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澡堂里竟然出現了兩道身影，哪怕是錦衣衛中最下等的，也足以讓他們披上這層皮，人人敬畏。
這身材瘦小的伙計萎縮一團，雙腿直軟的開始癱到地上，那就顯得更干瘦了。
所有的人都在澡池，或直接在當地一動不敢動。
偏偏這兩個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只看快沒半點人樣的小二，然後伸出手。
「隨我們走一趟。」
「小的只是搓澡的伙計，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抓錯人啦？！」伙計抖如篩糠，一副翻著白眼就要暈過去。
「讓你跟著走就跟著走！」
一人厲聲呵斥，另一個錦衣衛手中的鐵索一抖，銳利的冷光反射到小二的眼楮上，放出一道銳光。
小伙計軟綿綿的手一抬。
含著笑聲漫不經心的話從前方傳來，「指揮使大人有請，暫時不想見血，別污了大人的眼。」
鄭妙取渾身就更軟了，但在他即將雙膝要磕到地上時，瞬間立定地筆直。
伴隨「 嚓 嚓」的骨頭聲，他矮小的身量，頓時拔高，身材高挑。
還是那小二的臉，但再無懦弱獻媚之色，但也算不上好，拉長著臉，有如一根苦瓜。
「好興致，不去澡堂泡澡，去做搓澡的伙計，你有賊不偷空，搓澡的技藝那一定堪稱天下一絕，可惜可惜！」
一天兩頓只配啃饅頭的陸天隨活蹦亂跳的，滿臉紅光，見到比他更慘的，饅頭其實還是挺好吃的。
鄭妙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望過唯一坐在座椅上的唐安，苦著臉。
「要問的話這位大人已審問過了，在下不敢多加隱瞞，但是盜亦有道。
雖是行偷竊之事，既然有道就有朋友，江湖人士又怎能出賣朋友！」
鄭妙取面色嚴肅，很有自己底線。
陸天隨也不再嬉皮笑鬧，方總林更是連連點頭。
但絕音和無問就半點不被動容。
在唐安整以瑕的抬抬下巴時，絕音的彎刀和無問的袖中短劍同時一左一右地抵在鄭妙取光溜溜的脖子上。
他再一抬頭，對上唐安波瀾不驚似如百年古井的眼神中，肅穆的臉突然綻出了燦爛的笑容。
「但是指揮使大人怎麼能算是別人呢，既然不是別人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問點問題我還能不回答嗎！」
鄭妙取厚著臉皮嘻嘻笑道。
唐安看看他，再看看一臉漲見識隱隱透著自愧不如的陸天隨，覺得這不愧是好兄弟，臭味相投，沒個正經。
但她很欣賞，就欣賞這種識時務的人。
唐安指尖一敲圈椅的扶手，身後的絕音便即冷聲道︰「廢話少說！」
鄭妙取便正色道︰「我有個朋友，真名也不考究了，早些年他一身功夫都在腳上，但遇上大敵壞了腳之後，大家都叫他王瘸子。」
「退隱江湖做個土財主，娶了個美嬌娘，日子倒也和美，但就是美嬌娘喜歡俊的。」
鄭妙取聲音轉為低沉，「王瘸子附庸風雅，請來一個畫師，但之後那畫師就淨畫他那美嬌娘，還被他知道了。
這就求上我，知道我和黃家曾經有點來往，買些毒砂。」
唐安面不改色，這就明朗了。
簡單來說就是被綠了，要暗中殺害奸夫**。
唐安起身對著鄭妙取道︰「帶路。」
鄭妙取稍一躊躇道︰「指揮使大人，我那兄弟是沖動些，但是他可從來沒對不起他那老婆，雖是退隱江湖，也自有一股氣血。
還望指揮使大人饒他一命，我敢保證他絕對與這次的案子無關！」
唐安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朝外走去。
無問笑眯眯道︰「無關還是有關，不是听賊偷大俠你來說的。
你帶路，或者不帶路才是會影響到你自己的小命。」
鄭妙取還想再爭取一下，前面的唐安停下步子，沒有回過頭來，但所有人都是心中凜然。
陸天隨連忙上前一拍鄭妙取的肩膀，「先干活先干活！
不然求情的底氣都沒有，求情的話還沒說出就給你扣上個有礙公務的罪名，那才死不瞑目啊！」
鄭妙取毫不領情的一甩開他的手，隨即腳下一滑便飛速追上唐安，笑成一朵花似的。
「那就要先離開平方城，王瘸子住的完全是那小地方，要委屈指揮使大人走上那麼一遭，你說他找什麼地方不好，沒點眼力勁的！」
陸天隨模模鼻子，覺得這兄弟見機行事的也太快了吧。
不過他早若也這樣，最起碼吃饅頭的時候能配上根油條吧？還是輸了！
來到王瘸子的家，是在一條稍顯狹窄的巷子最後一戶人家，剛推開門，唐安便聞到一股血腥和淡淡的腐朽味。
絕音與無問一個踹開窗門，另一個快速搶上前去，窗門的踫撞聲還未傳出，人已經躥到了里面。
唐安來到後院的正房中，看到的是三具死尸。
鄭妙取臉色一變，在看到趴在床沿，面目猙獰，臉上已放上青白死斑的王瘸子，他抖著手，還是輕輕給對方合上了僵硬的眼皮。
無問臉上沒了笑容，「依場上布置來說應該是王瘸子他老婆和奸夫正在偷歡時被王瘸子正好撞上，王瘸子一把扯下了男子。」
唐安看向倒在床榻踏腳的那男子，小月復中插著一柄只余下刀柄的單刀。
血污已經凝成污垢在衣服上，地上的赤紅色也早已干涸。
應該是一刀捅了奸夫後，王瘸子要去殺床上的妻子，生生扼斷死了妻子的脖子，卻不想男子尚還有一口氣。
唐安目光又落到王瘸子後脖頸上的銀釵。
「不可能！王瘸子如果是毫無防備撞到妻子紅杏出牆可能會做出沖動事，但他分明已經告訴我，有了更穩妥的機會！」
鄭妙取大聲說道。
「是為了奪取王瘸子手上的毒砂，還是他本與殺手有關，被殺人滅口？」
陸天隨捏著下巴，眼中的微光閃爍不定。
「痕跡抹得干淨，沒有發現別的蹤跡，應該是五天前被傷害的。」
絕音對著唐安說道。
唐安眯了眯眼楮，突然轉身朝外走去。
無問和絕音快步跟上，陸天隨用力拍了拍鄭妙取的背，跟著縱身躍出窗戶，快速跟上隊伍。
方總林也悄無聲息跟上去，一臉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一些線索。
最後只剩下鄭妙取咬了咬牙，對著已經合上眼的王瘸子尸體承諾道︰
「我會給你報仇的！」
唐安已是來到巷子中。
來到這座小城已是接近傍晚時分，再出來暮色四合，有些狹長的巷子更是蒙上一片陰影。
幾戶人家後院種植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
「指揮使大人有看出什麼嗎？」陸天隨在後面提高嗓音喊道。
唐安腳步一頓。
後面的人都是快速止住步伐，比唐安反應稍慢一些，但很快都听到了在這靜謐中回蕩的馬蹄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