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鵝黃色繡雛菊織錦裙剛是新送來不久,小姐不妨試試。」
譚茗薇有些出神的坐在黃木梳妝桌前,听到侍女的聲音,側眼看起,有些自卑的模過臉。
「我太黑了。」
另一個侍女一把拿過衣裙,捧到她眼前,「夫人那邊吩咐給小姐您,才新裁做的,您這便穿著去給夫人請安,夫人不就是歡喜了嗎?快穿穿吧!」
說著,這侍女有些不敬地就自顧自拉起主子。
「我自己來,你們在外等著。」
譚茗薇小聲說道,再小心的捧過新裙子,走入內室。
雙喜對雙玲抬抬下巴,「這不就成了!」
雙玲皺了皺眉,「她是主子,方才已是越了規矩。」
雙喜撇撇嘴,「小姐自己歡喜著呢,與其在那推來勸去,還不如我幫她,小姐指不定還感謝我呢!」
內室里傳來窸窣的聲音,過了片刻,譚茗薇小心提著裙擺,越步出來。
在听到兩個分來伺候的侍女夸贊,勉強抬了抬胸,再一同去往母親院中請安。
「女兒見過母親,母親安好。」
看到母親身旁坐著的那一道倩影,譚茗薇掩在袖中的手指攥緊。
「不錯,這顏色穿著不怎麼顯黑,白淨了些,回頭再給你送去幾盒遮黑的脂粉。
以後熱起來便多在院子里捂捂,入冬也就白回來了。」
侯夫人呷了口茶水,溫聲說道。
看著下首親生女兒頓時閃亮起來的眼眸,她心中有些揪起。
又一看她行動起來滿滿的小家子氣,縱使已經教過,依舊是骨子里透出來的局促。
再看過身邊自小養大的女兒,迎上她滿含小心怯怯的眼神,心中一痛,手伸到桌下輕輕拍了拍。
譚茗薇受到了冷落,更是小心不過的坐到一旁。
母女三人的早食都是吃的食不知味。
「罷了,你們各自回房歇息吧。」侯夫人興致缺缺的一擺手道。
譚茗薇和譚茗玉一同起身,朝外走去,再到要走出屋外,譚茗玉雙目含著淚而期翼的望去。
侯夫人再忍不住的一喊道︰「茗玉你且留下。」
譚茗薇腳步一滯,回頭看去。
候夫人只對她輕輕揮了把手,看著臉上帶上笑的譚茗玉。
譚茗薇別過頭,一走出院子,眼淚就從眼眶里掉下來。
「母親……」
很是不確定的喊聲,讓侯夫人听了愈發心痛,帶著哭腔道︰
「阿玉怎麼叫我母親呢?」
譚茗玉抽泣一聲,「娘親!」便撲倒在她身前。
母女倆抱著,一個一聲聲的喊,一個疼惜不已的一聲聲不厭其煩回應。
再就是對坐一塊,互相給對方拭淚。
「我的阿玉,娘永遠是你的娘親!
那邊、那邊也沒人了,以後你就安心在這,你永遠是侯府的五小姐,茗薇以後就是你的妹妹。」
侯夫人感覺這一通話說出來,這幾個月心中的疙瘩也就散了,對這安排很是滿意。
「女兒不奢求其它,只要永遠是娘親的女兒,永遠是爹爹的女兒,還有大哥二哥的妹妹,阿玉就心滿意足了。」
譚茗玉嬌美的臉蛋浮現起幸福光輝。
「好孩子!」候夫人動容的拍拍她的手,母女倆又說了些貼心的話,這幾個月來的點點隔閡也就散了。
「夫人,茗薇小姐剛才怕是難過了。」目送譚茗玉離開,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貼身嬤嬤委婉的提醒道。
「唉,那孩子也是命苦!
如今回到了侯府,以後茗玉有的,她是我親生女兒,自不會缺了她,以後我身邊就當又多了個女兒。」
侯夫人微微昂著臉,由年輕侍女用溫熱的帕子給她貼揉眼瞼下的微紅。
嬤嬤聞言,心中嘆了口氣,哪是多了個女兒,這才是真的女兒啊!
