朧間一眼看見顧齊修,立即變了臉,從驚慌無錯到咬牙切齒,一骨碌從床上起來,拖著鐵鐐銬來到門前,指甲久未修剪,甲縫里黑乎乎的,身著囚服,長發散落,光鮮不再。

「顧齊修!」

「放肆!陛下的名諱是你能叫的 ?」獄卒喝道。

顧齊修並未惱怒,給了陸謙一個手勢,示意他清場,待人都退下了,他才開口,「縱坊主,做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無恥之徒!」

「管好你的嘴,別給自己找麻煩。」

「你把司琴坊怎麼樣了,你說過不動她們的。」

「我讓你退出九幽山,你做到了?」

「我已放棄抵抗!」

「你也知道私囤兵器是重罪,以為放火燒了山,沒有證據我就拿你沒辦法?礦山崩塌死傷數百人,你草菅人命,我照樣能殺你。」說到草菅人命,顧齊修語氣憤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不認?」

「山火之事我不知情,不是我做的!」

「如果只是申冤,你告訴陸謙就行了,我沒功夫听你的廢話。」

縱然開始笑,笑笑停停,陰森可怖。

「只要听者有心,廢話也能變得有意義。」

顧齊修最煩這種故弄玄虛繞圈子的,神色嚴肅,「你最好說出點讓我感興趣的。」

「就算是毫無價值的石頭,喜歡它的人也會視若珍寶。顏家最不受重視的四小姐,在齊王這兒似乎頗有地位。」

顧齊修發作與否就在瞬息之間,質問縱然,「同樣的手段,你用不膩?」

「果然,再刀槍不入的人也有軟肋。」

「你想死。」

她繼續笑起來,更加放肆的笑聲聲回蕩在空曠的牢房里。

「我就是不想死,才請見齊王。」縱然忽然板下臉,「京都氣候干燥,九幽山偏不是個養人的地兒,樹木早枯死了,枯木遇烈火必然造成不可控的火災,山洞燒了也就燒了,可地下有很多礦洞,一旦引發爆炸,後果不可估量。在我拖延你的時候,我已經命人轉移,不讓你查到物證便是,放火燒山絕對是最愚蠢的選擇。」

顧齊修面無表情盯著縱然,黝黑深邃的雙眸像是要把她看穿了。

縱然知道他不會輕易相信,繼續道︰「事發之前,郭毅來司琴坊找我,他手上有京都暗線的調動權,說要助我一臂之力。」

「 郭毅?」

「郭毅是禍臨的殺手。」

顧齊修大概能對上是誰了,那個出入司琴坊和縱然交接,替顏虛白卸了同伴一條手臂,在餛飩鋪露面之後逃竄,也是那四人當中唯一還沒有抓到的。

「你們這些偷雞模狗的人,還有同袍之誼?」

「你!」縱然臉色鐵青,她也是天驕之人,手握巨財,權利傍身,雖然表面上只是個開妓院的,但她的手眼遍布龍元北境,那些要利用她枝節的官商不在少數,無不對她恭敬有加,但顧齊修只要一開口,句句毫不留情。最可恨的是她即使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忍著,「我為了從他那里收買消息,安排手下一個姑娘伺候過他。花青才貌雙全,是我用心培養出來的,除了出身奴籍,寄身司琴坊,她沒有一樣比不過那些貴族小姐。但是我要打听的消息涉及龍元禁制,他接受了我的禮物卻沒有應允我的條件。之後他對花青動心,為了跟我要她,提出用暗線幫我撤離,還告訴我你和顏薰兒關系匪淺,我當時確實慌了,自亂陣腳,竟然信了他。」

說到這里,縱然重重一拳錘在門上,牢房是一根根極粗的木柱圍成,表面粗糙,縱然的手保養的縴細白女敕,立即青了一塊,但她並不覺得疼,恨意灼心的感覺才疼,她這些日子每天都在悔恨中度過,如果不是她錯信了郭毅,一切絕不至此。

「我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郭毅終歸是個殺手,他怎麼會被情愛迷了雙眼。九幽山若被查,禍臨必受殃及,他以花青為借口混入我的人中,一把火燒了山,禍臨與我往來密切,九幽山里也少不了他們的罪證,他知道九幽山到處是礦洞,燃起大火必會發生爆炸毀掉一切,才故意為之。郭毅是禍臨輕功和刀法排名第二的暗殺高手,放火之後逃避抓捕,輕而易舉。」

「你們這些蠅營狗苟之輩,利益關系破裂了就開始互相撕咬,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不過你說拿顏薰兒威脅我的主意他也有份,顏薰兒那夜若真出了意外,他就是燒了罪證也沒用。」

「北離越國是前車之鑒,殺一人則國破家亡,齊王陛下的英勇事跡威震四海,禍臨再如何也不過是個江湖組織,斷然不願公然挑釁王權,他們在京都的行動向來小心,這次若不是我暴露的太快,也不至于冒險出手,在齊王眼皮底下出了風頭。」縱然知道顧齊修不會輕信‘威名震四海’這套虛詞,停頓片刻繼續道︰「而且,我有絕不能傷害顏薰兒的理由,郭毅心知肚明,我拿顏薰兒威脅你,不過就是個幌子。」

說了大半天,這才是縱然一開始說的他會感興趣的事情。

他也確實表現出了一絲興趣。

「縱氏一族是少昊族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縱氏一族陰盛陽衰,且代代出才女,因此女性漸漸掌握了實權,但自古女性便受約束,忠貞觀念無法突破,也容易沉溺感情無法自拔,這讓家族的傳承受到了很大阻礙,到了我父親母親一代戰爭四起,顯示西三部爭奪土地的內戰,後是龍元大軍征伐,戰爭之下便無法度,燒殺搶奪,擄掠婦女之事頻起,縱氏前前後後逃亡數十年,家破人亡,我出生不久,父親母親死了,逃到龍元後沒幾年,姐姐也死了。」

縱然的眼淚悄然落下,「姐姐走時我還很小,什麼都不懂,只有一個人毫無怨言的幫我維持司琴坊,教我經營,幫我繼承姐姐留下的一切。我幾近癲狂的愛上了他,可他的臥房每日都有不同的女人進出,我只能獻出全部身心去取悅他,三年光景耗過去,我的身體也徹底毀了。十二歲那年,他離開京都了我才知道,姐姐走上那條不歸路之時便為自己安排好了後事,他只是受姐姐囑托幫助我,時間到了,他便解月兌了。」

「我不能生育,顏薰兒便是我縱氏唯一的嫡脈,我絕背不起斷絕家族血脈的罵名,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她。」

顏薰兒怎麼會是縱氏的血脈,那個曾刺殺父王未遂的女人,竟然是縱然的姐姐。

司琴坊的由來他知道,顏虛白愛上名妓氣死發妻那段不光彩的往事他也听說了,原本是兩碼事,卻忽然串到一起,似乎意料之內卻又出奇的荒唐。

「顏薰兒生養在顏虛白膝下,你如今也是待罪之身,你抱著那點可憐的血脈信念,毫無意義。」

「她不知道,當然沒有意義,顏薰兒我見過幾次,縱家是該感謝顏虛白,他讓薰兒擺月兌了我和姐姐的命運,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她若知道母族落敗至此——」

「她可以一輩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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