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在那牢獄里癲狂嘶喊的聲音

蕭知南看著劍意消散的地方,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不愧是離宮劍院的第三把劍,我原本以為你只是會比四先生稍強一些,甚至可能只處在同一層面,但事實證明,三先生終究是三先生。」

她確實看到了三師姐不同的一幕,或許是那用筆描繪的方式迸發出強大的劍意,透著很大的不尋常,執筆作畫也是執劍作畫,需要擁有極高深的意境修為。

漫漫修遠的修行道路上,有著數不盡的風景,但卻很難見到有劍修執筆而不握劍,雖然同以書之道結合劍道,然而三師姐的手段絕非書院北先生那般的書劍之道,而是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說起劍道,三師姐本身便是劍修,她的劍道自然要比北藏鋒的劍道更像劍門之術,說起書道,雖然北藏鋒是書院弟子,但三師姐在書道上的造詣,是足以讓得書院諸位大教習抹開面子來搶的天才。

雖然不能以此來證明三師姐要強過北藏鋒,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離宮劍院三先生的強大,是名副其實的。

而且蕭知南能夠看得出來,三師姐似乎並沒有跨入四境的巔峰,但她展現出來的實力,卻已經超越了自身的境界。

這也讓她對離宮劍院的三先生有了新的認知。

雖然曾經的她們素未謀面,但其實都是有過听聞的,在精神層面,也算相識了很久。

三師姐看著蕭知南,輕聲說道︰「你的劍意很堅定,便也意味著你行走在這條大路上的態度,但也要明白過剛易折的道理,或許是你身上背負著很多東西,但有時候這些不是累贅,也不是逼迫你直進的唯一選擇。」

「剛者易折,柔則長存,強勢的人未必是強者,不斷的去挑戰別人,是很容易變得更強,但有時候太過,也會出現問題,你需要學會慢下來。」

蕭知南思考了一下,說道︰「趁著還年輕,便要多多嘗試,到了時間,自然會慢下來,我沒辦法像三先生這般,只是守著幾幅字帖。」

她在挑戰強者的過程中,自然也會受到很多的傷,而安逸的三師姐,雖然不會受傷,但也失去了很多樂趣。

可換言之,寫字這件事情對于三師姐而言,何嘗不是最大的樂趣?

世間沒有絕對的道理,但能做到二者兼容,當然是很強大的。

三師姐不置可否,平靜說道︰「世間很大,年輕強者數不勝數,在近段時間里,跨過四境門檻的修士越來越多,但站在最高峰的還是那些人,或許你可以到西晉劍閣走一趟,徐北寒是很合適的對手。」

聞听得三師姐的話,寧浩然有些惡意的想著,三師姐怕不是在故意給徐北寒找麻煩,以蕭知南好戰的性格,踫到有著劍痴之名的徐北寒,兩個人絕對不可能和顏悅色。

蕭知南在姜國除了離宮首席弟子歐陽勝雪外,便幾乎已經和所有站在最高峰的年輕修士戰過了,遇到西晉的徐北寒也是早晚的事情。

但寧浩然想到那個待在玄政司的利劍,簡舒玄,若他們兩個能夠打一場,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簡舒玄雖然在都城沒有什麼名氣,年輕一輩里也根本沒有他的名字,但曾經和他對峙一夜的寧浩然卻很清楚,那是一個資質極高,且低調至極的年輕強者。

如果簡舒玄不自己露面,蕭知南也不可能得知他的存在,自然也沒機會接觸到。

似乎是很可惜的事情。

但寧浩然也只是很突然的冒出這個想法,卻沒有真的想要去做些什麼的念頭,畢竟他和簡舒玄也不算有什麼仇怨,既然對方選擇低調,他也沒必要去刻意給人家找麻煩。

蕭知南望著三師姐那整潔干淨的月白色長裙,看著她如雪的嬌顏,說道︰「三先生是一個很干淨的人,明明是劍修,身上卻沒有一絲鋒銳之氣,更像是書院的弟子,你靜靜地看著人世間,宛如過客,而我身處在這人世間,便要接觸世間一切的善意和惡意,你是真的很美,但我也很好奇你走入俗世會是什麼樣子。」

三師姐淡淡說道︰「我曾經在世間行走十余載,看見過很多風景,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完美,其實我一直都在俗世,只是我的思想處在更高的境界。」

曾經入世實修的離宮劍院三先生,也在數座山河里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但三師姐的低調,也讓世間多數人不記得她,但至少曾觀望這個世間的強者,亦或是在三師姐實修期間近距離接觸過的人,都不能也不可能忘記那絕世的風采。

便如在西晉劍閣里的徐北寒一般。

寧浩然未曾在世間行走,他走過最遠的路便是從姜國都城到達西晉劍閣,所以除了少數人,真正知曉寧浩然的,也就只是存在于姜國境內。

三師姐在姜國境內的名氣雖然有些若有若無,但在整個世間的某些地方,都有著在談及她的人。

《縱橫卷》里記載著許多世間年輕一輩的強者,唯有離宮劍院的三先生描寫篇幅最少,就算是那身為異人的著作者,也不能探知到三師姐更多的事跡。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異的事情。

