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金桔滇紅

听得模模糊糊的,曹醒的聲音時短時續。

含釧也沒听出個名堂。

總是些要緊的事兒,或許事關曹家生死存亡、興衰榮辱的事兒,不方便叫人知道吧。

這一點,含釧還是挺想得開的。

就算是親人,也得時時日日混在一起,才能變得親近和信任。

就像她和白爺爺,她和阿蟬和「時鮮」的家人們,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含釧平靜地在雅閣泡了壺金桔滇紅,茶葉子被熱水一沖便成了誘人的茶色,含釧拿銀夾子點了顆腌漬的小金桔放在茶湯的頂端,沒一會兒就沉到了茶盅底部。

含釧端著托盤站在廊口,听里面窸窸窣窣地還在說著話。

臉像只蜜桃似的香棗急匆匆地過來請含釧,「‘時鮮’的崔二師傅在門口等您,看樣子比較焦急,許是有要緊事。」

含釧眉頭一皺,把托盤遞給香棗,轉身向外小跑。

莫不是那張氏沉不住氣,白天挨了打,晚上就來找場子!

找不到曹家,就去「時鮮」撒潑!?

含釧,早已經不是當日的含釧,如今是揚眉吐氣‧小人得志‧狐假虎威‧釧,看破了張氏的發 和外強中干,含釧對她可謂是無所畏懼。

含釧帶著小雙兒,兩個姑娘,一瘦一胖,怒氣沖沖地撂了袖子,預備去干架。

一出門卻見崔二低眉順目地等在門口,身後還跟著一架烏青麻黑的油車。

含釧一愣。

這倒不像是有人來鬧場子的樣子。

崔二一抬頭,便沖含釧擠眼楮。

含釧︰?

「怎麼了?」含釧把擼起來的袖子放下去,四周看了看,「他們說你很急」

崔二繼續擠眼楮,本來人就長得不好看,五官這麼一咂模,看起來更像只黃鼠狼。

「嘖!」

含釧一巴掌拍在崔二臉上。

晚上可看不得這些個邪性東西,容易做噩夢。

崔二喪著個臉,沖含釧指了指身後的馬車,比了個口型,「秦王爺」

含釧再一看,小肅也站在車邊上呢

上了馬車,車簾子往下一放,里面便是個徹底封閉完整的空間,徐慨老神在在地坐著,看含釧一副斗志昂揚又神清氣爽的模樣,便笑起來,「今兒可是好日子。」

含釧覺得徐慨說的好日子,和她理解的好日子,可能也不一樣。

比如,自家哥哥就覺得買房子比打張氏,更重要一些。

「富康大長公主老了,腦殼出了洞,早二十年的精干和理性早在後宅內院里磨了個精光,腦子和眼力都放在了那四五個面首身上。」

徐慨伸爪子模了模含釧的頭。

像在模一只喜歡了很久的小貓,毛茸茸的,又很乖。

「張氏之前打你那巴掌,我本預計翻了年頭,找個理由還回去。」徐慨笑了笑,「如今倒好,薛老夫人不但以牙還牙了,還吃了利息——將張家貶到了塵埃里,叫張氏和我那姑母的臉皮徹底掛不住了。」

含釧突然有些雀躍。

不知為何,興奮起來。

徐慨口中的大事,和她心中想的是一樣的。

不是那處宅子,是張氏那一巴掌。

含釧眼神亮亮地看向徐慨。

徐慨不由笑得更溫和了。

太像一只小貓了,毛茸茸的頭上支著兩支小小尖尖的耳朵

徐慨遮掩似的轉了眼眸,輕咳一聲,轉了話頭,「花兩萬兩銀子買鶴苑那宅子雖好,市價最高不過一萬兩。前日內務府選了四五十個內監出宮打理鶴苑,當時朝堂都以為聖人會將這處宅子賞給定遠侯許家。」

噢!

曹醒口中的許家,原是定遠侯許家!

三皇子的妻室,端王妃的娘家!

「端王妃生父許長印剛卸任四川布政使司回京,因並非家中長子,不可襲爵。回京後,一直在南音胡同賃宅子住,端王妃出嫁都是從伯父現任定遠侯府出的門子。」

與曹醒不同,徐慨生怕含釧記不住。

一言一語,掰開了揉碎了,恨不得嘴對嘴喂到含釧口中。

「曲貴妃如此要強之人,加之許長印還算勤勉,也是聖人的年少伴讀,聖人要給三皇子做顏面,傳出這等風聲也不算稀奇。」

徐慨看了眼含釧,笑了笑,「卻不知為何,今日許家沒去,反倒是曲貴妃的哥哥去競了標。」

含釧撓了撓後腦勺,方道,「是不是聖人根本不想把宅子給許家呀否則許家怎麼會不去呢?又或是那股風聲根本就是曲貴妃傳出來的,卻惹惱了聖人許曲兩家本就是兩戶人家,就算結了姻親,許家也不願意和曲貴妃緊緊綁在一起,便不去觸這個霉頭,曲家只能象征性地去喊喊價,好歹掙回一些顏面」

畢竟這風聲都放出去了

徐慨聳聳肩,搖了搖頭,「其間彎彎繞,聖人如何想,咱們誰都無從得知。」徐慨親昵地看向含釧,嘴角含笑,「不管怎麼說,咱們釧兒最後得了實惠。」

「實惠?」含釧啞然,「你方才剛說那處宅子最多值一萬兩嘛!我們家喊了兩萬兩呢!」

徐慨笑起來。

太財迷了!

曹醒若知道自己妹妹如此財迷,會不會氣得吐血?

「可不止呢。」徐慨意有所指,「曹家鬧這麼一出,給中間人的費用、給官牙的費用、送進宮給老太後的賠罪,不可能低于十萬兩。」

含釧有點不懂了。

突然想起薛老夫人在喊價之前說的那番話——

「這出得起銀子是門本事,怎麼合適、體面、讓皇家有台階下地出銀子,更是門學問。」

給中間人的費用、給官牙的費用、送進宮給老太後的賠罪?

後兩樣,含釧都挺好理解的。

給老太後的賠罪,是因為今兒個與富康大長公主干仗時,帶了老太後的名諱。

給官牙的費用也好理解,算是佣金。

給中間人?

什麼中間人?

含釧心里這麼想,嘴上便這麼問出來。

徐慨笑了笑,「曹家想給聖人送銀子,卻不能像市井里那樣把銀子擺在聖人跟前,得想個法兒神不知鬼不覺、給聖人極大顏面地把銀子送進去——」

「為何曹家能買到這處宅子?」

「是不是因為皇家把宅子放出來買賣了?」

「這份恩典,值不值得曹家千恩萬謝,找個中間人牽線送禮信?」

還還有這種邏輯?

含釧張了張嘴,「那這中間人是誰?」

徐慨張了張嘴,正準備回答。

車簾子卻被人「唰」地一聲拉開。

含釧一扭頭,卻見自家哥哥氣勢洶洶地逆光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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