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半步知神的徐鶴賢

蕭知南原本已經準備休息了,她身上穿著的是很輕薄的紅色紗衣,但非透明,那抹紅色殘影在夜空里掠過,十分驚艷。

徐鶴賢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且不論他四境里最強無敵的贊譽,蕭知南都不是一個能讓他小覷的人,畢竟是世間年輕一輩最妖孽的人物之一,在境界上,雙方是沒有什麼太大差距的,若稍有大意,所謂四境最強的贊譽便是一個笑話了。

那粒被蕭知南縴縴玉指彈飛而來的雨珠挾裹著來自瑯嬛劍廬的強大劍意,足以在瞬間穿透精鋼,徐鶴賢用的是長鞭,也是用很特殊的材質鍛造而成,上面加固著陣術,可謂堅不可摧,足以洞穿精鋼的雨珠,在遇到被徐鶴賢甩來的長鞭時,立即發出了一聲沉悶爆響。

長鞭稍稍受阻,在瞬間便又繼續朝著前方甩去,緊隨而至的末花劍,被長鞭緊緊纏繞。

蕭知南微微收劍,一股巨大的束縛力道讓她微微蹙起繡眉,長鞭的束縛力道很強,緊緊地錮住劍身,若是尋常劍刃,稍微用力,便有可能崩斷。

而劍修的本命劍,除非是在劍主身受重傷,頻死之際才最易被折斷,而凝聚了劍主劍意的本命劍,甚至在劍主死亡時,也依舊堅不可摧。

只有在劍主的意志薄弱,本命飛劍才是最容易被崩壞的。

劍主死亡,本命劍依舊存活,但本命劍死亡,劍主就算不死,也得是半死,若本身就受了重傷,那麼就是真正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劍意透過長鞭滲入到徐鶴賢持鞭的右手腕上,鋒銳的劍意近乎將得徐鶴賢的虎口崩裂,使得他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凝望著對面的紅衣女子,徐鶴賢輕聲說道︰「劍修當真是很奇異的存在,就算是束縛住你的劍,但你的劍也無處不在。」

劍修的手里握著劍。

意便是第二把劍。

當劍和意結合時,便是最強的劍修。

手里沒劍的劍修依然很強,但意沒有劍的襯托,便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劍意便是劍修的根本,是強大的基礎。

待劍意和心結合,便能成就劍道,問鼎大劍仙!

蕭知南的劍意已是最強,她追尋著的便是劍心通明的道路,那是通往劍仙最近也是唯一的道路。

被長鞭束縛著的末花劍迸發出極其耀眼的劍芒。

那道劍芒勢頭極其凶悍,雖因長鞭有陣術加固的防御程度不能在瞬間崩碎,但也響起了一陣爆豆般的脆響,迫使著徐鶴賢不得不抽回長鞭。

握著鞭柄的右手虎口已經裂開,絲絲鮮血流淌而出,整條手臂都在輕微顫抖著,徐鶴賢面色尤為凝重的看著蕭知南,沉聲說道︰「你比在南城門外對抗諸葛旦時又變強了少許,若長此以往,你必將超越沈秋白,真是可怕的修行資質。」

初到都城的蕭知南便惜敗給了沈秋白,而事實上,在萬里平原的那一場巔峰之戰,蕭知南也敗給了北藏鋒,她唯一打贏的也就只有寧浩然。

雖然在蕭知南離開北燕後,遭遇了一勝兩敗,若是算上諸葛旦便是三敗,但她卻反而不斷變得更強,其堪稱妖孽的修行資質當真是名副其實,哪怕是沈秋白和北藏鋒一流,在四境巔峰這道門檻里,也是停滯了很久,想要在短時間里有所進步,是很難很難的事情。