三師姐的名字雖然在世間很多地方都有傳聞,但又好像世間根本沒有三師姐的存在,能夠知曉離宮劍院第三把劍有多強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蕭知南凝望著三師姐的臉,說道︰「越是接觸三先生,愈加覺得三先生真是一個妙人,在西晉劍閣的徐北寒,我遲早會去挑戰他,但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和三先生戰一場。」

三師姐說道︰「雖然這麼說你或許不是很滿意,但我們之間應該不會再有戰斗的機會。」

離宮劍院里那把不世出的劍是很難被輕易打破的,不管是在和不落山的問道大會時,在暗處拔劍殺死譽王的那個門客,還是現如今和蕭知南的戰斗,三師姐的劍都沒有入世,若是沒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三師姐的劍永遠都不會在離宮山門外出鞘。

不會在世人的注視下出鞘。

蕭知南有些不是很能理解這件事情,但她已經和三師姐戰過一場,便也沒有了多余的心思,直接說道︰「那就不打擾三先生寫字了,有緣再會。」

三師姐從不主動走出離宮劍院,除非是上門來尋,否則再想見到,真的要看緣分了。

而且這一次是初登門,很難保證下一次,三師姐會不會接見。

寧浩然朝著三師姐微微揖手,便領著蕭知南離開。

三師姐靜靜地站在屋檐下,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她才喃喃說道︰「真是很討厭的感覺,一邊寫字一邊喝酒多麼美好的氛圍,為何要來打擾我。」

「去找徐北寒那個白痴多好,那家伙一定很樂意有人來挑戰他。」

她真的很不想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人

西晉劍閣。

天鏡湖畔。

那身著藍衫的青年男子一如既往的在凌晨便站在湖泊中心,他的身子在湖面上好似沒有一點重量,靴底踩著湖面,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蕩開。

此刻他微微閉著的眼楮輕顫了一下,然後很響的一個噴嚏打了出來,他很是驚異的咕噥道︰「奇怪,我怎麼打噴嚏了?應該不可能是著涼吧?」

坐在湖畔晃悠著腳丫的少女嘲笑的喊道︰「怕不是有人在罵大師兄吧!」

自寧浩然登劍閣求取真意後,少女便被徐北寒強拉著一起修行,在凌晨天不亮的時候,便在天鏡湖觀想天地靈氣,感知在這個時辰里最為濃郁的道天意志。

雖然少女總是會在湖畔默默睡著,但也是每日都會準時出現,累積下來,少女對天地靈氣的感悟也有著十分顯著的進步,或許這便是天才吧。

徐北寒瞥了一眼少女,說道︰「我是讓你來和我一起觀想天地靈氣的,不是讓你坐在湖畔玩水的,縱然是在偷懶的時候,你的修為也都在增進,為何不能認真一些,讓這種增進更快。」

少女翻了翻白眼,說道︰「我是女孩子哎,大晚上不讓睡覺,讓我陪你在這里發呆,我都有黑眼圈啦,像我這樣貌美的仙女,一定要有充足的睡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連覺都不睡,怕是修行入了魔哦。」

徐北寒微微張了張嘴,只能選擇沉默。

每次和小師妹說話,他總會有無言以對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都城,玄政司大牢。

沐南用手帕掩住口鼻,頗有些嫌棄的打量著周圍,隨口朝著跟在身後的謝春風說道︰「這里便是我玄政司的大牢,每座囚室里都有陣術加持穩固,而整座牢獄也都有曹大師親自布置的陣術封禁,若非五境的大修士,縱然像是謝首席這般,甚至沈秋白和北藏鋒一流,也別妄想能夠逃出去。」

玄政司大牢要比京兆府的天牢更加森嚴堅固。

因為前者關押的皆是罪惡滔天的修行者,而後者只是關押犯罪的普通人,或是一些江湖武夫。

不能相提並論。

玄政司的大牢也分等級,越往深處,關押的罪犯修為越強,囚室的規格也是愈加封閉,像是三境修為以下的犯人,就只是尋常普通的監牢,但同樣是有陣術加持著的。

而四境修為的犯人,以上下境之別,也各有不同。

四境上品修為的危險犯人,被關押在完全封閉的囚室里,連一扇通風的窗戶都沒有,雖然有石門,但輕易不會打開,因為也用不著送飯,像那種級別的修行者,縱然不吃不喝,也能存活很長時間,只要在其奄奄一息將死之際給點水就行。

而關押四境下品修為的犯人的囚室便是有窗戶的,每日都有一頓餐,至于是什麼樣的餐食,總之不可能是什麼好飯好菜就對了。

但陸長歌的身份終究不同,一直還算是好生伺候著,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大罪,但稍微受點苦也是不能避免的,此刻便有些蓬頭垢面,雖然飯食相比起來要好上很多,而且關押起來的時間也很短,但陸長歌卻很驚恐,在情緒焦躁的時候,抓頭發什麼的,囚室里又很髒,臉上也不可能干干淨淨。

