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遂人願老道長

「天不遂人願啊。」江離歪著腦袋,望著那位仙風道骨的老道人沉吟半晌後,不僅往牆頭多走了幾步,更是化指為鉤向自己抓來,不禁滿臉痛惜,坐在牆頭唉聲嘆氣不已。

趙英的前車之鑒,再加上之前少年那幾句不陰不陽的話語,讓一向奉行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韓元彬自己都不知為何,心底竟隱隱有些發怵。但再怎麼說一位七品宗師,被一個四品境界的小子虛言幾句,一招不出不戰而逃,那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回去非但無法和山莊交待,只怕傳出去還會淪為整座江湖笑柄。

再怎麼也得出一招,就一招。

一招不成,再走不遲。就算再有古怪,可自己鐵了心要逃,憑你們三個小輩,還能攔得住不成。

韓元彬既然打定了主意,一上來便不留後手,一手抓出便是自己的成名絕技「天羅地網」,憑空變幻出的漫天爪影,虛虛實實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是真,只听得無數道罡風呼嘯著向前撲去,更是攪動了一絲天地道意,將那指影之間的絲絲靈氣相連如線有若實質,看上去真像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將江離連同身邊方圓一丈左右全都嚴嚴實實籠罩其中。

相差三品小境界的越階而戰,在天地法則形成的靈氣壓制面前,靈力操控運轉淤滯暫且不提,遇上道心不夠堅定的,便連戰上一場的念想都興不起來。

只是隔三差五便要用劍氣沖刷滌蕩氣海經脈的少年,體內靈力運轉早已壯闊雄渾如江河奔騰,天地之間的壓制加諸于身,也不過像投出去的一塊石頭,不論多大,落在這道江河上面,無非就是浪花大小的事兒。更不要說識海劍心的堅韌強悍,在一個能將千刀萬剮當做飯後點心的家伙面前,這點小風小浪嚇唬得了誰。

撲面而來的罡風吹落了牆前的一樹鮮花女敕葉,吹起了額前垂落的一綹發絲,攜卷著微小的塵礫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江離面色凜然,望著那張愈來愈大的網當頭落下,感受著那絲尚未接觸便令自己寒毛直豎的凌厲之氣,眸中戰意卻是越發熾烈,身為戰力最強的劍仙一脈,一劍在手,問天問地,又何曾懼過。

管他神魔還是仙佛,我唯有一劍,破之便是。

望著面前的少年公子竟是不閃不躲,轉瞬就要利爪加身,韓元彬心中略定,想著管那少年倒底是鎮定自若還是當真如痴似傻,只等自己這一爪抓實,親眼看著他化為齏粉尸骨無存,也就徹底心安了。

須臾之間,韓元彬的身形便已快近牆根,眼見自己的倒影快要完全佔據了少年的眼眸,一絲殘忍而又帶著嘲諷的笑意浮上了嘴角。

枉自己一直思前想後,果真是年紀大了愈發膽小,回去之後免不了要被趙英這個家伙恥笑上一段時日,想到這里,韓元彬自嘲一笑,松開了左手暗暗扣著的一枚金色小印。

眼見面前那位少年眉眼一挑,全然不顧面前如此親近的死亡氣息,那身決絕凜然的氣息霎時便如烈陽融雪轉瞬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和煦之下藏著狡黠的面容,此刻竟還有余暇笑眯眯的朝他揮了揮手。

手里的那只大臉灰貓也一起咧著嘴,跟著揚起爪子,向他揮了揮。

韓元彬微微一怔,作為一個修行了幾近百年的老家伙,盡管並不清楚這一人一貓生死之間的動作究竟為何,只是聯想到先前的顧慮與不安,識海深處隱晦的感覺到到了一絲恐懼,那是修行者刻在骨子里的感應直覺,曾在多少次的緊要關頭救過自己性命。就在他疑惑漸生,打定主意無論這一擊得不得手,都要立時收手退走之時,只見那少年一揚手,將一團黑影向自己迎面擲來。

嗯?!

韓元彬從心底那道越來越強烈的警惕中回過神來,此刻他已然看清楚被那牆頭少年擲來的黑影便是那只古怪的灰貓,只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由得他去想什麼,去思考或者猶豫些什麼,對著前方便是一爪重重的落下。

那只灰貓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四肢加上尾巴上下左右一陣撲騰,好容易才穩住身形。呲牙咧嘴在心里不住痛罵這瓜娃子整日里沒輕沒重的,有這麼求老子出手的嘛。

對著前方伸手便是一爪。

兩爪相交,交錯而過。

眾人耳畔仿佛听到一聲輕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撕開的聲響。

細微輕忽。

那面漫天爪影織就的天羅地網,此刻竟像一幅絲綢布卷被利刃劃開一般,被輕松的從中心一剖為二,又在轉瞬之間破碎成無數道混亂無序的激射罡風,將兩人身周的一地海棠落英悉數卷起,切割作無數細碎殘片紛揚飄下。

