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土特產

「既然給他們都是一萬兩,你多去幾次就有了。」楚九神色和緩地看著他說道,輕蹙了下眉頭道,「他們這做只是單純的讓咱朝令夕改。」

「不止。」姚長生琥珀色的雙眸看著他微微搖頭道,「只是朝令夕改,這本下的太大了。人家想你以後所出的任何政令,都倒向士紳,都對他們有利。」豎起食指道,「那對誰不利的,與民不利。」

楚九臉色黑如鍋底,氣得一巴掌拍在茶幾上,「砰……」的一聲居然把茶幾給拍趴地上了。

少數幾塊綠豆糕和金元寶滾了一地。

這力道大的嚇姚長生一跳,可見他有多生氣。

姚長生彎腰將金元寶和綠豆糕撿起來放進了籃子里,隨手放在對面的椅子上。

姚長生重新坐在椅子上看著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的他道,「至于生這麼大的氣嗎?千百年來一直是這樣,又不是今天。」指了指藏書閣的書道,「這史書上比比皆是。主上看史書應該知道漢武帝時期的郭解。」

楚九整理心情黝黑不見底的雙眸看著他說道,「知道,《史記》記載了,專門有個傳,看完了特娘的就是地痞。在文景時代,有些身手,不止殺人,還打劫,干了數不清的雞鳴狗盜、盜墓、私鑄錢幣等等勾當。居然還是太史公和大將軍衛青的座上客。這夠魔幻的,殺人償命,一條就夠讓他死透了。」

「他運氣好,發跡與文景時代,屢次犯事,因為當時講究無為而治,與民休養生息,動不動就大赫天下,加上他有銀子買通獄卒,多次入獄,所以最後安然無恙的給放出來了。」姚長生黑曜石般的雙眸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不但沒事,還越來越有錢有勢,最後當地官府判案還得經過他的同意。」

楚九聞言回想起來,「我印象最深的是,到了武帝時期,推行一項政策,將天下豪強遷往長安附近的茂陵集中居住,這家伙也在遷移名單當中,但他並不想走,居然說動了大將軍衛青向漢武帝說情。漢武帝乾綱獨斷,哪能輕易被說動,最終讓他遷居茂陵,結果到了長安那是如魚得水,結交權貴,名聲更是震動了漢武帝。」頓了一下又道,「御史大夫公孫弘說︰他一介布衣,竟能操弄權柄,讓人為其效死命,他自己雖然不知道,但是比親手殺人還要嚴重,應判其大逆無道之罪。這話說到了漢武帝的心坎里,下令才處死了他。」

「這不就是跟現在一樣嗎?想法設法的讓主上收回成命。現在是利誘,接下來,色誘,各種誘惑等著你,誘惑不了你,你身旁的家人、僕人總之多的招數。誘不行了,還逼迫呢!」姚長生挑眉看著他說道,「逼迫很簡單……」指指對面籃子里的金子道,「從第一揣進兜里,就上了賊船了,不想辦事,就把這捅到你面前,這個按律當斬。不想死,那就只能就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楚九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垂眸遮住眼底驚恐。

「這些人真可惡。」楚九氣的火冒三丈道。

「蒼蠅不叮無縫蛋。」姚長生眼波微轉輕嘆一聲道,「做官沒有聖賢書里說的那麼高尚,說到底,還是為了銀子。」

「那就沒有解決之道。」楚九眼巴巴地瞅著他問道。

「沒有。」姚長生攤開雙手無奈地看著他說道,「無解。」

「都殺了。」楚九殺氣騰騰地說道,「老子最恨貪官污吏了。」

「殺了一批,新上來,比原來貪的更恨。」姚長生閉了閉眼看著他說道。

楚九閉了閉眼,不貪是因為沒有機會,有機會比誰都狠。

姚長生斟酌地又道,「從源頭上來,目前只能向軍規一般,令行禁止。」

「目前?」楚九聞言雙眸輕輕晃了晃,「這個王朝初期往往是政治清明,國力昌盛,可是到了中後期就變得非常腐敗,貪官橫行,民不聊生,最後走向滅亡。似乎每個王朝都逃不過。」