但蕭知南在每一次拼盡全力戰斗後,都會有所進步,這是極其恐怖的一件事情。

或許是因為蕭知南要比沈秋白和北藏鋒都要年輕,她的極限尚未達到瓶頸,才能有較為顯著的進步,一旦面臨四境巔峰的那道巨大瓶頸,修行速度也會漸漸變慢下來。

尋常天才的資質,在初步跨過四境門檻時,修行速度就會下降到極致緩慢的地步,而真正的妖孽,卻直到四境巔峰的高度,才會降至冰點,只需要在此過程里找到破冰的契機,便能一舉邁入五境的高峰。

但尋找破冰契機的過程是極其漫長的。

若是機緣未至,甚至可能存在一輩子也無法跨過五境的慘事。

資質當然是很重要的,但五境門檻的玄妙亦是不可捉模,誰也不清楚自己能在何時跨過去。

只有在到了那個時候,才能清楚。

徐鶴賢的神情有些復雜。

他當然沒有施展出自己的本事,但是蕭知南的強大也是讓他感到很意外,哪怕曾親眼目睹蕭知南在樊籠中毅然拔劍斬向諸葛旦的畫面,可在真正和蕭知南交手時,他才體會到,那些目睹和猜想依舊不真實。

他有的只是意外,卻不會覺得蕭知南具備打敗他的實力。

戚小然身在四境巔峰,卻對沈秋白和北藏鋒有所忌憚,但同為四境巔峰的徐鶴賢,卻是能夠在最強的姿態下,一招便能打敗沈秋白和北藏鋒任何一人的強者。

巔峰境界里亦有強弱之別,只是不存在特別細的境界劃分,但修行者心照不宣的想法里面,每一個大境的巔峰境界都是有著一個更高的隱藏境界的。

那個隱藏境界沒有準確的名稱,便普遍以半步二字區分,例如四境巔峰之上,還有著半步知神的小境界,知神便是五境。

沈秋白和北藏鋒皆是四境巔峰的修為,但又極其接近半步知神,而戚小然只是尋常的四境巔峰修士,岳世庭與其同級別,但要更弱一些,才會被戚小然殺死。

而徐鶴賢便是已經站在半步知神的隱藏境界里,是真的只有半步之遙,便能跨入五境門檻的強大修士,當初沈秋白施展星辰灌體術提升的境界,也就是跨進了半步知神,沒有真正的全部跨過五境門檻。

蕭知南的修為境界要比戚小然強大,但還是稍弱于沈北二人,所以想要打贏徐鶴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用劍意傷到了徐鶴賢,但蕭知南心里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徐鶴賢甚至連到認真的程度都沒有,這對于好戰的蕭知南而言,是會讓心情變得很不好的事情。

「哪怕是點到為止的切磋,也希望徐司首能夠認真對待,本來那一劍是沒辦法傷到你的。」

徐鶴賢默然片刻,隨即笑道︰「那我便認真一點。」

他向來都不是一個很大方的人,雖然被蕭知南傷到是他自己的原因,但他依然覺得很不開心,既然對方有此要求,那他自當盡力滿足。

而在不想徹底和蕭知南敵對的前提下,他也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只要稍微拿出一點認真的態度,足夠將蕭知南擊敗就好。