囚室里是沒有床的,只是一堆草垛,地面潮濕,哪怕只是被關押了短短一夜時間不到,但陸長歌的模樣好似已經在這里住了好久一樣,面色都是蠟黃的。

他的眼眸里毫不掩飾的充斥著怨毒之意,嘴唇都被他咬破。

在他听到囚室外有腳步聲響起,抬頭望向那戶窗口,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他滿是激動的豁然從草垛上站起身來,「大師兄!」

謝春風透過窗口看著里面那渾身髒兮兮的陸長歌,神情頗有些復雜,他側目看向身旁的沐南,聲音冰冷的說道︰「你們對他用刑了?」

沐南微微欠身,笑呵呵的說道︰「陸長歌以嫌犯的身份被關押進玄政司大牢,但實則因為證據確鑿的緣故,對于他的定罪也只剩下口頭的一句話,針對朱侍郎身死一事,總要有個問詢,那麼過程里有所手段,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終究只是些小手段,也是在下職責所在,希望謝首席不要怪罪。」

謝春風平靜說道︰「那你都問到了什麼?」

沐南說道︰「陸長歌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就是李夢舟,只可惜他拿不出什麼有用的證據,在百戶巷除了陸長歌外,的確還有著其他人的痕跡,但若不能證實李夢舟的確出現在百戶巷里,陸長歌口頭上的描述,便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听著他們的對話,囚室里的陸長歌滿是憤懣的吼道︰「李夢舟對我的誣陷也只是口頭上的描述,為何你們選擇相信,而我說的話,你們卻要講什麼證據!大師兄,我懷疑李夢舟和玄政司有所勾結,他們是在聯合起來陷害我!您一定要救我啊!」

謝春風眉頭微皺,朝著陸長歌呵斥道︰「莫要胡言亂語,玄政司作為朝堂刑罰機構,怎會刻意誣陷于你。」

話雖如此,但謝春風還是有所懷疑的看向沐南。

玄政司在朝堂里擁有很重的權力,是皇帝陛下手里懲罰罪惡的屠刀,哪怕主要針對的是修行者,但也絕不會和什麼人勾結故意陷害某些人,但陸長歌的話也很清楚,明明都是口頭上的描述,何以出現兩個結果?

沐南沒有在意陸長歌那些話,只是有些好笑的說道︰「雖然都是口頭上的描述,但你手里的那把樸刀,就是殺死朱侍郎的凶器,而且你也的確曾出現在百戶巷。很多證據都指向你,口頭描述便也不再是口頭描述,而你口中的描述,卻連一個證據都拿不出來,便純粹就只是一言之詞了。」

他繼而又看向謝春風,說道︰「相信謝首席也已經去找過李夢舟了,你可曾有什麼發現,能夠證明李夢舟是在誣陷陸長歌?」

謝春風微微沉默,他的確拿不出什麼證據。

李夢舟的話雖然也只是一言之詞,但卻都有證據能夠證明,而陸長歌的一言之詞,卻沒有任何證明,這就已經能夠說明一切。

哪怕再是懷疑李夢舟,拿不出證據來,也是沒有半點用處。

而再是去說陸長歌是無辜的,但證據全部指向他,也是百口莫辯。

若真的是李夢舟在故意陷害陸長歌,那麼他所做的準備是很充分的,只能說陸長歌完全斗不過李夢舟,已經面臨慘敗。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夜的時間里,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李夢舟能夠做出如此多的準備,把所有證據都指向陸長歌,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此,謝春風也不能把懷疑全部放在李夢舟的身上。

這確實是很難的問題。

有寧浩然護著李夢舟,他也的確不能去做些什麼。

若只是懷疑而拿不出證據,一旦去動李夢舟,便也意味著是在挑釁離宮劍院,而都城也會因此而亂起來,謝春風賭不起,玄政司也賭不起。

謝春風終究是顧大局之人,他沒辦法在拿不出證據的情況下,直接便去指認李夢舟有問題,但他心里的感覺,又覺得李夢舟的確有些問題,若是什麼都不做,陸長歌的罪名就要被坐實,這同樣也是謝春風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大師兄!是李夢舟在陷害我,我根本沒有殺朱侍郎!這里實在太糟糕了,我受夠了!我要出去!」

陸長歌狀若瘋癲的嘶嚎著,想他堂堂不落山門真傳弟子,何時受到過這般委屈,囚室里那怪異的味道,讓他精神面臨崩潰。

旁邊囚室里也關押著犯人,此刻听到那嘶吼的聲音,不免冷笑一聲,「還真是沒有遭遇過什麼挫折的天真小家伙,我在這里被關押了不知道多少年,你只在這里一夜就受不了了,如果我是你,怕不是要瘋掉幾百回,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個狗屁不通。」

陸長歌叫嚷的聲音不是一次兩次了,惹得其他犯人都是怨念沖天,大半夜的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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