姚長生想了想說道,「就像是我們爬山一樣,上到山頂,你就必須往下走。」隨手撿起地上被他一掌給拍壞的茶幾木頭,扔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看向楚九道,「不管扔多遠,它終會掉下來,能做的只有讓它在空中多待一會兒,然而最終。」指指落在遠處的木頭,結局注定的。

「秦始皇還想著萬世呢!結果第二世就沒了。」楚九緊繃著下顎看著他說道。

「就像老百姓常說的富不過三代,以小見大,道理都是相通的。」姚長生深吸一口氣看著他說道,話落將這拍碎的茶幾木頭撿撿直接扔到了門口,稍後讓小廝抱進廚房燒了。

姚長生站在門口,看著湛藍的天空,有些話不能明說,得自己感悟,自己決定這路要怎麼走,這決策別人替不了。

盛極而衰是正常現象,這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過來的,逃是逃不過的,覺得自己能超月兌,那是愚蠢的想法。

千百年來不同的人印證著最終相同的結果。

這種‘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現象,新朝代,因為剛剛獲得權利,地位還不夠穩固,所以會大膽的應用新政策、啟用新人,就如他們現在一樣。

如此一來,新朝就會富有活力,國力也會逐漸上升,人們能夠感覺這日子越來越好,越過越紅火。

有野心的人也有許多上勁的路線,于是國家安定,天下太平。

可是,當國力上升到一定程度時也就是盛世,擁有佔據權利的利益一小撮人的地位就徹底穩固下來了,利益已經完成了分化,不能容許其他人進來分食。

如此一來,政策思想會開始僵化,掌握權力的人開始排斥新進人員,人們會感覺生活質量沒有任何進展,野心家也失去了上升渠道,于是國家開始衰敗,天下大亂將起

為什麼是農民造反,歷朝歷代王朝的基礎是自耕農,擁有土地。在王朝初期,國家一般會大量培植自耕農以穩定民心這個宋朝除外,但自耕農因生產規模小,往往因天災人禍而家破人亡出賣土地逃亡,致使土地兼並,農民不滿,進而起義。

新王朝則會重蹈覆轍。

不想重蹈覆轍的話,就得從前面歷朝歷代中吸取經驗,以此來避免。

然而這條路,從未走過,結果如何誰也無法料想。目光瞥了一下,從他離開到現在一直維持著斂眉沉思的姿勢不變的楚九。

看他如何選擇了,如果只是想家天下,那麼重蹈覆轍是一定的,區別只在于坐天下時間的長短而已。

那麼等天下平定,自己就回家陪妮兒在京郊種地去。

以妮兒身上背負的種種,楚九肯定得放在眼皮子低下,不可能讓她撒歡亂跑。

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賺來的一輩子,死後,就看個人的造化嘍!

如果有勇氣銳意進取,選擇一條開拓且充滿荊棘之路,他夫妻二人陪著他。

*

熟悉的鷹唳聲響起,姚長生激動的從走廊一個箭步竄出院子。

楚九奔跑出來,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天助我也。」

兩人站在院子里看著湛藍的天空。

姚長生手搭在額前,看著湛藍的天空中沖他們俯沖下來的黑點兒,越來越近,看得清楚分明,「是啾啾沒錯。」

「走走走,去大門口。」楚九提醒他道,「不然弟妹連這府門都進不來。」

姚長生聞言直接走了,也不管朝他撲來的啾啾。

啾啾只好自救了,重新撲稜著翅膀騰空而起,朝大門飛去。

「好吧!」楚九邁步朝廚房走去,自己看看天空中的太陽他們也該準備午飯了,多加兩道當地的特色食物。

留點兒時間讓人家小夫妻說話呀!不去自討沒趣。

*

姚長生一路飛跑到了大門口,下了台階,朝北城門跑去。

遠遠的看見一身紅黑勁裝,戴著斗笠,垂著白色的紗巾,牽著馬朝他走過來的陶七妮。

「娘子。」姚長生激動地看著她喊道。

陶七妮上下打量著他,「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我們很輕松的拿下了襄陽城。」姚長生伸手接過她手里的韁繩,牽著黃驃馬道,「你這一路趕來累了吧!」

