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縣外十里,山清水白,一古樸石亭傍山依水,周圍錯落建築一片宅屋。
有了秀才功名的幾個書生客居在此,每日賞景溫書,時而高談闊論,設宴對飲。
這日天色已晚,李生從同窗好友那房中出來,走向自己的屋子,腳步略微蹣跚,踩著月光而行。
吹過夜中的涼風,稍驅酒意,「咯吱」一聲,他推開木門抬步進去。
卻剛關上門,身後便傳來敲門聲,不疾不徐。
李生不作多想,轉身便已開了門,卻是眼前一花,再用力眨了眨,還當自己醉了未醒。
怎麼卻是一個美麗少女微笑站在自己房門外?
今夜月色皎潔,不遠的樹梢正掛著一輪月盤,夜清如水,柔亮的月光投注在二人之間。
「小女子行至郊外,見周圍沒有人家,方才眼見公子歸家,故斗膽上前請求。」
嗓音輕柔如同月光輕灑,少女緩緩俯身,絕麗柔白的玉顏略微下垂。
李生呆了呆,張口無言,已是手足無措朝邊上退去,讓開了門來。
少女輕提裙擺,粉白色的繡花鞋緩緩抬起,身姿輕盈步進門來,又是欠身言謝。
「姑娘不必、不必多禮!」李之然聲音打了個磕巴。
眼看少女清亮如水的眸子顧盼間眉目愈發靈動多姿,李之然也看到自己這簡陋的屋舍,窘迫的說道︰
「里間是臥室,今夜唐突了小姐,稍請將就,小生這便去收拾了。」
「公子嚴重了,小女子貿然前來,郊外別無他人,此時有稍加容身之地,已是感激不盡。
只是萬萬不敢打擾公子歇息,只用在這兒稍稍坐過一晚便是。」
少女軟語溫言,格外的通情達理。
但豈能真將委屈了此等只似月中仙子下凡的絕色佳人。
只是少女格外堅持,李之然也便只能收拾了未曾用過的被褥。
又在少女微微羞赧而柔軟的目光下,一步三回頭回向臥房。
那點醉意早已散的一干二淨,躺在了床上只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唐安坐在堅硬的木椅上,垂眸打量了一下現今容身的軀體,蔥白的指尖把玩垂落身前的一抹青絲。
她降臨之時,原主已是心心念念化為人形前來報恩,既已走至半路,倒就沒有轉身。
「尋一個由頭在這待下去。」
回想原主期期艾艾,完整借口都沒有,含糊一求,那書生已是毫不顧忌地將人留下。
唐安不覺得輪到自己就會被趕走。
「小女子孤苦伶仃,本是百里外的林城人氏,一路流轉而來。
昨天正是從安平縣尋親,卻不想親眷早在兩年前已是搬走。
又有歹人見小女子孤身一人覺好欺,便連夜從縣內躲逃而來。」
唐安捏著繡帕半捂在朱唇前,鴉羽般的睫毛低垂,柔弱而又帶一抹堅強的隱忍含淚。
格外做作,不對,是傷感地卷縮雙肩。
她將自己的來由和無路可去,以及身世可憐加工。
但可惜的是對面的書生只痴痴的望著她,顯然是一通白費。
「昨夜只身在外,只听得不遠山林野獸叫吼,心中膽怯,一眼見到公子的身影,驚懼之下貿然打擾。
既有一夜收留之恩,小女子又無處可去,還望恩公收留,小女子定有重謝相報!」
說道最後,唐安放下帕子,清麗的眉目直視對方,已無柔弱。
李之然頓時面紅耳赤,「言重了!不敢勞煩小姐重謝,此地簡陋,只恐委屈小姐!」
唐安看著一副想入非非的書生,心中呵呵,但又一想原主還真不久以身相許。
呵呵!
簡直俗氣!應該給圓夢想,實現其理想,功成名就,嬌妻美眷當自來。
人妖戀,再到被道士捉妖,生離死別簡直俗透了。
唐安柔亮如星的眸子凝視對方的男子,心中的報恩計劃已定。
文弱的書生被絕美的少女專注的注視,忍不住羞澀的移開發飄而又期待的目光,余光又時不時瞄去。
突然間,一股風從木窗外吹進來。
這剎那間就渾身涼涼,沒忍住一個激靈。
對面佳人便即秀眉一蹙,如蓮瓣顫動,瑰麗多姿,「公子可是昨夜著涼?」
李之然飄飄然的搖頭道︰「多謝姑娘關懷,無事的。」
「公子多禮了。」唐安輕聲道,「小女子名月娘,公子直呼便是。」
兩人互通姓名,都覺得更熟了,李之然心神搖曳之時,唐安愈發溫柔。
「月娘略通岐黃之術,公子體質略單薄,若信月娘……」
她星眸一望,書生哪還有思緒,只連連點頭。
唐安唇畔的溫軟笑意加重,更顯無害。
「這……」
李之然臉色微變的看著一海碗濃濁漆黑的藥汁,結巴的說不出完整話。
唐安柔聲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公子請吧。」
「小生身體康健,想來不必……」
李之然本要捏住鼻子,不辜負佳人一片好意,但一湊近,舌根已是發澀,又反胃,連擺手推拒。
唐安不勉強,只輕輕一嘆息,隨即柔荑抬至眼前,便見嬌女敕的雙手微微泛紅,如白玉雕琢的指間更有燙痕。
李之然臉色變幻不定,最後還是在美人眸下,似置身死于度外的舍命端起毒藥,一飲而盡。
下一瞬他臉色剎白又剎青,捂著嘴又在美人期待鼓勵的眸光下,硬生生將反胃上來的藥汁吞下去。
藥效格外快,一頓簡單午膳用過,都來不及邀請出下午至外賞觀美景,李之然雙鼻兩行紅痕掛下。
伸手一抹,李之然惜命的變臉。
唐安端的柔弱無辜漂亮樣貌,此時擊掌而笑,「太好了!」
李之然瞪大眼楮,一瞬間數多想法流轉而過,他人雙眼翻白,「砰」的一聲腦殼砸在桌上。
「恩公總算醒了,可教月娘好等!」
唐安一清嗓子,面帶喜色的上前笑道。
佳人歡喜步上前,星子般的美眸只有自己,李之然眼楮一亮,緊接著腦海記憶復蘇,他眼楮頓時布滿驚恐之色。
「饒命!」
唐安搖頭道︰「公子誤會月娘了,您是月娘的恩公,月娘豈會害你。」
「月娘是一心為恩公好啊!」
李之然雙腿一伸,無力倒下,滿臉絕望。
「此是月娘家傳十全補藥,服之身強體健,神清氣爽,更是健腦提神。」
唐安淳淳善誘,「恩公寒窗苦讀多年,如今正待鄉試考取舉人功名,此補藥用得正是時候啊。」
李之然眼前一亮,不用死?!
他弱弱的問道︰「血…為什麼流血?」
唐安安撫一笑,「自是十全補藥立時顯效。」
她轉而問道︰「恩公如今可是只覺身上如火燒,卻又四肢綿軟無力?」
李之然連忙點頭。
唐安一臉「這就對了」,用輕快而溫柔的語氣道︰「這就是該用功學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