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永炎命苦

再說,睦男和阮先超一趕村委會,就各自領了一整套防護服,然後就配合工作隊開始做核酸檢測,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三點,才基本把全村所有人的核酸標本采集完。

這時兩個人累得都不想動,癱坐在村委會大門的台階上。他倆全身都早已被汗水濕透,于是就把防護服月兌了下來,好好地透了一口氣。

這時,從村委會里走出來一個同樣穿著防護服的人,手里拿著兩瓶子礦泉水,來到他倆面前,將手里的礦泉水往他倆面前一遞,「辛苦二位了,喝口水吧。」

兩個人也不客氣,接過水來,擰開瓶蓋,仰頭就喝,確實,他們也是太口渴了,穿著防護服根本沒辦法喝水。

「謝謝!」阮先超直到把一瓶水喝完,才向來人道謝。

「不謝,應該是我要謝謝你才對,現在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就剩下我們三個,一會可能還有幾個人要過來做核酸,還請你倆繼續留下來,幫一下忙。」

「沒問題的——」阮先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還在喝水的睦男,「吧!」

睦男朝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來人才注意到這兩個人不是本村人,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倆,說︰「你們不是本村人吧,怎麼會在這里呢?」

這時睦男也把一瓶水喝完了,接過話來,「是的,我們是來村里辦點事,剛好踫到封控,所以就出不去,這才來到這里當志願者的。哦,怎麼稱呼你?」

「我是村里衛生所的醫生,姓白。」他用手分別指了指他倆,「你們呢?」

「我叫睦男,」她又用手指了一下旁邊的阮先超,「他叫阮先超。」

「哦哦,你們來這里辦事,那有地方住嗎?要不要給你們安排住處?」白醫生其實也是客氣地說,如果真要安排,估計他還安排不了。

她趕緊回答︰「不用客氣了,我們已在永炎大爺家安頓下來了。」

永炎就是周姍姍外公的大名。

「哦,那就好。」白醫生也坐他們旁邊,然後嘆了一口氣,「這個永炎大爺也是命苦,前幾年他兒子剛死,今年他那老伴又去世了。」

有個兒子,也就是周姍姍的舅舅,怎麼從來沒听她說過,睦男就隨口問了一句︰「他兒子應該很年輕呀,怎麼就死了呢?」

「唉,說來話長呀。」白醫生也喝了口水,「那是我剛來這衛生所當醫生的那一年,有一天永炎大爺匆匆忙忙到衛生所找我去幫他兒子看病。從他那焦急的表情中我能感覺到那病情一定非常嚴重,于是背起藥箱就趕到了他家。

「但等我趕到的時候,他兒子已經不行了,髒器衰竭、呼吸窘迫等征狀,一看就是中毒,隨時都有可能死亡,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本想給他打一針,安慰一下兩位老人,但我剛配好藥水,還來不及打,病人就死了。

「這兩個老人也真是命苦呀,早年一直都沒有生小孩,只領養了一個女兒,40好幾才有了這個唯一的兒子,可巧不巧這唯一的兒子又得過腦膜炎,智力嚴重受損,形同白痴。估計是兩老人沒照看好他兒,讓他自己不小心誤食了農藥。我怕兩個老人自責傷心,所以就一直都沒有說是中毒死亡,只說是舊病復發。」

白醫生邊說邊不停地嘆氣。

睦男問了一句︰「那是什麼樣的農藥呢?」

「百草枯,百草枯中毒無藥可——」

「百草枯?!」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打斷了白醫生的話。

他被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對,百草枯!怎麼了?」

兩人對望了一下,然後睦男說︰「沒什麼,我們知道這個百草枯太厲害了。」

這時剛好又來了一批要做核酸檢測的村民,他們的談話中斷了,又投入緊張的抗疫工作中去了。

終于,全村的核酸檢測做完了,睦男兩人也累得不行,剛想回到永炎老人家里休息一下。這時又匆匆跑來一村民,對著村委辦公樓就大喊︰「朱支書,守村口的該換班了,人呢?」

支書在外面巡邏還沒回呢,事出突然,估計他也沒有安排好換班的人,已走到村委大門的睦男看了看阮先超,見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後,她向那個村民喊道︰「在這呢,走,一起守村口去!」

反正大家都穿著防護服,也加之在晚上,大家都不知道誰是誰,所以那位村民馬上就帶著他倆來到了村口,接替了守村口的什麼務。

在村口臨時放置了路障,旁邊用一根竹桿挑起一盞大功率的LED燈泡,把村口的那段水泥路及旁邊的路樹、雜草照得一片灰白,睦男抬起頭來,感覺她的視線也被禁錮在這灰白中,而在這片灰白以外,什麼都看不見。她突然有種感覺,那灰白之外的黑暗正在朝她壓過來,壓得她胸口都痛,以至于呼吸都痛。

剛才,她盡量使自己處于忙碌之中,用忙碌來放空自己的思想,而現在卻安靜下來了,那種痛又回到了她的心里。

怎麼能不痛呢?