「還好,走了半個月。」陶七妮明媚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快馬加鞭的話,不至于走這麼久吧!」姚長生挑眉看著她問道,「路上有事耽擱了。」

「跟著大部隊一起來的。」陶七妮朝他使使眼色道,「你明白吧!」

「懂了。」姚長生了然地點點頭道,「這真是天助我們了。」

「有情況啊?」陶七妮雙眸溢滿興味地看著他說道。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回府再說。」姚長生微微歪頭看著她說道。

「回府?」陶七妮驚訝地看著他問道。

「回去再說。」姚長生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道。

「這襄陽城還沒廬州繁華呢?不是說輕松拿下嗎?」陶七妮環顧四周道。

「越是輕松越不好治理。」姚長生言簡意賅地說道。

好吧!又是不能深說,「我這咱怎麼還看見插著草賣孩子的。路邊的乞丐還不少。」陶七妮微微轉頭看著他說道,「沒有開倉放糧嗎?」

「當然有了,拿下襄陽先開倉放糧的。」姚長生聞言立馬說道,「廬州沒有是因為乞丐都讓他們干活兒去,自食其力。乞討的孩子,都進楚夫人開的善堂了,邊上學堂,邊賺錢養活自己。」

「這我知道,挑棉花籽嘛!都是這類小事情。」陶七妮聞言點點頭道,「鐘姐姐的宗旨,不留閑人、懶人。」

姚長生清澈正直的雙眸看了看又道,「我們到了襄陽先幫著種地除草來著。」

「怎麼回事?」陶七妮充滿好奇地看著他問道。

姚長生詳細的說了說了到襄陽發生的事情。

陶七妮雙眉輕揚,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道,「看來要收服襄陽,得先收拾了鄉紳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

「對!」姚長生高興地點頭道,和妮兒說話就是輕松,也很舒服。

「不對呀!那你找我來干什麼?」陶七妮眨眨眼看著他說道,「接到傻鳥遞來的消息,我這放下手里的活兒就跑來了。」

「拜托妮兒看看襄陽有沒有土特產啊!」姚長生琥珀色如琉璃珠子似的雙眸,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看著她說道。

「土特產啊?」陶七妮拉長聲音道,「你們急需的土特產。」

「對!」姚長生聞言重重地點頭道。

「這個可不敢保證啊!」陶七妮聞言立馬聲明道,「人家記載了才有蛛絲馬跡可循,沒有的話我縱使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啦!」

「弟妹盡力而為,不勉強。」楚九走過來面色柔和地看著她說道。

「主上!」陶七妮雙手抱拳行禮道。

「免禮,免禮,咱們先進府,先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楚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著陶七妮熱情地說道,有她在就有一線希望。

姚長生將手里的韁繩遞給了王府門口的小廝,從馬鞍上將陶七妮的包袱拿了下來,背在肩上。

三人一起進了王府,姚長生指著包袱道,「你就帶這些行李,太少了吧!」

「我想著很快就走了,就帶了些換洗衣服。」陶七妮微微歪頭明媚的雙眸看著溫婉地說道。

「沒關系,需要什麼咱買。」姚長生琥珀色的雙眸盈滿笑意看著她說道,陶七妮的到來,讓姚長生渾身都透著喜悅。

「娘子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洗去。」姚長生關心地看著她問道。

「簡單洗洗手,洗洗臉好了,不然吃完飯又是一身的汗。」陶七妮指指天上燦爛的太陽道,「格外的熱。」

「中,咱先吃飯。」姚長生笑著點頭道。

三人進了飯廳,小廝端著銅盆,讓他們洗洗手,洗洗臉。

「你這臉?」姚長生驚訝地看著摘掉斗笠的她,臉色黝黑,皮膚粗糙,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出門在外,糙點兒好。」陶七妮笑呵呵地看著他說道。

「明白。」姚長生輕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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