四境里最強者的贊譽絕非只是說著玩而已。

手中長鞭被甩出。

在半空中炸裂出一道爆響。

微雨的珠簾四濺開來,打在人身上也是生疼。

在微雨里舞動的長鞭好似一條蛟龍,攪動著風雨,仰天嘶吼,狂猛地襲向蕭知南。

那強大的威壓感撲面而來,凝聚而來的天地靈氣積壓著院落範圍里的空氣,沉悶地窒息感極易令人陷入絕望。

但蕭知南只是微微蹙眉,便提劍斬擊過去。

北燕那座劍廬里除了最強的驚鴻劍技神通外,也有著各類最簡單直接的劍技,北燕劍廬信奉的是一招制敵,所有劍路都是最果斷的,毫不猶豫。

蕭知南沒有直接斬擊出驚鴻一劍,是因為場合不對,若劍意爆發的太強,整個仙府客棧都要遭殃,都城里也會出現阻攔者,那是很麻煩的事情。

而且已經答應了和徐鶴賢的切磋乃是點到為止,蕭知南自當信守承諾,在都城的規矩里,展現出最強的劍技。

有風雨席卷在小院落里,卻對外界不受絲毫影響,但終究是四境巔峰的大修士在戰斗,迸發出來的強大氣息,也是在第一時間被住在仙府客棧里的那些修行者察覺到。

那是兩道極其恐怖的氣息,讓得在仙府客棧里很是享受的一眾修行者們膽顫心驚,丑態盡顯,反而是作為普通人的青衣小廝和那些侍女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能夠感受到的也就是近距離的大地微顫,卻不能捕捉到壓抑到令人窒息的可怕氣息。

若非刻意,修行者的戰斗氣場是不會對普通人造成傷害的,只有真正明白那兩股氣息代表著什麼的修行之人,才會感到恐懼。

有稍微膽子大一點的修行者,集合在一塊,想要去一探究竟。

他們當然不敢用神游意念去查看,在那兩股強大氣息沖撞的環境里,他們微末的修為,神游意念稍微靠近,就有可能崩碎,若嚴重點,甚至可能造成他們意念受損,直接變成白痴。

想要找到蕭知南所在的小院落是很容易的事情,等他們慢慢模索到院牆外時,一股撲面而來的強大氣息令得他們的身體瞬間僵直了起來,但那股氣息很快便消散殆盡,似乎只是余波的外散,意味著戰斗已經結束。

他們拍了拍胸口,擦了擦額頭上滴落下來的冷汗,正要去觀望院牆內的畫面,一道好似鎖鏈一般的殘影啪地一聲打在了牆頭上,如驚雷炸響,讓得他們心頭一震,慌忙求饒著以比來時恐怖無數倍的速度逃之夭夭。

徐鶴賢將長鞭纏在自己腰上,輕輕拍了拍,看著對面的蕭知南說道︰「雖然只是點到為止,但也打得很痛快,蕭姑娘的修行資質要比我強多了,我也只是靠著年齡大,走在你的前面而已,或許有朝一日,我便只能仰望蕭姑娘了。」

蕭知南的劍終是被徐鶴賢的長鞭擊落,由此也讓得徐鶴賢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這是蕭知南在離開北燕之後,遭遇的第四敗。

雖然看起來很糟糕,但又誰讓蕭知南挑戰的都是比自己更強的修行者,她沒有面臨慘敗,就已經是一種獲勝。

能夠在戰斗中吸取經驗,從而變得更強,才是蕭知南的根本目的。

「徐司首四境里最強的稱譽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未曾見識到徐司首真正的本事,但如果當初在南城門外被薛院長打敗的諸葛旦沒有那麼強悍的體魄,興許徐司首也具備打敗他的實力。」

諸葛旦是山外修士,因掠奪了太多修行者的氣海靈元從而才跨過五境的門檻,但那種突破和正常修行者破境時不一樣,一切都歸功于那能夠掠奪修行者靈氣的邪惡法門,若諸葛旦失去了這種優勢,哪怕是依舊站在五境門檻里面,也不能和真正的五境強者相提並論,被徐鶴賢殺死,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當時徐鶴賢忌憚的便是諸葛旦山外修士的身份,山外修士在同境里是真正無敵的,而那掠奪氣海的法門,也能讓他們有機會打敗境界更高的強者,可若拋開那掠奪法門和強悍體魄,純粹以境界和實力來劃分,徐鶴賢的確不用懼怕諸葛旦。

然而換言之,若非是像薛忘憂那般,遠超諸葛旦的強大存在,也沒辦法毀掉山外修士的體魄防御,再說其他的便沒有什麼意義。

雖然蕭知南並沒有刻意恭維,只是因性格所致,實事求是,但這番話听在徐鶴賢耳朵里,還是很受用的。

他在心里忌憚著五境門檻里的山外修士,甚至是同為四境巔峰的山外修士,但嘴上當然是不願意承認的,山外修士只是借助邪惡的術法使自身變得強大,若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其實山外修士是很脆弱不堪的。