要說這真假千金,十七年前如今的侯爺不過是嫡出二公子,侯府不由他繼承,干脆走科舉的路子。
一路高中榜眼,入翰林,再謀差事外放做官。
卻不想當時世子出外游獵之時摔下馬來,身受重傷不久便不治身亡。
當初的老侯爺稟報了皇帝,二公子便緊急往京城趕,那時二夫人已是懷孕,一路車馬周折動了胎氣。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有一破廟,而不巧破廟里又有孤零零的一個村婦打扮的孕婦在那自己掙扎著生產。
緊急時刻容不得再講究,也狠不下心將同是產婦的村婦趕出去。
二夫人生下一對龍鳳胎,那村婦生下了一個女兒,女嬰也是可憐只用粗布一包。
當時外面下起暴雨,二夫人女乃水不足,原本早早準備好的女乃娘卻是一路暈車上瀉下吐,哪敢讓她喂女乃水。
便是讓丫鬟伺候了那村婦,從那借了些女乃水,不久雨過天晴著急回京。
男嬰倒不怕,兩個女嬰差不多的襁褓,慌亂之中竟是就此報錯了!
而如今假千金年過及笄,長開的模樣卻不同如今的侯爺和夫人相似。
趕路時派不上用場的女乃娘,到底生養過幾個孩子,之後仍由她照顧。
當時入驛站休息擦洗小姐,肩膀上沒有了小小胎記,便即發現不對勁,卻不敢支聲。
之後生養的幾個孩子,死的死,廢的廢,女乃娘只當是上天的報應,這才死前說出發現的真相。
侯府引發的兵荒馬亂不必提,沿路找到當初的破寺廟已經荒敗了。
一路打听才知幾年前當地爆發疫病,村婦那一家子全部染病身亡。
想來後來那村婦或許已知道陰差陽錯自己的孩子抱錯了。
也不知是怕被人找上,還是對大戶人家女兒不知如何對待,直接送在山上的破道觀去了。
譚茗薇便自小隨著一個跛腳的道士,也是幸運的沒有染上疫病。
活到十五歲,一朝得知自己身世,回到真正的家中,卻自己言行舉止粗鄙。
自小漫山遍野的被散養皮膚粗黑,就猶如山雞入了鳳凰堆,雖是打道觀里長大卻並非有爽朗灑月兌的性情。
侯府中的小姐自不是隨處游玩,但也有不少消磨時間的娛樂。
今日便是幾個侯府小姐閑暇消磨時光,舉行了賞荷宴。
譚茗薇在這侯府中的地位有些尷尬,但到底是如今侯爺真正的唯一女兒,沒有將她忘了。
半道上遇上同去赴宴的譚茗玉,兩人各自靜默,還是譚茗玉向譚茗薇行了半禮,兩人一同前去。
一路寂靜,直到來到湖心亭周邊遇上了寄居在這侯府的表小姐李靜柔,氛圍活絡了些。
只是譚茗薇漸漸的遺落在後面。
听著表小姐爽脆的嗓音,所謂五姐姐時不時嬌笑的言談甚歡,譚茗薇越走越慢,心中五味雜陳。
「柔姐姐今日雙蝶粉翅釵真是精致,定是祖母給的。」
譚茗玉用蔥白的指尖點了點李靜柔烏黑發髻上的首飾,笑著說道。
「還說我呢,五妹妹這串粉珍珠,我可沒見過這般顏色通透還大小一致,就是有,別人家也是在大宴上戴的。」
李靜柔不甘示弱,用艷羨的口吻道︰「偏五妹妹在我們自家姐妹一些小宴中就戴出來,二舅母果然對你一向溺愛的緊!」
平日姐妹倆的一些玩笑,听听笑笑就是,今日一說,反應過來,李靜柔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譚茗玉眼神更是剎那便黯淡下來的望向不遠處的譚茗薇。
譚茗薇低著頭,絞著手中帕子,反應過來這一方帕子也是價值不菲,連忙用手去撫平。
這時一道嗤笑聲傳來,三人一同看去,便見大房的二小姐似笑非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