好一場海棠細雨。

一方匯聚的靈氣四處淌落。

灰貓坐在地上舌忝著自己的爪子,閑適之極的享受著自天而降的靈氣沐浴,一身蓬松皮毛在激蕩四溢的罡風中絲毫不亂,反倒顯得更為柔順,月暉之下銀光閃亮。

灰貓看起來自然隨意的一爪,在場眾人竟是沒有感受到半點的天地靈力擾動,便是直面這一爪之威的韓元彬再回想上一百遍,還是察覺不了那貌似可愛賣萌的一爪之中有半絲半毫的不妥。

韓元彬面容苦澀,極為艱難的低頭望去。只見一道極深的爪痕自右肩而始,斜向下一直拉扯到自己的左肋而出,將自己的金丹氣府連同沿途的經脈竅穴一同扯碎。

竟還有一柄黯淡無光的小劍不知何時偷偷釘在自己氣府之上,隔絕了氣府與竅穴經絡之間的聯系,更是斷了自己一切可能的生機。此時正像餓死鬼投胎般的趴在那里,貪婪之極的吞吸著外瀉不止的氣府靈力。

歡愉之極。

韓元彬一點一點的抬起頭,望著安坐在牆頭上的江離,喉節聳動了兩下,像是要說些什麼,卻終是未發一言便頹然倒地,就此身死道消。

圍牆之上的少年揮了揮手,

一路走好。

一旁趙英見此一幕,早已嚇得心膽俱裂,哪條金雞獨立的左腿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直接坐倒在地上,開口便是一陣感天動地的哭嚎,臉上條條鼻涕把把眼淚爭先恐後的淌落,也不知道究竟是嚇的還是疼的。

這位不知道是不是化神期的大妖,您老人家裝什麼小貓咪啊。

「貓爺爺,小的錯了,真錯了。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得爺爺不計孫子過啊。」趙英爬轉過身來,撅著只將那張肥臉盡可能的貼伏在地上,生怕自己腦袋一不小心舉得比那灰貓高上一寸一厘,待得用力磕了幾個響頭,這才滿臉青腫的抬起眼來,余光瞥見那只灰貓竟連頭都懶得抬一下,只把那幾道爪尖舌忝得寒光閃閃,越發銳利異常,頓時心若死灰。

正自閉目待死,突然想起初見灰貓時騎在少年腦袋之上的場景,趙英猛然間福至心靈,抬手使著勁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嚎道,「貓爺爺,您要是缺人寵的話,您看看我這一身塊頭可行,肉厚皮松,不同凡響啊。再說七品宗師做人寵,你騎著出去也算有面兒不對?再說,您老人家要是還有些別的特殊需求,我這身板也都禁受得住啊。」

灰貓聞言目瞪口呆,只覺身上一陣惡寒,連爪子都舌忝不下去了。

「跟爺爺我搶做人寵,你也配!」

江離蹲在牆頭笑得前仰後合,左右搖晃,險些就要從圍牆上摔落,袖中手指卻是微微一抬,那柄無光飛劍遠遠瞄著低矮胖子的,悄模模地放慢了速度,借著夜色花樹的掩護,一路鬼鬼祟祟的挨近,待得近了趙英身旁,方才一躍而起,對著那肥碩的中心就是一記。

曹如眼皮一跳,不動聲色的使著「流螢」,遠遠的劃了條弧線,對著趙英的雙目狠狠戳去。今日她委實對這個猥瑣胖子色眯眯的眼楮討厭到了極點,幾次出手,都是想都沒想便可著勁往眼楮上招呼,恨不得一劍便把那雙招子挖出來。

俞昊新眼見,便也馭動「墨林」上前,一道加入戰團。

只是趙英此刻早已嚇得戰戰兢兢,哪會放過任何的風吹草動,然而貓爺爺不發話,他跪在地上便不敢動作,只是揮動折扇,將幾柄來襲飛劍漸次擊飛,卻還忙著一邊抹著淚一邊向那灰貓小意的賠著不是,「貓爺爺,這回可是怨不得我造次,他們三個小娃兒先動的手,我總得保命不是。」

灰貓冷眼瞟了眼江離。

瓜娃子,要動手就利索點。這死胖子咬人不疼,盡惡心人哩。

江離耷拉著臉抬了抬眉毛,擠出一臉讒笑。

刀子不快砍不死老怪,要不師叔您老人家搭出手啊。

灰貓滿臉不屑。

想讓我老人家出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積分夠不?

江離目瞪口呆,心頭默默清點了下自己全部家當,剛才殺個七品宗師已經賠上七七八八,哪還請得動貓師叔再出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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