徐鶴賢並未在此久留,和蕭知南簡單打一場本身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確定了蕭知南起碼在短時間里並非他的敵人,徐鶴賢便也沒有心思繼續留在這里了。

蕭知南獨自在院落里靜靜站了一會兒,輕聲呢喃道︰「這世間的強者數不勝數,每一個都比我強大,但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我的劍只會立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她隨即又想到徐鶴賢之前的那番問話,不由微微皺起眉頭,既然徐鶴賢能夠知曉自己曾經出現在岳世庭身死的地方,那麼同時也在那里的人沒道理會摒棄在徐鶴賢的視線之外。

但不論是徐鶴賢還是岳世庭,都和蕭知南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懶得去想這里面的問題,只是覺得當時同樣出現在那里的戴著貓臉面具的李夢舟,很有問題。

蕭知南走向房間的背影驀然頓住,稍微猶豫了片刻,轉身走出了小院,在茫茫微雨籠罩的夜色下,漸行漸遠

在南城門和四師兄告別,李夢舟回到朝泗巷,屋檐下的那張藤椅上坐著古詩嫣。

「你不是已經睡了麼?」

「在謝春風和寧浩然出現在朝泗巷時,我便察覺到了,他們動手的那一刻,氣息流動劇烈,天地靈氣覆蓋著整座小院,我又哪里還能睡得著。」

古詩嫣有些好奇的問道︰「誰贏了?」

李夢舟說道︰「當然是我家四師兄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古詩嫣說道︰「離宮劍院的四先生果然很強,雖然他在萬里平原敗給了蕭知南,但當世除了那些頂尖的妖孽外,離宮劍院的第四把劍都是至強的存在。」

李夢舟很是驕傲的說道︰「四師兄可是離宮劍院的臉面,就算他不是離宮里面最強的,但他在外的名聲卻是最響的,四境宗門里哪一個不是聞听到四師兄的名諱就直接面色大變的?」

他漸漸地已經對離宮劍院的歸屬感越來越強,哪怕寧浩然的事情跟他沒有什麼關系,但也下意識里開始推崇四師兄的威名。

是離宮劍院里面的氛圍很好,師兄師姐和老師皆很好,都城是他的向往之地,那麼能夠在都城里找到安心之處,也是很難得且需要珍惜的事情。

古詩嫣說道︰「謝春風到朝泗巷里來找你,意味著他的態度將起到很關鍵的作用,哪怕因離宮四先生的出現,沒有讓謝春風直接去玄政司牢獄里見陸長歌,但這也只是給了你片刻思考的時間,現在謝春風一定已經去了玄政司,陸長歌是死是活,在今晚就要有定論。」

李夢舟借著天樞院青九的身份倒是可以自如來往玄政司的牢獄,從而能夠接觸到陸長歌,但是若這般大搖大擺的進去,隨後陸長歌便死在牢獄里,便有些太過愚蠢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摘除在外,豈能有再重新跳進去的道理?

縱使他沒有完全從朱在天遇害的這件事情里摘除出去,但顯然不適合再節外生枝。

而若是眼睜睜看著謝春風把陸長歌救走,李夢舟又有些不甘心。

他終究還是對謝春風的態度有些不安,尤其是想到謝春風可能對他有著更深的懷疑。

就算是自己想多了,在謝春風的態度下,陸長歌也不會被處死,這依舊不是李夢舟想要的。

只要隱患還存在,就很是讓人寢食難安。

陸長歌是必須要死的,問題的關鍵是在于如何合理的弄死陸長歌,從而不會直接牽扯到自己的身上。

也許這時候,便需要殺手浮生正式在都城登場了。

李夢舟抬頭望著夜色,已是接近丑時三刻,距離日出也沒有幾個時辰了,在光明到來之前,黑暗必將籠罩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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