今天上午十點,簡正就要執行死刑了。

而她卻被封控在這里,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甚至見他最後一面都不行。她想了想,對他的感覺越來越模糊,最後一次見到他,好像是上輩子的事,而要再見,卻只能在來生了。

她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但這些事卻不自覺地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睦男從小就很倔強,幾乎都沒有沒有流過淚,而積攢了這麼年的眼淚卻在這段時間全用上了,現在,只要她安靜下來,那眼淚就安靜不下來,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阮先超想去安慰她,又不知道怎麼樣安慰,只是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也許,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吧。

那個村民也注意到了他倆的情緒,同時還發現他倆都不是本村人,于是就過來跟他倆搭話,「你們好,我叫朱文炳。怎麼稱呼你們,是哪個單位派來的?」

阮先超站了起來,對他說︰「我叫阮先超,她是睦男。我們不是什麼單位派來的,昨天下午,我們來朱永炎老人家里辦點事,剛好踫到封控,既然不能離開,我們就索性過來當志願者了。」

朱文炳打量了一下他,露出了一聲飽含深意的邪笑。

這一笑,弄得阮先超心里直發毛,他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又看了看朱文炳,「有什麼問題嗎?」

他看著阮先超,卻朝睦男的方向努了一下嘴,壓低聲音說道︰「你,還有她和周姍姍什麼關系?」

這麼突兀的一問,弄得阮先超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睦男本來沒有關注這邊的談話,突然一听到「周姍姍」這個名字,馬上關掉流淚的開關,從地上彈了起來,湊到他倆中間,說︰「周姍姍是我同學,和他沒有關系。」

「這樣呀,你竟然敢把他往這里領!」朱文炳很是不解地問她︰「難道你不知道周姍姍的為人?」

「我知道呀!」睦男若有所思,然後又說︰「也許我不知道,怎麼了?」

「可能你真不知道,反正我們村里所有的女人都會看緊自家男人和男孩,不允許他們同周姍姍接近。」

「這些還真不知道。」他這樣一說,睦男一下子敏銳地感覺到可能有她想要知道的信息,于是就向他打听︰「我和周姍姍只做了一年多的同學,那還是上初中的時候,這都過去好多年了,你說的這些,我還真的不知道哦。剛好現在有的是時間,你就跟我們說說周姍姍這個人吧。」

「這樣呀,」朱文炳撓了撓頭發,「好吧,反正也沒事,我就同你們講講吧。」

他們三個就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朱文炳就同他倆講述了周姍姍的一些事情。

周姍姍在村里一直就是輿論的焦點。

小時候,她的父母出去打工,就把她丟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這也可能就是影響她日後性情怪異的一個重要因素。

村里的小孩也不跟她玩,都嘲笑她是個沒爹娘的孤兒。

她的童年唯一的玩伴就是她那個年齡雖然比她大、智商卻不如她的近乎白痴的舅舅。

她這個舅舅也是那些小孩戲弄的對象。他有根異于常人特別粗壯的玩意兒,那時村里的一幫半大的孩子就經常戲弄他,叫他當著大家的面撥弄那玩意兒,甚至標了東西出來。

而周姍姍卻比同齡的小孩早熟的多,十一二歲就長成了大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同她那個白痴的舅舅有了那事。她那夸張的的叫聲,透過那完全沒有隔音的土房子,在這個晚上特別安靜的小山村里,能傳到幾百米以外的地方。

一開始,永炎老兩口,覺得太丟人,打過、罵過這兩個人,但都管不了。

後來,周姍姍上初中的時候,因為和老師也出過這樣的問題就退學了。

從學校回來的她,更加肆無忌憚,不管白天晚上,都躲在房間里做那事,村里那些半拉子大的孩子就經常扒在破窗戶上看。而且這周姍姍,也經是奇葩中的奇葩,她明知道有人在外面看,她不但不收斂,而是更加夸張的扭動、尖叫。

那時候村里的女人都很緊張,把自己的男人,以及已經懂事兒子都看得很緊,生怕同她扯上關系。

她就這樣,在村里過了幾年荒唐的生活,後來才出去打的工。

听那些經常偷看的人說,她出去打工是因為,她那個白痴舅舅被她玩壞了,她這才出去的。

她一出去就在當年老師開的公司打工,而且一到公司就同她的老板好上了。

不過,她出去不到半年生了小孩,村里人都心知肚明,那個小孩肯定是她那個白痴舅舅的。

雖然她出去打工了,但她那個白痴舅舅到處找她,有一次居然還找到了幾百里之外,到她的公司並且找到了她,還當著她所有同事的面,說想和她做那事。

這一次真把她給氣壞,她不得不親自把她這個白痴的舅舅送了回來。不過,沒過多久,這個可憐白痴就因舊疾復發,死了。

那個朱文炳在講這些的時候,眉飛色舞,特別是講那些細節的時候,更是詳盡無比,就象是他親眼所見。當然,估計那時候他就是那些半拉子大的小孩中的一員,所以,講的那些事可能真是他親眼所見。

睦男做為一個未經人事的大姑娘,听得她面紅耳赤,阮先超好幾次想叫他停下來別講了。但都是睦男用眼色制止了,因為,關于周姍姍的任何信息,睦男都想知道,也許,這些都對那案子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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